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在小区快走半个小时,然后回来沐浴更衣,等到一身清爽精气神达到最佳状态时,开始听着京剧修复市场上搜来的小件或者受人委托修复的一些重要藏品。
有施道谙这个「经纪人」的存在,江来是永远不会缺乏工作机会的。
中午十二点准时吃饭,午睡半个小时后起床继续工作。晚上六点钟吃晚饭,晚饭后喝一杯绿茶,看书到九点半钟结束,十点钟准时上床睡觉。
没有应酬,不参加任何酒局,当然,更不会像施道谙那样每天不停的和环肥燕瘦各色皮肤的美女约会。
当然,他不会放过所在城市的任何一场重要画展和文物古董展。虽然很多展品他都已经看过了很多遍。包括前段时间在rb展出引百万人流围观的颜真卿《祭侄文稿》。
十几年如一日的保持着这样的老年人生活状态,和他同年龄段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用施道谙的话来形容就是「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八点五十分,江来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那辆银色的宝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江来想了想,朝着宝马车走了过去,伸手拉开后车厢车门坐了进去。
林初一转过身来,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江来问道:“江来先生,你猜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文物策展。”江来出声说道。
“对啊。”林初一笑咪咪的说道:“我是策展人,不是你的专职司机。难道你不知道,根据乘车礼仪,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你应该坐在前排吗?你一个人坐在后排,我们怎么平等交流?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像是一个司机?”
江来摇头,说道:“我不坐前面,我怕死。”
“怎么会死……”
林初一还想争执几句,但是看到江来已经系好了安全带一幅死也不离开后座的坚定模样,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时间宝贵,她没资格和江来怄气。
想到这一点儿,林初一心里就更气了。
林初一发动车子,朝着尚美博物馆方向驶过去。
“车上有水吗?”江来问道。早上吃的仍然是豆浆油条,油条有点油,豆浆有点稠,江来觉得现在有点儿口渴。
“没有。”林初一闷声说道。她还在生气呢。
“专车都有。”江来说道。
“……”林初一脸色阴沉,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
“幸好我带了茶杯。”江来说道,从随身带着的土黄色挎包里面摸出一个保温杯出来。
保温杯里面泡着他最喜欢喝的红茶,只是因为保温杯的保温效果太好,水温太烫,只能小心翼翼的小口滋饮。
嘎!
林初一猛跺刹车。
“啊!”
江来痛呼出声。
虽然他系了安全带,但是身体仍然被惯性给拖着向前冲,然后再瞬间后撞,保温杯里的热水灌了一大口进喉咙。
咽喉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江来拼命的吞咽口水想去平息那一块的灼热感。
等到那阵痛感过去,江来这才生气的说道:“你怎么突然间刹车?”
林初一「小仇得报」,心里得意,指了指前面的红绿灯,说道:“作为一名熟读过交通法规的老司机,当然不能闯红灯了。”
“你可能开车很多年,但是技术不过关。”江来认真的评价林初一的行为举止,说道:“所有的马路杀手,在出事故以前,都以为自己是老司机。”
“你……”林初一又变得气鼓鼓。
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初一不愿意再和江来说话,江来也不敢再喝水。他觉得林初一车技不好,一个车技差又脾气坏的女人,天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或者愚蠢的事情?
