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自责如此之深，我越说我不在意，他就越是想治好我的眼睛。

    沈琅，为什么我对你劝慰了如此之多，你依然不得解脱？我知道你爱我之深，可是为什么仅仅因为这件事，你就内疚如斯？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了。

    一滴滚热落入颈项，亦落入我的心中，泛起涟漪。

    “沈琅，男儿泪怎么能轻易流下？不要再流泪，不要难过，我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你继续这么自责下来，我要怎么办？”

    “……”

    “沈琅，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找石源，不怨你们，我真的不怨。没有眼睛，我还有耳朵可以听，还有手可以触摸，还有心可以感受，就算这一切都没有了，我还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温软的声音让沈琅僵直的身子渐渐恢复正常。

    “飞飞，你如此善良，为什么老天爷待你如此不公，我不想你受伤害，却总是让你一再因我受伤？飞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受伤害？”沈琅深深地望着我，眼里哀色满布，一片灰白。

    “沈琅，你听我说，我从不认为老天爷对我不公，只有无用之人才会如此说。”当年那样的困境我都可以挺过来，这次又算什么？

    我捧住沈琅的脸，忽然发现我竟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而且比先前清晰很多。

    “沈琅，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我问道。“我曾经不说，是因为不愿回顾，如果你知道我的事，你就不会不明白我对这些事的释然。”

    沈琅疑惑地看着我，我缓缓开口道：“你看过《武林外史》这部书吧，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和里面的人物一个名字？”

    “你不叫飞飞？”

    “不，我也叫菲菲，不过是芳菲的菲，我在爸妈死后，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飞翔的飞。因为我喜欢白飞飞，我佩服她。”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淡声道：“好像只要是男人，都不太喜欢她。如果你是沈浪，你也会选择朱七七，对不对？”

    沈琅嗫嚅道：“我不是沈浪，所以这个如果，我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人生没有如果，他又如何选择？

    我了然的笑了，“你可知道《武林外史》还有另外一个孤本，很少有人知道，你想听吗？”

    “你说。”

    “白飞飞在自己九岁时，就遇到了还是少年郞的沈浪，他们青梅竹马，可是不久她的母亲病重，差人接回了她。等到她去找沈浪时，却因遭人妒忌，只见到一座孤坟。她伤心欲绝，却不能不管母亲留下的众姐妹，她挑起重担。

    从此他们便是一别五年。再见面时，沈浪已是朱七七的师兄，而她却是女扮男装的逍遥阁阁主。他们近在咫尺却也是远在天涯。”

    沈琅蹙眉，为什么我有种感同身受的痛？我不是没有看过《武林外史》，可是却是第一次因为这个故事而动情。再看飞飞，她一脸的平静，可是我却能感到她内心的波动，虽然只是微波荡漾，却也只是历经波涛汹涌后的风平浪静。

    “她虽是男装，却也和沈浪日久生情，不能自已。他们患难与共，真心相见。等到他们相认之时，又因为阴差阳错，误会重重，错过彼此。误会最终被解释清楚，他们和好如初，可是心中的裂痕与猜忌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消除的？”

    “她因为受的伤害太多，对爱敏感至极，却完全没有安全感。而沈浪明知她的不安全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是担负整个武林安危的关键人物，他心有她却也有武林，为了苍生，只能负她。最后在武林大战之时，她不计前嫌，也带着自己的人来帮他，本来是她替沈浪挡下一剑，最后却是沈浪替她挡下一剑救下她。”

    沈琅痴迷地望着远处，呢喃道：“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如果我是沈浪，我定不愿负她。”虽然你讲的云淡风轻，可是我却能感到淡淡的忧伤在其中蔓延。飞飞，你不是她，就算你是她，我也不做沈浪，我没有他那么多的顾虑，你可知道我宁负天下人也不要负你。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对一切释然了？”我问道。

    我现在竟然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故事，可是我真的不再执着了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个故事中，我还有放不下的小忆、孙卓和阿飞。我除了好好活着，已不能再为孙卓和阿飞做什么了。可是小忆呢，我除了带给他思念与欲罢不能的痛苦，还有什么？

    沈琅回神问道：“飞飞，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孤本的？”为什么突然有种感觉她就是她，飞飞说的就是她自己的经历？如此诡异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我一个朋友写的书，除了我还没有人看过。”我心里有些疑惑，沈琅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我说的简洁而滴水不漏，任他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是我的经历。

    “朋友？这书应该还没有完，不知你这位朋友什么时候会写完。”

    “不会写完了，我朋友在写到武林大战那一章后，就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没有人知道以后发生的事。”

    沈琅沉吟道：“我不是沈浪，也不是什么大侠，我不会负我爱的女人。”

    我心如止水，平静地问道：“那么现在你还自责吗？人的一生总会有波折，如果你看淡它，就不会有什么。我们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希望，我们最终会回去，是不是？我还要看着那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沈琅点头，眼里又有了神采，“我们会回去，一切都会好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可以忍受别人对我不利，却绝不允许别人对你不利。

    阳光照进屋子，在我和沈琅的身上留下长长的依恋。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却不知我的话遗漏了一个重要细节，这也为日后沈琅发现事实真相埋下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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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习习，沈琅最终在我假寐中，叹息着离开。

    夜静悄悄，偶尔会闻到淡淡的腥味，这是渔村人晾晒的鱼干发出的味道。

    “出来吧！”我淡淡道。

    小鱼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听得到我来了？”

    “我听不到，但我知道你会来。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小鱼被我的直接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要我说什么？”

    “早上的话你只说了一半，这会儿沈琅不在，你把它说完。”

    “你怎么知道我来是要说什么的？”小鱼不满我看透她的心思，语气有些生硬。

    “我现在听力没有以前好了，可是我有心，我的心听出了你的慌乱与挣扎。你今天一天不见，与其说是在躲沈琅，不如说你是在作抉择。你现在来这里，不是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吗？”

    小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到底是人还是仙？”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问道：“这个还要我说吗？如果我是神仙，怎么会医不好自己的眼睛？”

    “白姐姐，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小鱼叹息道。“你虽然对人总是淡笑，但是你身上的冷然之气却让人难以靠近，而你又仿佛洞察一切，让人害怕。”

    原来这就是我给别人的印象，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陌生人给我的评价。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