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睁大了那双柔情蜜意的美目，一瞬间失去所有的感觉，痴痴地望着祁严。
    她的丈夫，相处了五年之久的丈夫。
    纵使这五年的时间里，两个人没有什么甜蜜恩爱的时光，但更多的是相敬如宾，而她也早已改掉以前傲气大小姐的性子，乖巧地做他背后的女人。
    五年之久，她自认自己是位合格的妻子，合格的祁夫人。
    可如今，她的丈夫要同她离婚，一点征兆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宣告她的“结束”。
    她做错了什么？
    他只看了她一眼，平静冷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陌生人，而不是同床共枕五年之久的妻子。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院子里打闹嬉戏的祁律和赵又欢。
    院子里摆放的烟花已经差不多耗完，黑夜里的璀璨留下了一点的残迹落在冰冷的雪地上。高高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洒在那两人的身上。隔着这扇厚实的落地窗，他都能听到院子里愉悦的声音。
    他转过身，迈开长腿朝着楼梯走起。
    “祁严！”王倩倩猛然回过神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喊着试图想要让他为自己回头。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在祁严心里的地位。
    他没有回头，不仅如此，他还加快了脚步，迈开长腿走得越来越快，似乎有些烦躁于她的纠缠。
    “你站住！”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她紧追其后，要跟上他的步伐，一个不稳，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柔软的身体被狠狠地撞到坚硬的瓷砖地面上，客厅里还站着好几个死死低着头的仆人。
    她从没有这么失态过，在仆人眼里，她绝对是最温柔体贴，大方得体的祁夫人。可如今她变成了一个朝着丈夫大喊大叫的泼妇，不顾形象地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挽在脑后，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被这猛然一摔也弄乱了发型，乱七八糟的披在肩上。
    一旁的王妈想要过来扶她起来也被她一手拍开。
    手腕都磕破了皮，红了好大一块，眼见着还能看到滲血的肌肤，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回头。
    王倩倩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滚烫的泪水不断地从眼里溢出来划过脸庞，忍住身体的疼痛，咬牙从地上撑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朝着他奔去。
    祁严被堵在了书房门口，抿唇皱眉，有些不悦。
    眼前的女人双目通红紧紧地盯着他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抬起自己的胳膊将他拦在书房门口：“祁严，你说清楚，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娇柔妩媚的女人在他面前哭成了一张小猫脸，含情脉脉的美目里盛满了眼泪，泪眼婆娑的盯着他看，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高呼心疼。
    但他对此一点触动也没有，平静且冷漠的开口：“明后天我让律师过来跟你谈谈离婚的事，财产和股份，你放心，你该有的我都会给你。”
    她站在书房门口不让他进去，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心里绞成了一股麻花，不断地往外挤压着心疼：“你要跟我离婚，为什么？”
    “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我有什么地方没让你满意？！”
    他站的笔直，低头睨着她的黑眸里波澜不惊，毫无任何情感起伏：“没有。”
    她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着，卑微的难过：“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
    事到如今，她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丈夫一边承认自己的好，一边又跟她提出了离婚的请求，以至于她连过错都没有，就注定要被舍掉。
    “跟你离婚不是一时的冲动，我对你没感情。”他平淡冷静地朝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五年之久的妻子开口：“你不用担心你以后的生活，看在你父亲的身上我会保证你下辈子无忧。”
    “五年了，你才说没感情？”哭着哭着，她自己都不禁觉得有些可笑，脸上带着泪，嘴角却在上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你才发现对我没感情，想要跟我离婚。早当初你干做什么去了？偏偏要等到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五年的青春你才反应过来想要跟我离婚？！”
    最初没有提出跟她离婚，是因为王光平刚死，公司内部管理层不稳。他刚上位初期，还做不到卸磨杀驴的事，为了巩固一些王光平手底下的忠臣良将，也只能和王倩倩做做样子。
    不过这些话他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同意离婚！”她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听好了祁严，我绝对不离婚。”
    “你想都不要想——”
    “由不得你。”
    他站久了，心情便有些烦躁，整个人也颇为不耐烦起来，一想到院子里的光景脸上便更加阴沉了两分，毫不留情的挥开她的手，重重的摔门而入。
    院里的烟花已经点燃完毕，祁律这才乐呵呵的打算向祁严道别后带着赵又欢回去。
    本来刚刚还站着落地窗前看他们玩耍的祁严和王倩倩，瞬时就不见了踪影，客厅里空荡荡地亮着灯，壁炉的火柴还在燃烧着。
    他愣愣的摸了摸脑袋：“我哥呢？”
    赵又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客厅没了祁严和王倩倩。对她来说，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刚才陪着祁律放烟花的时候，她用眼尾随意一瞟还能看到祁严深沉的目光。
