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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一回头,见是嘲笑自己吃奶的那女孩,大不忿地争辩:“你唱你的,我打鼓?!”

    ※※※

    天还没亮,刘海便已沿着线索追寻载刘启出镇的那辆马车了。

    而此时,刘宇也四处去刨问出入的马车。他们照那嬷嬷肯定的回忆,初步断定刘启确实搭乘一个老人的马车出镇,逐渐理出头绪。

    几个老嬷嬷那儿笼统的回忆在普通人眼里,也许一如大海捞针,但放到有足够洞察力和分析力的兄弟两人那,却具有实实在在的价值。

    若打探到前两种有符合嬷嬷口述特征的,很快就能通过贸易的圈子找出他是谁。若判断是后一种,最有可能是惯拐,与自己家有什么恩怨的人。

    因为天还早,刘宇先找到自觉和自己家有隙的几家人威逼恐吓,觉得他们的可能性都不太大,这才带人去街上。

    他们正走着,半路上迎面过来一起车队,足足有百余人,上百辆大车,人喧喧,车辘辘。

    众人自觉是哪大家走货,不可能和刘启有牵连,正打算疏让一下,就见刘宇想也没想抖马到了跟前,不轻不重地喝:“都下来。查验!”

    班烈慌忙跟上去,小声地说:“南良。人家不可能拐咱们家的孩子!里面有认识的,打个招呼,问问就行了。”

    说话间,已经有认识的骑士在笑,高声地说:“二爷在开什么玩笑?我们这什么时候也学人家的把兵关口了。”

    刘宇在外人面前不怎么说笑,目光冷冷地走到了前头。

    班烈就替他跟大伙解释,笑嚷道:“就是把你小子的关!让你小子掏出求丸子,让大伙看看!”说到这里,他连忙改一改口气,说:“我们头哥的孩子丢了,你们哪个见到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提个醒,让那个没长眼的赶快把孩子送回来。”

    押货人回一些场面上的关切话。

    耽搁了一会,一个英俊的青年已骑着马从后面冲上来,黑着面孔吼:“一帮狗娘养的。谁让你们停你们就停!”说完,他一回头,认出班烈,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头哥前脚要吞显爷的生意,你们后脚就拦我们的马车!活得不耐烦了,你们!”

    一句话把冷却的火搅了起来。

    班烈看刘宇面孔抽了一下,连忙缓和地骂:“就凭你小子押这趟货。丢不丢我不敢说,但想不坏前找到买家,我看难。”

    “还用不着你们几个费心!”白碧落对此倒有几分自信。

    刘宇冷冷地看住他,也不管他是谁,只是问:“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想抢你这批货?你说了,我怎么好不捧场?”

    他的话把大伙吓了一跳,一个骑士连忙不合适宜地搭茬:“他是说着玩的!”

    “他是说着玩的。可我不是听着玩的。我像是听着玩的人吗?”刘宇问,随即,他给班烈说,“告诉他们,只要是镇上的,不想和我结仇,最好不要去!”

    “这可是你说的!”白碧落犹自得地反咬,“只要丢了,就是和你有关。”

    “那是后话!”刘宇淡淡地说,“想要过去,就要让我先查验查验!”

    有人已觉得气氛不对,飞快地回去找王显。

    不大一会,王显穿着宽松的素色里衣来到跟前,见其中的一辆车已被翻了个底朝天,而刚才还气宇轩昂的白碧落在刘宇的马下滚动,登时大怒。他从马车一旁上到跟前,看到刘海也打远处来,便恨恨地给他吼:“你家老二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找人剐了他。”

    “是你的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现在就问你!我可以让你一毛一毡都剩不下来,你信不信?我也敢让你什么都再见不着,你又信不信?”刘宇指着地下的白碧落说,“至于我今天为什么说这话,你问问他!”

