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闷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傅渊颐看着她笑。
“吃午饭没?正好,我请你吃饭去。”看见傅渊颐又复活了,游炘念特别高兴,也没细想这高兴劲儿是从哪来的,就是合不拢嘴。傅渊颐完全不客气:“行啊,走。”
“你想来点儿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日餐?”
“你说的算。”
游炘念想着傅渊颐以前经常来酒店餐厅吃饭,估计这儿菜她都吃腻味了。大病初愈得换点新鲜的口味刺激味蕾,于是决定今天去外面吃。
M酒店附近的小路里有家日料店特别不错,价格对普通百姓而言略高,一顿饭估计能吃掉游炘念在预订部一个月的工资。不过钱这玩意儿对她而言从来不重要。以前是游家大小姐时不重要,现在更不重要。
日料店有一间间的小包间,游炘念和傅渊颐进包间坐到榻榻米上,玉卮也一起跟来了:“今天什么好日子呀,大家都满面红光够喜庆的。来来来,芳芳快给我插根香。菜单在哪儿我要点菜啦!”
“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聒噪。”临邛一双嫌弃的眼睛从傅渊颐身后升起。
玉卮已经找到对付临邛的方法,完全不怕她:“我这张嘴不仅聒噪还能吃呢,鬼王大人您可别眨眼,我一气儿给你吃出二十盘荞麦面。”
想到她吸面的声音临邛就犯恶心,临邛“嗖”地一声消失了。
“怎么走了?临邛不吃吗?”游炘念问道。
“她不太喜欢人间的事物,一般不吃。”
游炘念点了三份1500的套餐,玉卮感动得热泪盈眶,香都插好就准备开动了!
包间外是走廊,进店的客人都要脱鞋,光脚踏在榻榻米上的声音很沉闷。外面一男一女似乎在说什么,游炘念见傅渊颐似乎被那声音吸引,问道:“怎么了?”
“真巧啊。”傅渊颐道,“陈姝。”
一听到陈姝的名字游炘念警惕起来,傅渊颐说她和一个身高1米8左右的男人一起来的,那男人左腿有点坡,口音似乎不是G城本地人。
这包间的隔音效果并不算糟,游炘念根本连陈姝的声音都没听出来,傅渊颐居然还能听出她跟了个什么样的人来的……傅渊颐虽然眼睛看不到,心里却是比明镜还明镜。
“临邛,得麻烦你办件事。”傅渊颐说道。
临邛指尖绕着长发,懒洋洋地浮出来:“怎样?”
陈姝今天很烦躁,其实从她又收到王恒保的情书开始这烦躁劲儿就没消停过。她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其实说得很明白,可对方并不这么认为,一直没完没了,甚至上回酒店高层会议时王恒保还非要坐到她身边,开会时老板在上面发言,王恒保在下面一直用腿摩擦她。
又恶心,又心烦,王恒保就像块狗皮膏药,用完了还甩不掉,黏黏糊糊一直跟着她,简直比酒店里卢家派系的贱人们都还要讨厌。当初怎么就能和他上了床?
今天一下班王恒保又在她办公室外等着,陈姝出来之前刚和她妈吵了一架。她妈说想买楼,陈姝问她,现在房子住的好好的为什么又要买?她妈妈支支吾吾说房子太小,刚刚一百平米,还只有一层。对面的商场成天人来人往吵死了,更别提后门的学校,一到课间操的时候简直不能活。陈姝冷笑,是么,您一年到头能在自个儿家里待几天?不都去你小男友那儿过么?上个月刚去北美购物一卡车的东西回来,还没消停几天又惦记我的学区房了?告诉你那小男友,没门!
