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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顾倾玖好久回不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那边两个人已经施施然走远了。

    红衣的湘王,青衣的师青泽,在这昏暗的街道尽头,如同一起走进一个和他方向相反的世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画面的确很好看。他自动将师青泽的身影排除出去,只留下那个衣袂翩翩莲步轻移的燕绯邪。

    这样就顺眼了很多,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虽然是第一次被人直截了当的拒绝,但他却一丝火气也没有,他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受虐体质。

    一路上,师青泽只是闷不做声的低头走路,燕绯邪知道他还在生气,气她今天应李培挺的约,气她还是给李培挺除了主意。

    “还生我的气呢?”

    “没有。”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闷出来的一般,显然是口不对心的回答。

    “其实我并不是在帮李尚书,不只是你,锦国又有几个人不厌恶贪官污吏,我今日此举,不过是在为陛下解决他们打通门路,推波助澜一把。你想啊,仅仅是靠御史的监督和检举对他们完全构不成威胁,不然他们也不会横行跋扈了这么些年。我想要的就是省心省时省力,却能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师青泽扭头看她,眼中带着疑惑不解,“我只知道你给李培挺支招,这不是在帮他吗?”

    燕绯邪摇头叹息,“你啊,果然是在北疆呆的太久了,神经是越来越粗。我帮的不是他,而是陛下。今晚李培挺回去,肯定会将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尹雷所作所为的资料呈报到皇上那儿去,以前他没有那么做,不过是有顾忌,现如今尹雷都跑上门来到置他于死地了,他怎么可能还能再忍下去。等着看吧,明日下朝之后,他们两个人倒霉的消息就会传出来。李培挺和尹雷,都是一手遮天的奸臣,贪官斗贪官,才是最节省的肃清朝纲的办法。”

    不出燕绯邪所料,早朝刚开始没多久,李培挺和尹雷两方人马就撕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唾沫乱飞,就差直接上手了。

    燕绯邪就静静的看,只是偶尔心疼一下被当成摆设的小皇帝。

    锦国的皇帝只有十六岁,刚刚登基三个来月,每天除了在奏章上面盖个章,其他时间就是吃喝玩乐,偶尔会跟着太傅学一些治国之道。

    然而学到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的权力在先皇驾崩之后就被摄政王架空了。

    尹雷着人将李培挺这些年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证据呈给皇帝,李培挺也不甘示弱,他一方面哭诉自己是为了更好的为皇家为百姓做事才收了一些银子,并表示收受的都是一些商人的银子,其目的也是为了让锦国的经济更好的发展下去。另一方面又把尹雷在做知府的这几年的动向细则交给皇上。

    他着重点明了一处,同样和清水镇建造长生殿有关系。

    李培挺声泪俱下的控诉尹雷的罪行,说百姓之所以给他建造长生殿完全是百姓自愿的,他当初并不知道此事,而百姓给他建造长生殿还要从尹雷说起。

    尹雷是庐州知府,清水镇在庐州的管辖之下。

    听说清水镇闹了饥荒,百姓食不果腹,更甚者饿死家中,还有的为了活下去做了流寇。县令将这件事向上反映,皇上也调了赈灾银和士兵。

    本来这件事解决了也就揭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银子到了尹雷这里被扣了下来。

    老百姓没了粮食不能生活,是他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买了粮食派人送到清水镇。

    李培挺讲到这里,就没有再往下说了,尹雷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李培挺不要脸往他身上泼脏水云云。

    但是证据在那里摆着,这里又是朝堂之上,他并不敢造次。

    结果是尹雷被收监接受进一步的审讯,李培挺因着检举有功只是被罢了官。

    下朝后,李培挺拖着肥胖的身躯追上燕绯邪,并连声道谢,燕绯邪只是摆手说“不必”。她自觉并没有帮此人什么,反而是看他们黑吃黑看的很开心。

    她举步离开,看到前面负手而立的摄政王,又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渐趋毒辣的日头。

    嗯,还是不要打招呼了吧。

    她想绕道走,但是孟凌渊转身对上她的眼,双目幽深如古潭深渊,明明天气很暖,被他盯着却像是进入寒冬腊月幽暗冰窟。

    燕绯邪扯着袖子在额前挡着阳光,对孟陵越牵出一个僵硬的笑,“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哈。”

    “哼。”

    燕绯邪听着他的冷哼,也不装了,脸上的笑意褪去,明明白白表示着对眼前这个人的不喜欢,她整了整朝服的衣袖,对他道:“有事?”

    “今日朝上发生的事可是和你有关?”

    “问这个做什么,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该管的,摄政王大人。”

    燕绯邪不是那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即便对方是摄政王。她向来随性洒脱,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去讨好别人。

    所以,说出来的话和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好。

    “你的原话,送你,不该你管的别插手。”

    孟凌渊说完这句话,看了看燕绯邪身后疾步跑来的小太监,面无表情的抬步离开了,黑色的宽大袍服如同苍鹰鲜活的羽翼,在阳光的映照下烨烨生辉,却又散发着一股子寒意。

    燕绯邪收回视线,回身对那个已经到跟前的小太监问道:“双喜,陛下这次在哪儿召见我?”

