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他终于退烧了,她坐在床边,平静地看着他苍白却更加干净纯粹的脸,眼泪再次忽然滑落,抓着盖
在他身上的被子手,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咬牙抑制脱口的痛哭,全身都在颤抖,灵魂深处在疯狂呐喊:不想离开
他…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她哽咽两下,努力压制,把脸上的泪擦得乾干净净,然后才起身开门。
“吵醒你了吗?”
两个保镖站在门口,一脸自责。
她藏在门后把手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握紧,她乖巧又温柔地笑:“我没睡,叔叔退烧了。”
“那就好。”保镖松了一口气,拿着他配好的一小盒药粉对她说:“换上这个药,别让他乱动,伤很快就能愈
合。”
她看着天递过来的药盒,没有动,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以为她是累坏了,喊了一声:“小姐?”
她让开路,笑:“还是麻烦叔叔们帮忙吧,我有点累。”
“那小姐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我们很快就好。”
两个保镖走进来,她在门口没有动,忽然“啊”地痛呼了一声,保镖回头,看到小小的女孩捂着肚子痛苦地弯
下腰,急忙跑回门口扶住她:“怎么了?”
她一脸痛苦:“我怀孕了,派个人跟我去医院。”
听到她说出“怀孕”两个字,见过大风大浪的保镖腿都软了,一点都没有怀疑她在演戏,这几天又是枪又是炸
弹,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哪里经历过这些?一定是被吓到了,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万一,他们一辈子都不
会原谅自己。
她低头哭得厉害,保镖都以为她是因为太痛而哭的,赶紧派了十个人把她送去医院,然而去再多人都没用,这
几个大男人,不可能跟着她去妇科室检查,更不可能跟着她进女厕,她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一个个担心的表
情,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些人都是真心关心她的,可她却要骗他们,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她在考虑做这件事的时候,竟然从来没有为他们想过,是不是因为她太自私?还是因为她命该如此?每
一个对她好的人,最后都会被她牵累。
见了医生,借了手机,对电话那头的傅安平静地说她准备好了,傅安不知道有多高兴,和之前的坐吃等死的消
沉状态完全不同,告诉她按计划行事,挂了电话又吩咐在格林小镇的人接她,就是这一通电话,让接她的人默默把
枪收了起来。
向医生拿了一张纸,笔拿在手里,有千言万语想说,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被泪打湿的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叔
叔”,慌得把纸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可要扔的时候又舍不得了,抓在心口上失声痛哭,医生在一旁手足无
措,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受了什么打击,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尽量让自己冷静,写下:这是我的选择,叔叔不必
自责,望好好生活。
纸上是平静安宁地交代后事的语气,可她的脸上已经湿透了,一滴一滴的泪顺着精巧的下巴滴落,等到写完,
手上已经湿透了,折了几下,拿在手里,微微弯腰向医生致歉,然后才开门出去,保镖围了上来,看到她的脸上已
经没有痛苦的表情,都松了一口气,她平静地说要去洗手间,保镖一点都没有怀疑,在走廊上守着,她把那张纸交
给一位保镖,说是她的药方,然后逃跑般躲进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和接应她的人换了身衣服,冷静地从保镖的眼皮
底下走出去,保镖不可能认出来,这个又高又胖的孕妇会是他们保护的小女孩,藉着昏黄的路灯,她就这么顺利地
跑出了格林小镇,一路上她的眼泪都没停过,气喘吁吁地回身看承载了她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终于崩溃,蹲在地
上痛哭,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她的叔叔…
行车的声音很低调,车灯从路的那头照射过来,越来越近,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转身面对急驶而来的两辆
车,车灯刺眼,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没有躲开,脑海里全是她的叔叔,想到以后和他天人永隔就情绪崩溃,多希
望他是爱她的,多希望她可以留在他身边,可这些愿望,都不能实现…
光线摇晃,是车上的人下来了,她看不清楚是谁,又有多少人,也不想看,一个男人向她走来,同时手在身前
动作,发出细微的声音,是枪。
不管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多辛苦,蒋家的小少爷从来没有用过蒋家的势力做些什么,却为了这个女孩破例了,
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傅安的心里有多重要,所以不是什么人都敢动手杀她的,拿枪的这个人,是蒋洪涛。
她没有任何惧怕,只有不舍,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那么快乐,那么美好,却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快乐,也只有
她一个人觉得美好,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想死,哪怕要她在这世上遭受更多痛苦她也愿意,只求可以活着,可
以一直回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叔叔…我爱你…叔叔…我爱你…”
她低头,一直重复着,泣不成声,生命在一点一点进入倒计时,她对他的想念和不舍像龙卷风般疯狂,可不可
以有来世?她不要再遇见他,她不要成为他的负担,她只想活在有他的世界里,带着有他的记忆,轮回生生世世…
蒋洪涛除了一声遗憾的叹息,再也不能给她更多,他同情她,可为了傅安,她必须死,于是他举起了手臂,连
同手上拿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
沉闷的枪声响起,而她却安然无恙。
“没事了…雪瑶…没事了…”
她愣住,眼泪兀自滑落,打湿了男人的黑色外套,小小的身体被高大健硕的怀抱完全包裹,熟悉又陌生的体
温,暖透了她冰凉的身体,让无助的她瞬时安心,可…为什么?
明明他曾经对她做过不可原谅的事,可为什么他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让她有一种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们
曾经相爱过的错觉,久远到像上辈子的事,相爱到即使他成为她厄运的开端,她依然选择原谅他,只因为此刻她身
在他的怀抱里。
“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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