    一想到有个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着，就浑身不舒服。
    “休息了吧。”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抱怨起祁律的任性，蹙眉不悦道：“你自己看现在都几点了？还非要放烟花，买了这么多两个小时都放不完。”
    她第一次看烟花看到吐。
    看来再美好的东西，也经不起时间的折腾。
    “对不起。”他嘿嘿地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出奇：“走，我们回家。”
    他哥和他嫂子感情不错，至少在他看来算是正常的夫妻相处模式。他哥见不得多喜欢这位夫人，但他嫂子却是非常爱他哥，平日里的很多细节都能看得出来。
    他觉得自己和阿欢也应该这样，不一定阿欢要多爱自己，但只要能过下去便是很好。
    像他哥和他嫂子，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两个人还在一起。
    不过没过两天祁律便接到了王倩倩的电话。
    祁严要和她离婚了。
    离婚
    她租的房子是普通的单人间，只有一个卧室。祁律虽然瘦了不少，但身形还是比较高大，窝在沙发里睡觉总觉得不太舒服，于是特意买了张可折叠的床放在客厅里。
    两个人的生活状态只能叫做相安无事，不一定要过得多么称心如意，只要祁律老实一些，她就能忍下对他的不喜。心里虽然厌烦难受，但面上总不会显露出来。
    家里的饮食一般都是祁律负责，赵又欢从来没让他下厨，也不会多做他的午餐，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自己动手，他就乖巧懂事的把饭做好了。
    程毅前不久给她送来一些包子，都是程妈已经包好了的熟食，放在冰箱里冷藏，饿了就能拿出来吃。
    她吃着包子，偶尔喝一口热汤，在寒冷的天气里身心放松，怡然自得，坐在对面的祁律却没像往常一样殷勤的赶着伺候她，嘴里嚼着东西却有些食不下咽，呆愣愣地盯着餐桌，偶尔又朝她身上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
    大概遇到了什么事，但也与她无关，她吃完早餐就打算出去逛逛超市，家里的生活必需品需要添置了。
    祁律昨天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嫂子打过来的电话。
    本来这没什么，但电话里的内容是，他哥要同她离婚了。
    这着实把祁律吓了一跳。
    前不久他还带着赵又欢回趟别墅，特意看了看祁严和王倩倩。气氛算不上多热络，但总体来说也还是相安无事。他嫂子也没因为往事故意为难赵又欢，还亲自下厨表达自己的友好。
    那时候他还觉得虽然他哥和他嫂子的生活虽然无趣，但如果能跟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再无趣也会变得有趣。
    没想到这才没几天，这两人跟着就要离婚。
    他下意识的觉得这里有赵又欢的原因在，这么多年说过也就过来了，偏偏阿欢回来就出了这些事，去了趟别墅后祁严就跟王倩倩提出离婚……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赵又欢，嘴里的话欲言又止：“我跟你说件事。”
    “你说。”
    “我哥……要跟我嫂子离婚了。”
    她手中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隐隐有些难以置信：“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
    “是啊。”他点头，小心翼翼地窥探她的神色，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又欢神色自若，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吸引力，能让祁严为她离婚。祁严这人心思深，妻子和兄弟都毫无疑问是他的盘中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结果就不言而喻。
    “我等会要出去一趟。”
    祁律赶紧拔高了声音，快速回答：“我跟你一起！”
    看到她不悦的眼神，他的气势也渐渐也弱了下来：“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我只是出门去买些东西。”
    “那我也要一起。”他赶紧殷勤的表达自己：“我能帮你拿东西，我还能开车送你过去，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把宾利换成了一辆宝马，虽然放在这小区里还是有些亮眼，但也没有之前那么高调。
    “行。”
    过完新年后，天气虽然还冷着但气温也渐渐有所回升，过不久就要迎来立春的日子。她没工作，她唯一的工作就是从祁律身边入手找出贩毒的相关证据，但来了有一趟日子也没任何的进展。
    唐和景那边也没催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她不知道得在燕城待多久才能离开回到何劲的身边去，但既然如此，也可以好好的看看燕城到处走走。
    出去买了些家庭必需品，还趁着今天的好天气到处走走逛逛，本来打算直接回家，但祁律中途接到祁严的电话，让他去皇城拿一下文件。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他从来不会让祁律触碰皇城里的任何事情，但最近老让他学着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无论是投资还是合作，手底下的人自然会有人来做，但他哥偏偏也让他掺一脚。
    他没没办法王，只好开车带着赵又欢去一趟皇城。
    赵又欢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虽然皇城是祁严的地盘，但祁律在这就不会有什么差错。这么大的一个娱乐休闲场所，其实不过是个洗钱的工具，外壳光鲜亮丽，底子里全却是干着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坐在一楼的大厅里，耐心等着祁律下来。
    偶尔有以前熟悉的经理路过，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玩自己的手机。
    正巧王倩倩从电梯里出来，随行的还有好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点头哈腰的跟在她的身后，正打算送她离开。
    她早上才得知王倩倩和祁严离婚的消息，没想到下午就见到了她。
    她实在不愿意多掺和任何有关祁严的事，背过身去想让对方没发现自己。
    但王倩倩还是看到了她，并向她走过来。