    说起爱玩的皇上,燕绯邪是又喜又气,她觉得皇上呆头呆脑无忧无虑内心纯良很是让人喜欢,可是不理政务整天只想着去哪儿玩又足够让人头疼。

    她爷爷是开国将军,跟着□□皇帝打天下,一颗赤诚之心都寄附在了皇帝和这个国家上,偏她父亲去得早,不然也不用她年纪轻轻就担起了镇守边疆的重任。

    好在北戎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几年都不可能恢复元气,她才有机会回到故居。她想逍遥自在的生活几年,在宅子里养花逗猫酿酒,觉得乏味了就游遍大江南北,所以她自愿将军权交给了皇帝,但是偏偏不能如她所愿。

    她现在是不带兵打仗了,皇上收回兵权的第二天下了道圣旨封她为湘王。

    燕绯邪拿着圣旨找到斗蛐蛐的小皇帝,小皇帝笑嘻嘻的说:“绯邪,我当了一个月皇帝了,还没亲手写过圣旨呢。”

    嗯,第一道圣旨就将她的自由剥夺了。

    敢情这熊孩子觉得写圣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

    双喜是皇帝身边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公公,因为和皇上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因此很得皇上重用。

    虽然所谓的重用就是陪着他一起玩。

    双喜见到燕绯邪是开心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敢跟摄政王叫板的人。皇上害怕摄政王,作为皇上的奴才自然也是害怕的。

    “王爷,皇上在御书房。”

    “走吧。”

    御书房里,小皇帝楚时越看到燕绯邪的第一句话就是“绯邪,听说你去逛妓院了”。

    燕绯邪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她怕楚瑜下一句话就是“妓院好玩吗,下次带我一起去吧”。

    燕绯邪想了想,为了不带坏小孩子,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说“没有”。

    楚时越瞪着那双亮的过分的琉璃眼望着她,小胖手支着下颚,歪了歪头,表情郁闷无比。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来不对朕说假话的绯邪也开始糊弄朕了,看来的确是朕这个皇帝当的太没有出息了。”

    燕绯邪心想,你终于有点觉悟了,知道自己皇帝当的不称职。

    但是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燕绯邪用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道:“皇上,臣真的没有去妓院,臣去的是南风馆。”

    “那不都是一样的吗,都是卖肉的。朕给你说,绯邪,这种地方以后别去了,那里不干净,你冰清玉洁的一个大美人到那地方不跟鸡蛋滚进苍蝇窝一样吗?所以,别再去了,听朕的。”

    燕绯邪被皇上的“冰清玉洁”弄得哭笑不得,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成语,但是她总归是觉得欣慰的,皇上还愿意学点东西不是。

    不过接下来的那句“鸡蛋滚进苍蝇窝”就让她高兴不起来了,这是什么比喻,简直低端的不行。

    无奈归无奈,燕绯邪还是表现出一脸受教的样子。

    “咳咳,”楚时越轻咳了两声,才开始进入正题,“听说李培挺和尹雷的事情是你一手操纵的,那个李培挺还找你帮忙,许诺将毕生积蓄都赠给你。你怎么不答应他呢,等将他的家财弄到手,朕在将他收监也不迟。”

    “臣只是太心急了,想他这样的蛀虫在朝中,臣寝食难安。”

    楚时越对于官吏清廉公正还是目无法纪没有多大的概念,他只是想对燕绯邪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没有多少臣子是真心实意的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心里都明白,索性放宽了心去玩。

    他揉了揉自己的小肥脸,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对燕绯邪道:“你倒是忠心。”

    燕绯邪最喜欢听的就是“忠”字,她喜不自禁的抬脸丝毫不谦逊的回了一句“那是自然,吾皇圣明”。

    夜晚沁凉如水,月上枝头,朦胧静谧。

    楚时越将写好的书信放到被子上,又将桌子上放着的《锦城物价表》、《锦城地图》、《锦城游玩指南》、《今天吃什么》和衣服放在一起,他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什么可带的了,才背上包袱打开寝殿的门走了出去。

    要说为什么没有人拦着他。

    一是他拿着出宫的腰牌,二是他穿着皇帝贴身太监的衣服。

    他一路走到宫门口,看着阻挡他前路的雄伟高大的宫门,郁闷的一屁股坐在了围墙边的石头上。他怎么就忘了呢,锦国有宵禁,就算有腰牌又怎样,照样出不去。

    怪只怪他太向往外面的生活了,每天听那些出宫采办物品的太监说宫外的世界好得不得了,好像可以一脚踏进天庭成仙得道一般。

    他知道他们难免夸大其词,但是他还是向往的茶不思饭不想。

    于是他离宫出走了。

    无计可施之下他认命了,他从包袱里面随手掏出一本书对着月光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专业修鞋

    ***

    清晨,楚时越成功的离宫出走了,宫中却因为他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