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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贝璐重启
    贝璐的话让卓群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现在明白贝璐的感受了。
    贝璐渴望回归,源于情感上的纠拌。
    所期盼的不是自己恢复正常和自由,而是为了别人的需要。
    贝璐要去完成未完成的承诺,去承担必须承担的责任。
    特别是对自己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贝璐惦念女儿无可厚非。
    但另一方面,却又有和别人有着很大不同。
    因为贝璐的孩子充满了遗憾和缺陷,比其他任何孩子更需要妈妈陪伴和爱护。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原本就存在的。
    贝璐可无法像他一样,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虚幻的泡影去逃避,当成一场梦去放弃。
    实际上,贝璐作为一个柔弱的女性。
    在正视现实,克服困难这一点上,远比男人更有担当。
    对此,他已经不仅仅是同情和佩服了,而且带有一定的惭愧和崇敬。
    在他的眼里,这样的人性品质让贝璐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圣光。
    所以他很久没有说话。
    一句“我一定帮你”已经到了嘴边,却又难以吐露。
    不是他不敢说,而是他不确定应不应该鼓励贝璐去这么做。
    因为生活对贝璐完全是不公道的。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贝璐去做这种要搭进自己一辈子的个人牺牲。
    有意思的是,当说完这些话,贝璐同样密切的注意着卓群,仔细揣摩着他的反应。
    对她而言,这个故事其实也是一种人性考验。
    因为她这一生遭受的最大的打击。
    莫过于,尽管她姿容俏丽,才华出众。
    但她身边的人,亲密的朋友、同事,痴恋她的男人和影迷,总会为她的不幸而幸灾乐祸。
    当她遇到难处时,尽管许多人表示同情,但她就是能从这些人的脸上发现掠过的欣喜之色。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多心,太敏感。
    但是当她反复发现这样的情况,甚至留意到许多人背后,不经意间表达的心声之外。
    她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他们当然都公开的支持她,喜欢她,表面上和她立场一致。
    她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任何形式的出类拔萃都会遭人嫉恨。
    似乎人人,背后都难免呈现出尖酸刻薄的嘴脸。
    真实的情况,是她的不幸和困难,往往能带给许多人难以想象的快慰。
    好在她没有在卓群身上看到类似的反应。
    是的,卓群是皱着眉头,显得有些退缩和迟疑,有着让她无法确切把握的复杂情绪。
    但她看得出来,卓群在了解到她真切的不幸时,绝对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的幸灾乐祸来。
    这让她无比的欣慰。
    于是她反倒把手放在了卓群的肩膀上,尽力宽慰着他。
    “如果我的故事带给了你不快,和难以释怀的负面情绪,我非常抱歉。我明白的,这种事儿听起来会让人不舒服,尤其我知道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所以如果你想休息的话,我们也可以明天再继续……”
    卓群坐在藤椅上,似乎突然回过神来。
    “不不,我非常想知道一切,请千万别只说一半。我会睡不着觉的。当然……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这时,他下意识的又要灌上一口啤酒。
    可惜,酒瓶已经空了,他什么也没喝到。
    贝璐轻轻一笑。
    “那好吧,请你等一下,我再去楼下拿两瓶啤酒。”
    几分钟后,贝璐带着两瓶啤酒回来了。
    同时意外的发现,卓群已经把烟缸里碎纸倒掉了,而且把纸巾盒摆在了在她坐的位置。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细心的体贴。
    作为女人,是不可能不为之温暖和欣喜的。
    于是看着卓群若无其事的表情,贝璐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坐下后,便开始继续描述更奇异的体验。
    “遇到你那次,当我意识模糊之后再次清醒,我是在家里醒来的。当时我面对的是家里正在播放的电视,画面里是《还珠格格》第一部。我才十四岁。”
    “你十四岁?”
    卓群不免惊愕。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按时间算,确实差不多应该如此。
    “那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
    “具体我忘了,只记得是1999年的一月份。已经放寒假了……”
    “怎么比我醒来要晚半年啊?不过没关系,这事儿咱们过后再研究,请你继续说。”
    贝璐点点头,轻轻撕扯着纸巾,继续回忆。
    “当时我父母不在家,我爸爸去买东西了,妈妈在加班。我一开始,是茫然的在家里四处查看,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检查我的东西,我的书籍,我的衣服,我的日记,我房间的摆设,那我曾被我无意间丢失的东西……还有镜子里的自己。”
    “我一个人哭个不停,因为我恐惧极了。想起了飞机上的事儿,我真的以为我死了,而且当天有雾,我仅从窗外望了一眼,我就被一片白茫茫吓得缩了回来。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的想法是,人们都说人死要回顾自己的一生,这也许就是那种回顾方式,我正处于这个通行的过程与环节当中。”
    “所以我很怕从前门走出去,因为我怕一打开门走出去,就到了幽冥地界。我怕自己置身于浓雾与空无之中,我怕碰到奈何桥旁的孟婆,我怕牛头马面,哪怕就是天堂我也害怕。因为我的人生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儿,我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就这么遗忘,就这么面对死亡。”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然后我爸爸回家了。他就提着东西从那扇我怕得要死的大门走了进来。更让我恐惧的是,我的记忆里,父亲应该是躺在床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样子。这就让我以为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伪装的,要来拖走我去赴死。于是我开始尖声大叫。”
    “我爸爸费了好大的力气,花费了许多时间,都没能让我安静下来。于是他只能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和专业的医护人员。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在父亲压制我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针。可能是镇定剂或者麻醉药什么的,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院里了。不光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也在我身边。他们都是忧心忡忡的观望着我。一见我醒来,妈妈就急着问我还认识不认识她,爸爸则跑去叫医生。”
    “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开始明白,自己不是真的死了。我发现一切都很正常,父母、医生、护士、医院里其他人,还有马路上的行人、汽车和建筑。特别是跟着父母回家的路上,一切就如同我曾经的记忆里一样。”
    “尤其当到家之后,邻居家的狗跑来舔我的手。妈妈问我想吃什么,要去给我做饭。爸爸则像小时候哄我一样,出门去给我买观前街的桂花糖炒栗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又让我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