    之前在别墅里时看到她时，只觉得对方大概是温柔体贴的小女人，今日却着实能让她眼前一震，王倩倩的身上甚至还披了件棕色的皮草外套，再加上天生的好容颜，举手投足之间，确实能让人感到高贵冷艳的夫人模样。
    “赵小姐，我们又见到了。”
    她还是那样温柔的语气，眉眼垂下时流泻而出的小女人风范最让人心动。
    赵又欢有些尴尬，虽然他们离婚的事跟她无关，但也很容易让人把这事的原因搁在她头上：“……祁夫人。”
    她走过来，高跟鞋却没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极为优雅的坐到她身边笑道：“有空吗，我们聊一聊？”
    “好。”
    只要一天没离婚，皇城的女主人就是她，她就有权利使唤皇城里的任何人。很快，身边的下属就迅速给她们开了间单独喝茶的房间，还特意唤走在一旁随时等候使唤的侍从。
    给她开包间的经理见过赵又欢，可以说几乎在皇城里位居经理职位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女人。
    一个是祁总的正房妻子，另一个也是祁总最受宠的老情人。
    这两个人遇上，他也说不好站谁的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就好。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遇到了，真有缘。”
    “确实有缘。”
    她不知道对方想跟她聊天的目的是什么，但看王倩倩的样子，也不像是找她麻烦。
    王倩倩垂眸轻笑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跟祁严要离婚的事情。”
    祁律跟她住在一起，她告诉了祁律，赵又欢应该也会知道。
    “嗯。”赵又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虽然他们的婚姻不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在看到这个女人时，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这次过来是同他的律师商量一下离婚的财产分割情况的。”她轻轻端起一杯茶，洗洗地品尝着里面的滋味：“我跟他结婚很早，在我刚满20岁时就被我父亲压着领了结婚证，只因为他觉得祁严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我那时看不起他，觉得他文化低，为人又粗俗，再加上我自己也有恋人……。”
    她愣了一会，又很快回过神来随意笑笑：“不过后来的事情也的确证明了我父亲说的没错，他是个难得的人才。”
    王光平死后除了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还留下了一堆对头冤家。祁严的动作很快，在王光平死后的一个星期内清理掉所有躁动试图想要抢一把手位置的人，还将她从各大势力中保了下来。
    要不是祁严，她都不知道会死在她父亲得罪的哪个人手里。
    “这几年的夫妻生活算不上多甜蜜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他除了不太在乎我，其他的地方都很不错。”
    他会陪她去参加一些慈善活动，也会陪她去看看父亲的旧人，在她过生日时，也会给她带一份礼物。
    有时候给了一种，他爱她的幻觉。
    “老实说，我很羡慕你。”
    赵又欢抬眸，望着她的笑脸，一言不发。
    “他还是挺喜欢你的，倘若他对我的心能有对你的一半，也许我今天……”
    “我不认为他喜欢我，也别这样说。”
    她是疯了才会觉得祁严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就是折磨她摧残她弄死她？她印象里最深的就是那时祁严很有可能被警察抓住，留给祁律的命令就是杀了她。
    连死了，都要带她一起死。
    简直侮辱了喜欢这个词。
    喜欢这词用在他身上，简直能让她毛骨悚然。
    更别说祁律在之后告诉过她，之所以之前没在别墅里看到他，是因为他从别墅里搬了出来，而原因是祁严试图把她的灵魂困住，也不允许她的“骨灰”下葬，两人起了争执，他一气之下就搬了出来。
    这简直令人发指。
    她一愣，随即缓缓笑道：“抱歉，应该是比较在乎你。”
    如果她能得到祁严的两分在乎，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他舍掉。
    她本来咬死了不肯离婚，但祁严对她说了那些让她崩溃的话，以至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答应了他离婚的请求。
    “能给我怀孕的女人很多，但绝对不可能是你。你是王光平的女儿，无论是我从他手里得到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努力挣来的东西，都不可能再重新还给他。”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那几年来，她一直求医寻药想要治好宫寒却一直没怀孕的原因。她已经不再去想祁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使她没能怀孕，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从来没想过要一个和自己的孩子。
    这真令人难过。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仍然没有怨他，只觉得如果自己是另一种身份，要不然早点在他身边让他放下疑心，或许还有未来。
    她忘不了在父亲葬礼时，所有人虎视眈眈的模样，也忘不了被父亲的仇家追杀时，祁严犹如天神般的出现。
    没有人会因为她无辜而放过她，她是王光平的女儿，仅这一点，就有千万人想要杀了她。
    只有祁严，才有能力，有资格将她保下来。
    气氛陷入了一时的沉默，赵又欢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的处境不同，心态也不同。
    她不会感受到王倩倩的难过，王倩倩也不会感受到她的憎恶。
    “离了婚你打算去哪？”
    “我以前很爱弹钢琴。”她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我打算去英国继续学习。”
    那时候她本打算去英国进修，但没想到父亲突然逝世，紧接着一连串的事情打得她措手不及。再后来因为祁严不喜欢女人抛头露面，所以最后她也没去英国。
    她抬头笑了笑，目光温柔：“下个星期的飞机，我订好了。”
    赵又欢低头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祁律打过来的。
    她站起来，神色平静：“祝你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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