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画卷，一幅接着一幅，或笑或沉思，或坐或站立，每一幅都是同一个人，反反复复都是我。

    而房间的中央还有一个牌位，上面竟赫然刻着“孙卓”二字，和一行小字“儿孙念飞于嘉宁六年立”，在牌位一侧放着一串念珠。只是这里没有所谓的宝库。

    “怎么会这样？”孙祈讶异道，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飞飞，这上面……”孙哲指着画，已经惊得说不全话了。

    我的心犹如坠上千斤，一直一直往下沉。

    那串念珠是孙卓在阿飞出生时，送给阿飞的，他还要我在上面用我的头发编了一段尾穂。

    阿飞、念珠，念珠、阿飞……

    孙卓，是孙卓，他是在告诉我，孙念飞就是阿飞。孙家不是孙卓的后人，而是阿飞的后人！

    我还一直以为孙哲会和孙卓有种某种联系，可是我怎么会不了解孙卓呢？他没了我，怎么可能恋上别的女子？我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可是我还是迟了，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我竟要嫁给我儿子的后人，这是怎样的荒唐？

    难怪我一直对孙哲有着莫名的熟悉感，难怪我一直……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了。

    “飞飞——”孙哲试图扶起我，却被我一味地推开了。

    我想我脸上的哀戚之色一定吓到了孙哲，他没有强拉我，只是跪在地上，抱住我，想给我温暖。只是他不知道，这样残酷的事实，我要如何来承受？

    良久，孙哲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孙，你不是说是宝库吗？怎么会全是画？还有这牌位上的人是谁？”

    孙祈长长地叹了口气，“孙家真的要亡了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都说这里是宝库，可是这里除了画，什么也没有！”他的语气已经了无生趣。

    “爸……爸爸，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们还有机会的，孙家不会完的，相信我。”

    “你真的可以？”孙祈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再次闪着亮光，满怀希望地问道。

    “爸爸，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资金，来救司哲。我一定不会让司哲毁于一旦。”

    “好，好，不愧是孙家的子孙。”孙祈有些欣慰，思绪开始飘飞。“那是还在我小时候，我的父亲病重，弥留之际时，告诉我，孙家祖上留下一块宝库，里面的宝物是孙家的命根子，在万不得已下不得动用。而孙家世世代代都保守这个秘密，只是谁都没有动开启这个宝藏的心思。不是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而是在一次次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祖先的荫庇，所以最后都可以化险为夷。

    这似乎成了一个没有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孙家的子孙可以守护这个宝库，却不可以开启它。”

    我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孙卓亲手画的，每日一幅，这是怎样的执着？他不藏金不藏银，却将这些画保留了下来。孙卓料定他们比起开启宝库，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来开创一片天地；或者说，他在等待机缘，他用那半块玉佩来做钥匙，就是期待有一天拥有这半块玉佩的人可以来到这里。

    孙卓，你的心，我理解，可是你的情，我又要怎样去还？

    你对我的情，你对阿飞的情，我如何承受？

    你含辛茹苦养育阿飞，为此不惜为他以后的一代代铺路。这个宝库何尝不是你的一个借口，你用这样的方式，也是在告诉他们，不管多难，他们都有一条后路走。所以他们才会一次次化险为夷，因为他们认为每一次困难时，都不是最困难的时候。就是因了这种心理，孙家才可以一代代传承下去。

    “到底是我起了贪念，如果不是我想要用这里的宝库来救司哲，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是孙家的罪人！”孙祈凄然地说道。

    “爸爸，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每个人对宝的定义不同，也许在孙家的祖上，他们最珍贵的便是这些画。不得已时，也许我们可以拍卖……”

    “不行！”

    “不可以！”

    我和孙祈同时喊道。

    四目相望，孙祈有些讶异，却没有顾得上问，而是说道：“哲儿，我已经错了一次，你不可以再错。这些画是远祖孙卓所画，我们后人怎么能出卖祖宗的东西？这里本来就不该来，要不是我看见飞飞的玉佩，也不会有了奢望。”

    “伯……伯父，你不必自责，你只不过是好奇心重了一点。”我安慰道，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这样称呼他。

    “对，爸爸，你不要自责了。”孙哲又说道。“还有这牌位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孙祈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经我看过一本介绍孙家远祖孙卓和孙念飞的书。孙家的家业都是孙卓和孙念飞一手创下的，据说孙卓是从医的，而孙念飞从小就有着敏锐的商业头脑。在孙卓的扶持下，孙念飞一步步成就了他的商业王国。只是后来几经动乱，一次次历经社会变革，孙家家业虽然没有再壮大，也没有败落，仍然一代代传承下去了。”

    孙祈的话模凌两可，似乎对我们有所保留。

    “那这画里的人是？他为什么画这么多？”孙哲追问道。“这画不是上次拍卖的‘中国版的蒙娜丽莎’吗？”

    “这是孙念飞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孙卓思念成积，便以画她的像来纾解相思之苦。”孙祈说道。“无论如何，这里的秘密被我知道了，有什么后果我会负责。”

    “爸爸，你……”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我要在这里静一静。”孙祈宽慰地拍了拍孙哲的肩膀，说道。

    孙哲没有再说什么，扶起我，离开了。

    只是在我们到达书房的那一刻，密室里传来一阵轰隆声，只看到一片火海。

    “爸——”孙哲惊叫道，要冲下去。

    我拉住他，“小哲，你别冲动，你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爸在里面。”孙哲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闭了眼，任泪水肆无忌惮的掉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紧紧抱住孙哲，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了？

    孙卓，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意思？你如此恨我吗？竟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脉葬身大火？

    不，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我不信孙卓会这样无情！

    可是这样的现实，我又要怎样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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