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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药房
    林母回了磨坊帮忙后,秦淑贞一人在家也闲不住,每天都抱了福哥儿去豆腐铺子帮曹氏。那豆腐铺子本来就不忙,见林家的人回来了,曹氏干脆就退了出来,去顾十八娘那边,帮女儿一起送豆花。如此了几日之后,顾十八娘见娘对这豆花生意上了手,便壮了胆子,和曹氏说自己想去彭大夫那边帮忙。

    听女儿莫名的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曹氏不解,问,“这豆花生意这么好,怎么又要去做别的了?”

    顾十八娘知道,这豆花生意和彭大夫那永生堂相比,可是小巫见大巫了。她这几个月虽是一直忙着各处贩卖,但脑子里始终没忘了太和巷那门庭冷落的永生堂。她总想着,若是交给自己来管,不出半年,定能叫永生堂在仙人县声名鹊起。她和曹氏解释到:“我想着,咱们来帮林婶后,她们家的生意就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彭大夫那里的生意不好,我想去看看,可是能帮上他什么忙不。”

    “你能帮上什么忙呢?”曹氏虽然知道顾十八娘是个人小鬼大的,但想着,那药房生意可不像卖豆花般容易,女儿去了彭大夫那儿,别帮什么倒忙已经是不错了。

    “我就去试几日,彭大夫要是真不要我,我再回来。”顾十八娘知道娘不信自己有这本事。

    “试几日,”曹氏念着,心想,也好,万一女儿真帮上彭大夫,自己这样也能报了他以前的恩情,便说,“那你可得仔细,别给彭大夫添什么乱。”

    见娘答应了,顾十八娘开心的应了。

    过了未时,顾十八娘见往来的人少了,便把摊子托给了曹氏,自己往太和巷去了。

    彭一针听了顾十八娘的来意,想着,这小娘子着实执着,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想来自己这儿帮忙。可是自己却还是没钱雇她,心中羞愧,说道:“彭某也想请姑娘来,只是,”他顿了顿,说,“永生堂店小客稀,一个月不到二两的生意,实在发不出什么月钱。”

    “彭大夫,我不要月钱。”顾十八娘心里早就想好了主意。

    “哪有给人做工不要月钱的?”彭一针疑惑不已。

    “我想和大夫合伙做生意。”

    “你可会做生意?”彭一针不可置信地问。

    见彭一针不信,顾十八娘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如何与林家合着做生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听了这些故事,彭一针不禁心中赞叹,这顾家小娘子可真是有个颗窍玲珑心,这么妙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他哪里知道,顾十八娘其实是在他这里得的灵感。“那,你想怎么合伙呢?”他想,不如试试,想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和林家一样,每个月,得了的钱减了永生堂原来的收入,咱们一人一半。”顾十八娘镇定的说。

    见顾十八娘如此自信,彭一针心里犯了好奇,他想着,莫非这小娘子真有什么妙法,便说:“好,便依顾姑娘的。姑娘可准备何时开始?”

    “我,明日便来。”顾十八娘心头跳的厉害,急急的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说完,辞了彭大夫,从永生堂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顾十八娘心情大好,她心里想着,两个多月前,自己来这永生堂的时候,要是能想到这样合伙做生意的办法可有多好。但转念,她又想,要是那时这样说了,那彭大夫一定以为自己是痴人说梦,一个十岁的女童如何会做什么生意。今天彭大夫答应的如此痛快,八成是看在自己是有些真本事的份上,如此,明天便让彭大夫瞧瞧自己更多的本事。

    ……

    第一日去永生堂帮忙,可得开个好头,若是去迟了,让彭大夫以为自己松懈怠慢,那可就不好了。顾十八娘心里这么想着,见窗外头隐隐的透进了些光亮,便在床上躺不住了。

    她起了身,梳好两个小髻,各在两边扎上根细麻带子,又找了件颜色素净的袍子,穿在麻布哀服的外面。

    大周朝注重孝道,家中夫死,其妻其子需在家着斩衰服,守孝二十七个月。但民间却是不拘这些虚礼的,若是当家的走了,一家都守在家里服丧,那可是得饿死多少户了。所以民间折衷的做法是,发间插麻,外袍着素,奔走营生,照常不误。

    顾十八娘到了永生堂,发现彭大夫还未开门,想着自己确实心急了,就转去大石桥帮春巧卖了一阵子的豆花。见着到了卯时三刻,大石街上的千金堂卸了门板,她又和春巧道了别,匆匆往太和巷去了。

    太和巷里,彭一针正在清点药材。见顾十八娘来的早,他暗想,这顾家小娘子竟真来了。刚准备开口招呼,顾十八娘已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彭大夫,让我来帮你清点药材可好?”