一直开到尚美博物馆的地下停车场,林初一停好车,这才对江来说道:“江先生,我们到了。”
江来点了点头,解安全带下车,然后跟着林初一一起朝着展品珍藏室走过去。
当江来看到那尊瓷器,看到那尊南宋童子戏水瓶的时候,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瞳孔微微缩小,就像是一头遇到危险时的狼,或者说一只见到鱼儿的猫。
就算江来见惯了南宋时期的物件,甚至更早期名贵的大件也见识过不少,但是当他看到这尊童子戏水瓶时,仍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釉质莹润如玉,窑变浑然天成。厚胎薄釉,高雅大气。”江来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尊童子戏水瓶,嘴里啧啧称赞:“一看就是南宋修内司官窑的器物,而且是官窑中的极品。”
宋建都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建立修内司、郊坛下窑,生产宫廷专用御品,故称「南宋官窑」。亦称之为「内窑」。
明初曹昭《格古论要》言:“官窑器宋修内司烧者土臃细润,色青带粉红,浓淡不一,有蟹爪纹紫口铁足,色好者与汝窑相类,有黑土者谓之乌泥窑,伪者皆龙泉所烧者,无纹路。”
由此可见南宋官窑技术之精湛,瓷器之精美。
“自古名器如佳人,真是让人流连忘返,百看不厌。”江来看着童子戏水瓶说道。
林初一心中甜美,觉得江来这一句话夸了她和童子戏水瓶,名器是南宋童子戏水瓶,佳人当然是指她林初一了,毕竟现场只有她一个女人。
不得不说,这个人说话还是很有水准的,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你更喜欢名器还是佳人呢?”林初一站在江来身侧,笑着问道。
“名器常见,佳人难寻。”江来出声说道。
“……”林初一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胀了起来,根本就不应该和这个家伙说话。
更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的期待。
「死直男!」林初一在心里骂道。
江来伸手去开瓷器的保护装置,身边那个老人突然间开口喝道:“不许动,谁让你乱动的?”
江来抬头打量这个老人,刚才就发现他一直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就像是自己抢走了他的闺女或者什么心爱之物一般。江来在心里默默回想过一番,确定他们着实是初次见面。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江来问道。
“小子狂妄。”熊伯益气愤之极,说道:“在你来之前,我就站在这里。有眼无珠,如何能够承担起修复童子戏水瓶的重任?”
“这位是我们博美的特聘修复师熊伯益老师。”林初一看到江来和熊伯益发生争执,赶紧出声介绍。又指着江来说道:“熊老师,这就是要来为我们博美修复童子戏水瓶的江来先生。”
“小小年纪,南宋的器件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瞅过几眼,哪里能够让他出手修复这样的重器?”熊伯益满心的不甘,说道:“小林总,你要慎重啊。这东西可是宝贝,修坏了不仅仅是咱们博美的损失,也是全人类的损失。”
“江来先生是鬼手江行舟的儿子,我相信他能够为我们修复好童子戏水瓶。”林初一脸上仍然挂着甜美的笑容,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锦上添花绝技,我也恰好想要领略一番。江来先生,你说是不是?”
“一个死鬼的儿子,不管他老子以前有过什么样的名气技艺,传到儿子手里还能落下几成?小林总,你不能拿童子戏水瓶来冒险啊?当真要修的话,咱们库房有很多损坏的器件可以交给他去修理修好了,咱们又多了一件宝贝。修坏了,咱们也能承担的起这份损失。你说是不是?”
江来觉得自己一向做人的准则是「以和为贵」,你攻击我,我很生气。但是你攻击我父亲,那就别怪我出嘴伤人了。
“我修不好,你能修好?”江来转身看着熊伯益,出声问道。
“我当然能修好。”熊伯益一脸笃定的说道。
江来指了指林初一,说道:“既然你能修好,为什么她不让你修?还要花钱在外面请外援?”
“你……”
熊伯益脸色铁青,转身看向林初一,说道:“小林总,你能我一句痛快话,只要你把这件童子戏水瓶交给我,我保证在「大国重器」瓷器展开展以前把它完美无缺的交到你手上。”
“……”林初一站在旁边尴尬癌都要犯了。
大哥,就算你心里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也不要当面说出来啊。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让熊伯益又如何自处?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还有脸请人来为自己修复古董文物吗?
别人只不过是当面上眼药,你这是当面上毒药啊。
“吹牛。”江来冷笑出声:“完美无缺,你以为自己是神仙?破镜难圆,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还敢自称自己是什么修复大师?”
“你……”熊伯益胖脸憋的通红,气得全身哆嗦,指着江来说道:“我是说看起来完美无缺,你故意挑刺是不是?”
“是。”江来说道:“你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吗?因为我得到了原本属于你的修复机会,至少你心里觉得这次机会应该属于你所以,你就对我充满敌意,百般挑剔。我这双犀利的眼睛已经把你看穿了。”
熊伯益气喘吁吁,也不想和江来耗徒费唇舌,转身看向林初一,一幅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模样,厉声说道:“小林总,你说,你到底是选他,还是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