没等她妈说完陈姝就把电话甩了,一肚子陈年老火怎么都散不去。
陈姝她妈早就没了阔太太的生活却还坚信自己是阔太太的命,找了个开着皮包公司的二混子小白脸,成天山盟海誓说自己要赚几十个亿给她买车买包买游艇,结果呢?到现在还是蹭着她老妈的钱过日子——也就是她的钱。
小白脸其实年纪不小,四十好几了,就是比起陈姝她妈小个几岁,之前注册了一家公司卖点儿灯具,一年到头赚的那点儿钱还不够发工资的。员工为了讨薪水砸他家门又砸他车,他偏偏还要摆谱,让老太太去他那小平房里住,还丢出一句话:我在G城有车有房还有公司,我不会让你妈妈受一点委屈。男人么,就该承担这份责任。
他要真能做到这些就好了,和老太太吵了大半辈子的陈姝也算是能把这烦人的老妈给丢出去。可惜老太太眼就是瞎,陈姝都能数得出,小白脸统共在老太太身上花了能有三万块?老太太刚住过去受不了平房没厕所,还闹耗子,赶紧找人把屋子装修一番,花了十多万不说,小白脸还说,老板出去就开一大众太破,跌份儿,老太太马上张罗着给购了一台宝马。然后又带小白脸去北美开开眼,又吃又喝又买,全程顶级富豪的享受。
老太太一辈子没上过一天班,老公跳楼的时候留下一座山的债务,资产六位数,负的。老太太没钱,但陈姝有。
陈姝十八岁就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兼职,什么能赚到钱就做什么,帮舍友打过饭,给路人擦过鞋,在麦当劳的油锅前昏昏欲睡,给高中生当家教差点儿被强奸……她没有自己的时间,疯狂赚钱,可到头来不够她妈一掷千金,买一款限量版包包,说配她新衣服好看。
陈姝无数次想一刀砍死她妈,最终都手下留情。不是她还爱她妈,她对她妈只有厌恶,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人生断送在此。
陈姝从进入M酒店开始便一心想要攀高,认识游炘念是老天给她的最好机会,她没有错过。
这些年来她一直往上走,年纪轻轻就坐上客务部经理的位置,一个月收入近两万,而她妈妈渐渐发现女儿越来越有钱,从她身上能榨出更多的油水。
“你肯定不止月入两万。你肯定还有别的收入。”老太太直言不讳,她也明白以自己这种开销,不是陈姝区区两万能承担得了的。
“我赚多少跟你有关系吗?”陈姝甩门而去。
她无数次想要和她妈断绝往来,可是奇怪的是,时至今日她都没能做到。
只要她妈一出现,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而她生命里又一次出现了这种人——王恒保。
和她一直只会索取的妈妈不同,王恒保是另一种极端,他付出,恨不得把整个人生都掏空给陈姝,但陈姝不喜欢他。
要不是为了那件事,她也不会和这傻子上床。
今天王恒保又来找她,陈姝本想不搭理他,可想到那些事,她又不得不理。
“我请你吃饭。”王恒保很大方。
陈姝没说话,拎上包就出来了。
两人来到这家偏僻又昂贵的日料店,人少,方便说话。
王恒保让她点餐,陈姝说不饿:“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王恒保笑笑:“你有这么烦我吗?我怎么就让你讨厌了?我长得蛮帅啊。”
陈姝撇了撇嘴,勉强一个冷笑。
王恒保说:“上个月一共六十万,你的二十万已经收到吧?”
陈姝下意识地往闭合的门口看了一眼,“嗯”一声。
“钱来得太慢。”王恒保说,“你们都太胆小,采购部我说得算,上面又有司总顶着,你提交采购单,我去采购,司总一核对,钱就哗哗进账,你们为什么还做得这么小心翼翼?”
陈姝“啧”了一声:“你他妈的有毛病?不知道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恒保说:“我只觉得你们是谨小慎微,缩手缩脚。”
陈姝不说话,心里骂他傻逼。
王恒保独自喝酒,大口吃肉,最后拿出一串钥匙拍她面前:“新环路1号院,你的。”
陈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买给你的!你不是老说烦你妈吗?住去吧,躲远了你也少烦点。”
陈姝看了王恒保一眼:“拿那些钱买的?”
“废话,不然我哪有这钱。”王恒保满脸发红,嘿嘿笑,“陈姝你说我是不是特贱啊?明知道你嫌我,还一个劲往你身上贴。我他妈贱透了我……”
陈姝帮他倒了杯水:“别喝了。”
王恒保说:“干完今年,我就不干了。”
“不干?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我怕继续下去总有天得坐牢。”
陈姝握住他的手:“你傻,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我们三人知,还会有谁知道?”
王恒保嘿嘿笑,反握住她的手。
陈姝嘴角轻轻闪过一丝嫌弃,很快,便把这份思绪压了下去。
两人在这儿感叹事情计划周全,上天入地只有她们最聪明,最厉害。而全程围观的玉卮和临邛坐在桌子左右两边,托腮看着他们,一个劲啧啧。
第67章
傅渊颐和游炘念还在打赌,这次这冥府公务员和鬼王是不是又能被一个驱邪香囊给收了的时候,玉卮和临邛回来。
“你们笑得这么恶心干什么。”临邛本能地觉得气氛不太友好。
傅渊颐笑着说“没事”,问她们都听到看到了什么,玉卮和临邛重复了一遍,游炘念傻眼:“采购部的负责人?采购主管?和陈姝一起每月吃六十万的回扣?”
