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政权,都有一种多收税的冲动,正如地赋,老是有人在颜大少耳边嘀咕说收得少了。
商人们贩运商货,往往要逢关纳税,遇卡抽厘,尤其在战乱时期,收得税率高,收税次数多。
过去的逢关纳税手续繁多,其间关口官吏卡拿勒索,商人的实际损失比明面更大,更浪费宝贵的时间。
东南府的情况好很多,而孙承宗立法,正式确定收税只收一次,商人们按要求交过一次税,手中就有了税单。沿途碰到稽查的,只需要亮出税单,即可以了。
敢知法犯法,勒索敲诈的东南府官员,一经查除,一律严惩不贷。
同时,胆敢伪造税单,逃税漏税的商人,东南府执政府必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劳动改造”的威力!
收税重,同时一税到底,严查胥吏的税收法向民众公布,组织官府文官、办事员和商人“学习”文件精神,除了广而告之,公布之外,还组织人员进行学习,此乃颜大少带来的“特色”,受到了孙承宗的赞扬。
……
孙承宗不仅立法,还立规,譬如他协助完善了东南府文官系统。
东南府的行政人员不叫做“公务员”,而是文官+办事员的那种。
好吧,颜大少承认失误,还没到“公务员”这种社会发达、制度完善和iq高企的时候,那么就是官吧。
文官的选拨必须经过考试,类似于科举考试,对参加考试者只要是东南府正式子民,没有什么门第,出身,城乡的歧视,考试通过即可以进入官府任职。考试的内容不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而是政治、经济、数学、物理等诸学科合在一起。
考试通过后不是一步登天,而是有一套完整培养的流程,例如某部的标准仕途是这样的:某部的办事员(为期两年)基层实习(为期三年)某部低级文官(为期三年)地方初级文官(为期三年)某部中级官员或者地方中级官员(大约十年),之后看造化了,能否升到高级官员。
他主张既要有地方履历,又要有部里的经验,说起来乃是“宰相必起于州部”,高规格,培育人才当成了宰相来培养啊!
不再象明朝那样,考中进士之后,即可授七品官,结果什么都不会,到了地方和部里,尽受胥吏的欺骗,甚至给胥吏凌驾其上。
而从小吏做起再慢慢升官,则业务知识熟悉,不再产生以前的弊端。
这是对大明科举和官员任职的一种倾覆!
孙承宗是科举制的既得利益者,却反过来推翻了科举制,他说:“老夫年龄老了,脸皮也厚了,别人说什么都不怕!”
还有什么比他这样的人去当科举制的掘墓人更合适的人选,其实东南府官员的选拔任用也是从小吏做起再慢慢升官,但世人多有疑惑,毕竟他们见惯了科举制是怎么选官,对于东南府的用人任官方式不感冒,心忖你这个小海贼,哪会知道怎么样用人!
颜常武推行的文官制属于辖地内自嗨,大陆的那些精英,根本不鸟东南府。
一些与东南府交好的朋友,也都劝说颜常武开科举,即仿照大明来秀才举人进士放官,如此一来,才可以吸引人才。
“清谈误国,实干兴邦。”东南府人员普遍强于做,弱于说,许多好的经验,说不出来,写不到点子上,也难以反驳对方。
孙承宗一来,吆喝上几嗓子,大家就信他了!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
他威望高、提出来的证据多,说得头头是道,把科举制的弊端一一陈述,驳得任何人无话可说!
譬如现任东南府财政部副部长的刘之凤是两榜进士,认为“科举制”是好啊,而孙承宗不客气地道:“好他个p,进士新官到达部里,账不会算,工不会做,连份公文都不会写,都是胥吏把持,待到业务成熟,又调任了,然后重新开始!”
“这样的官能有多大作为?地方官任上更是如此,只会读书读死书的人,居然行政、司法、教育什么都一把抓,以为个个都是老夫我啊!”他大咧咧地道,大家只能洗耳恭听!
孙承宗敢说自己什么都行,如果颜大少这么说的话,说他无所不能,大陆那些恭维他的说他是神人转世,背后却骂“小海贼你会做官才怪!”
要不是你仗着你的家伙比别人的更粗更大和更硬,说话声大夹恶,动不动就亮出后面的一群满面横肉,脸色不善的兄弟们,别人只当你是放p!
孙承宗就不同,他的背景太显赫了,听他分析胥吏之害:“历代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胥吏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胥吏不是官,但一个县里的官只有几位,想要维持运转就需要胥吏,就算是好的命令下来也往往会因为他们的作用扭曲,反而变成了劣政,恶政,他们的危害可想而知。
他们刁难索贿、挟制主官、监守自盗、依仗强豪、欺压百姓、敲诈勒索、盘剥平民、操纵司法、徇私舞弊等等。其中,尤以胥吏凭借对律例的精通操纵司法、借诉生财的现象最为典型,再有,胥吏掌握着黄册、鱼鳞册(就是人口资料和土地登记情况),甚至官老爷们都看不到真正的册子!他们从中取利,你跟我好,我就少报你一点人头上去,你给钱给我,我就把你的肥地变为劣地,少交粮!
行啊,县太爷做不了业务啊,请师爷喽,一个师爷一年二百两银子报酬,一个县太爷要请起码三个,一年六百两银子,而县太爷的俸禄在万历年间米是12石、银子30两和宝钞360贯,加起来请师爷都不够,他不贪才怪!”
由他一锤定音道:“我东南府的文官制度确实好!其实就是北宋王荆公想做的事!
王荆公主张,即将出任公职的人都应当先担任胥吏的职务,让他们预先学习将来自己所要指导和监督的工作。
其次,他又主张提高胥吏和下级僚属的地位,以消弭或缩短他们被隔绝于文官制度之外所造成的差距,希望将他们纳入儒家伦理和社会规范的约束之下,并启发他们忠诚奉献的精神。当时他的确曾将胥吏纳入支领国家薪饷的行列。可是,不久以后,他的政敌便将这项成就和他的其他改革措施一起废止。”
得,他连王荆公亦即王安石这个改革家大牛搬出来,大家无话可说!
东南府的文官制度正式确立,所有新人都要考试,再逐级升迁而不是官职一步到位。
……
孙承宗在东南府坐镇,影响深远,等于一朝帝师对一个原本化外之地的认可,他都来了,别人自然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