    刘海一夜没怎么合眼,现在打脑眼里都疼。他清楚地知道刘宇因刘启的事赶出了火,加上以前就想给王显颜色看,就一下发作了。但这也不一定是单纯的冲动,若不是自己来得及时,这家伙肯定故意和王显翻脸,而后再在半路截货。这上百车的货一下就能让王显穷下去。那时,两边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而王显又知道合作了货回来,不合作货没了,或许能一拍即合。

    只是这种不择手段为自己不齿。

    他也知道,刘宇找不到足够的理由不会像现在这样发难,现在是找到理由了,被冒犯了,可现在,自己除非把这样的猜测在众人面前翻出来,倒真没什么要说的。这就给刘宇一个冷眼,给王显说:“何不问问怎么回事?也好找个交代之法。都知道他脾气暴躁,我也只能回去骂他、罚他。”

    王显心里有自己占不住理的谱。首先来说,自己带货要走不给刘海打个招呼就不对,何况他对这兄弟两个确实忌惮,这就嚷:“下面的人出言不逊,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竟然问我信不信他可以不让我喝水,这不是爬到我头上拉屎?你要我怎么忍?!你今天得让他当着爷们的面给我认个错。”

    刘海这就监督着刘宇当众道歉,然后打马过去,要了王显一路走。他边走边说:“他要是敢了何必给你闹?肯定会不声不响地干,连我都瞒住。怎么说来,年轻人受了气,还不是想在咱们年长的面前说出来挣个舒坦。回去我不会轻饶他的。这次的货,就让他来送,就当是让他给你赔礼。”

    “说起来也是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这才让自家人去送……”王显也有些不好意思,委婉地说,“你也知道。我不是不想合伙,族里的人都看着,终究在别人那说不过去。”

    “我知道。但你也要想想呀,这一车一车的货物拉到关内,扣除弟兄的费用,还要算上吃住。一旦联系不到商家,或者被人压价,那就无钱可赚了。生意场上的伙伴是要多年间的相互来往来确立,你让白家兄弟送过去,目前为止有看到这些可能么?”刘海娓娓地絮叨。

    王显连连点头,却又骂道:“他阿妈个腿。该死的中原人不讲信用。要不是他们毁约,我至于这样吗?这笔货肯定是要赔了。我也就是想让他趟趟深浅。”

    “那也好。”刘海自知他情愿自己碰碰看,这就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就地和他分别。

    王显看着刘海远去的背影,发现自己心里连半点火都没有了,回头想想,人家也没有当众人的面给自己弟弟难堪,不禁“嗨”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真不简单。”

    他这就打着马儿回家,到家门口碰到章蓝采,见她脸色难看,腿上还缠了布,不给自己说话就走,不禁奇怪万分。要说她是来看自己妹妹的话,不至于来这么早,这就从后面喊了一声,问她:“和小草吵嘴了?我回头骂她去。”

    “她把人家的孩子给射死了!”章蓝采回头说得他一愣。

    王显以为两姐妹一起闯了祸,想到妹妹确实摔得不轻,这事假不了,便诚恳地包庇:“那咱也不能给人家偿命。我去问问,出点钱了事。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你了得了吗?”章蓝采怒气冲冲了一句,转身就走。

    王显发愣,进了院子就听到王芳草疯子一样的叫声,再一看,奴人们都在院子里探头发呆,连自己父亲也在,这就过去问。王重山见他来,老气一叹,摇头说:“打架了!姊妹俩打架了!走了一个,另一个又尖叫又摔东西!你说大早晨的,怎么相互说了几句倔话就打起来了呢?”

    他的四弟王贺穿着裤头,揉着两只眼,借机扔了句文绉绉的话:“我看是争风吃醋。静观吧!”

    ※※※

    防风镇的镇守雪山族的族长章赫为了自身的强大,开始接受中原的文化,儒家的强势绝非原始的萨满教可以抗拒,这是必然的趋势。镇上将要开办的小学(非现代词。十五岁以前入的叫小学,学习武艺和基本知识。十五岁后入太学,学习治国修身的道理。),里面是没有萨满的一席之地的。身为雪山族的大萨满,龟山婆婆心里是相当失落的。她作为一种文明的传播者,需要自己的土壤,尤其是看到资质不错的、未必能入小学的孩子,立刻就想收为亲传弟子,传播萨满教义。

    她把这种情感表达给了花倩儿,佝偻之身,乱发皓齿之中的都是怅然。

    花倩儿早晨离开,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他能深刻地体会到阿师的内心,下午一回到镇上,就带着托付,按刘启说的地址去找他的阿爸商量,最后停留在一所年代久远的老宅子前迟疑。

    环顾一圈后,见离院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围了一堆人,就走了过去.透过人群,可看到一个老妈子坐在土堆上给周围的娘们哭诉.她自觉没有走错,这就丢开马缰,走到跟前询问:“刘刘启在这里住吧?”