    彭一针心里已是好奇不已,听她这么说,更是觉得有趣,想:正好可以瞧瞧她到底会是不会。便答应了,走到一边的桌前坐下,装作看书,却不时偷偷打量顾十八娘。

    那边,顾十八娘站在七星斗柜前,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她见上两层放的是青风藤、佛手花、五加皮这些轻巧的药材,下两层装的则是石决明、紫石英之类的质重饮片,她又去瞧最下一排的四个大斗,见装的是通草、茅根、桑叶等八种常用饮片。她最后才去看最中间三层,见装的都是常用的药材,每个药斗又按照汤头摆放,她不禁在心里夸:彭大夫看着是个随意的,却排的一个好斗谱。

    看完,她先抽出第三排左起第一个药斗,认真观察里面装着的三味药材的成色。

    见顾十八娘这举动,彭一针着实吃了一惊。他心想,若是寻常外行来点药材,必定是从最上方或是最下方开始看。“莫非,”他想起几个月前,顾十八娘和自己说的话来,便在心里言语到,“这顾家娘子真是个懂行的?”

    顾十八娘从斗里拿出一片当归,见那当归色泽偏暗,周围的一圈油线也不分明,不由眉头微皱,忙又去看那白芍,见其颜色偏粉,心生疑惑,想着,不买杭白芍也不买亳白芍,却偏偏买了中江芍,这是何道理。

    待顾十八娘看完这一排的七个药斗,她心中疑惑更甚,想着,到底是哪家药行,竟卖这样质量的药材出来。随即,她又打开下一排的药斗,更加仔细地瞧着每味药材,遇到些看不明白的,她还掰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终于,她心内好奇,忍不住地问:“彭大夫,这些药材可是何处买的?”

    彭一针听了,知道顾十八娘看出他的药不好,羞愧难当,说:“实不相瞒,药行要的价高,不得已,只能各处收了些散药。”

    原来,这隔壁的河间县每年会举行一场药会,药会上的药材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价格比药行要少上一半不只。他上次去逛的时候贪图便宜,收了十几袋子常用的药材,堆在后堂。而永生堂进出的人少,一整袋的药材如何用的完,堆积的时间久了,药效又更是大不如前。

    顾十八娘见彭一针尴尬,也觉得自己问的唐突,慌忙又说:“彭大夫,你别见怪,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旁的意思。”

    彭一针瞧了一会儿顾十八娘的举动,心里认定了她是个懂行的。他是个不拘小节的,说:“顾姑娘好眼力,彭某有你来帮忙,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一边,心内也疑惑,想着,这小娘子可是在何处学了这样的本事。

    顾十八娘翻看过所有的药材后,心里大致有了个数。这里有十几味药材因放着的时间长了,有的遭了虫蛀,有的走了油。虫蛀了的药材,虽然看着不美观,但却是不影响药效的,并没有什么大碍。那些走了油的,可得都替换了。只是这样一来,她心中犯难,想着,这又要花去不少银子。昨日彭大夫说,永生堂一个月才二两的进账,这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把那些药材都换了呢。

    彭一针看顾十八娘伫立于药柜前不语,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是不明白那些药材需要更换了,只是,哪里来的什么钱换呢。他想了想,开口问道:“顾姑娘,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顾十八娘知道这事情也急不来,目前只能把走油严重的挑出去,剩下的先这么凑活着卖了。想了想,她又怕伤了彭一针的面子,便说:“彭大夫,我看有几片党参颜色比别的要深些,听说这样的党参功效要差上一些,我帮你挑了去,你看可好。”

    彭一针不傻,听了后,便知道顾十八娘是个体贴的,说:“好,那便有劳姑娘了。”

    顾十八娘得了这话,便放开手脚干了起来。她将党参倒在芦苇纸上,一片一片地细细拣选,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挑了足足有六成出去。这还是她怕彭一针心疼,手下留了情的,若是照着她顺和堂的标准,是只能留下一成的党参了。

    挑完党参后,她又想去把剩下的药材也整理一番。但她心想,自己这是第一日来,若马上要丢那么多药材出去,彭大夫就算脾气再好,也要不开心的。“来日方长。”她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