“财务总监也逃不了干系。”傅渊颐沾芥末吃一口鱼生,辣得顺畅,“一个月三个人总共才搞了六十万回来,以后进监狱都不好意思跟狱友吹牛。”
游炘念不太确定现在财务总监是谁,听玉卮她们说这人姓司,那就不是她熟悉的那位,换人了。采购部的主管她也没什么印象,让玉卮画个肖像出来认一认,玉卮背对着她们画半天,画出来双眼一鼻一嘴,可以套用在全球七十亿任意一人身上。
“真是……你除了惹人讨厌还会点什么?”临邛一把抓过玉卮的纸笔,唰唰唰画得栩栩如生,生生把王恒保美化了几分。
“王恒保?”游炘念马上想起来,五年半前这人刚来酒店就摔断了腿,后来一直当任采购员,这么些年也才混到采购主管的位置。他入酒店的时间和陈姝没差多少,陈姝居然能和他搞到一块儿去。从客务部到采购再到财务,M酒店居然有这种蛀虫,而游任雪也好卢漫也好,居然都不知道?居然没人办了他们?还是有人在纵容他们?
游炘念非常气愤,听见走廊上又传来脚步声,傅渊颐说:“他们吃得倒快,这就出来了。”
游炘念听脚步声走远了些,轻轻推开门看过去,正好看见王恒保消失在拐角。的确是他。
“看来陈姝已经是砧板之肉,什么时候剁了她都行。”傅渊颐还在不紧不慢地吃海胆饭,看一眼游炘念,果然很生气。
自家的产业自个儿心疼,偏偏被这些不长眼的混蛋吞进肚子里,换谁脑门上都能冒起三昧真火。
“想怎么做?”傅渊颐问道。
游炘念:“当然得把他们连根拔起,送入监狱,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行啊,这事儿太好办了,收集证据,关门打狗,打完狗交给城管严队长,带回去让他们面壁个几年好好反省。”
游炘念沉默了片刻,说:“不。”
傅渊颐看向她。
游炘念笑:“如果我是她,肯定不会把私吞的钱放在身边。就算能把她抓到牢里去,属于集团的钱也追不回来。她敢这么做铁定还有其他布局,不会这么简单。这牢她是坐定了,但就怕她还有别手。再说,心头血也一定要取。”
在陈姝身上吃了好几次亏游炘念再不谨慎些脑子肯定被门夹坏了。傅渊颐闭着双唇,轻轻咀肉,吞咽下肚后说:“其实要防她再偷袭的话,也不是没其他办法。”
游炘念最喜欢傅渊颐一口一个馊主意了:“如何?”
“借刀杀人嘛。”傅渊颐笑道。
被这一提醒游炘念灵光一闪:“对,如果这件事只是她一个人做的话还真只能硬碰硬,但这件事是他们三人联手做的,这就有意思了。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只要让他们三人互相拆台,咱们远远看着,这出戏即安全又好看。”
傅渊颐点点头:“游小姐就是聪明。”
游炘念很坦诚:“没傅小姐提醒不行。”
当林泽皛她说游炘念请客去吃日料,人均吃掉1500居然没叫上她的时候,她拒绝来接傅渊颐。
傅渊颐听到她这话简直哭笑不得:“乖小白,你赶紧来,别闹。”
林泽皛说你别烦我,让我哭一会儿。
傅老板挂了电话,对人生有些迷茫,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员工,平时也没亏待她啊。
“这小白……”临邛道,“成天吃在工作室住在工作室,赚得不少还成天那么抠门,也没见她买什么,钱都花哪儿去了?”
“留着娶老婆。”玉卮说。
临邛:“……”
林泽皛是真不来了,傅渊颐只好麻烦游炘念带她回去。游炘念觉得她实在太客气,以前蹭她车多少回。
车开到一半,游炘念发现傅渊颐又睡着了,将车停下,从后座找来U型枕帮她枕好。
将U型枕卡到她后颈时傅渊颐微微张开眼睛,看着她。两人距离太近了些,肌肤的温度和香味狡猾地钻入嗅觉,游炘念不自觉地往后移。
“谢谢。”傅渊颐重新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