    心里焦焚的赵嬷嬷猛地一激灵,连哈两下嘴巴,才说:“小娘!你见过他?”

    花倩儿连忙说:“别担心。他好着呢。你是他的阿奶!”

    她刚说完,赵嬷嬷就一手抓上她,摆给旁边的人:“快去找他阿爸!”

    举步踏入庭院,花倩儿的观感一刻也未停住。昨日大风卷乱的院落还没有收拾,杂物依然布得狼藉,颓塌的土墙生出的野草轻轻拂头,都只能给她留下修缮不力的印象,她拘谨地随在赵嬷嬷身后,一边应付赵嬷嬷惊喜交加的话,一边把自己的视线从马棚,石锁,兵器架,洗澡棚移动向正屋,最后停留在门槛,在两侧的墙上找不到悬挂的玉米和辣椒后,才继续向上看。

    正屋有了一定的年岁,透过修葺过的痕迹,依稀还能看到以前兵镇的风貌。

    花倩儿是在已快要踏入屋子才抬头细看,从下边只能看到往两头逐渐高去的方形斗拱。为了能把这奇特的老房子看清楚,她不禁一连退了许多步,再抬起头,发现屋顶正脊尾端往上扬,如同燕子一样展翅欲飞,和一般人家的圆盖厚茅分别很大,不由多看了几眼。

    “老房子了。分家时没谁要!”赵嬷嬷见她这么看,不禁“嗳”地一叹,接着就讲刘启,“你别看了,进屋里喝点茶吧。等他阿爸回来呀,你赶快和他去把孩子接回来!这可把人给吓坏了。你说说真出了事怎么好?!他阿爸几年都没敢出远门了,我看以后更不放心我来带孩子。还好他在家,要是不在,我一个老女人不急死也吓死!”

    花倩儿连忙应合一下进屋,心知和这样的老妈子提不得正事,就细细地打量客厅,直到赵嬷嬷找了蒲团坐到跟前,才又捡起遇到刘启的前来后去缓和气氛。

    赵嬷嬷一边听,一边问,一会跟着笑骂,一会却又跟着夸,接着就生出疑问。

    她这便问花倩儿说:“你怎么没带他一块儿回来?”

    花倩儿只好实话实说:“龟山婆婆很喜欢他。希望他能留在那儿修行神奇之术。”

    赵嬷嬷立刻摇了摇头,说:“他阿爸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这孩子是有灵异的,被凡俗淹没就太可惜了。”花倩儿代为解释说。

    赵嬷嬷见她不相信,不快地往一侧指去。

    花倩儿随着赵嬷嬷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正堂上挂着白须满怀的《格圣人躬问图》,不禁恍然大悟,顿时明白障碍所在。

    她牵强一笑,说:“我会尽力说服他的。龟山婆婆的年龄已大,眼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想看着喜欢的孩子在身边成长,我不想让她失望。”反过来她又问:“嬷嬷也不信萨满的智慧和法术么?”

    赵嬷嬷还真信。

    没有读过书的人几个不信鬼神和灵异?

    她“唉”了一声,讲一些一般人解释不了的事情去了。

    接到刘启的消息,帮忙找过他的人最先来家里。院子很快热闹起来。女人们一个一个跨进门,男人进门得晚,见一群娘们已先进了屋子,就因拘束而留在院子里。但他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相互只要一遇,就会不安分,不一会就在院子里掀起大的响动。花倩儿被越来越多的妇女围裹在里面吵嚷,依然能到外面“抵呀,抵呀”的粗喊。她想象得到外面的男人野犊子一样打闹的情景,又见眼前交头接耳,内心越来越紧张。可这些娘们偏偏见人就亲,哪管她是生是熟,问了年龄就问婚姻。

    一个坐得近的憨实人听了一会,最先莫名其妙地提醒说:“他阿爸也没有再娶!在外,那是条好汉,在家,那是出了名的疼人。自古英雄配美人嘛,你生得好看,他准能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