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廓表情极为逼真,一副逼上梁山,不得不反的态度,表情大义凛然,对自己的“岳父大人”赤胆忠心。
王君廓说的李瑗心中一阵颤抖,这恐惧到了一定地步,反而不显得那么害怕了,沉声道:“这搏的过嘛?”
“搏不过,也得搏!”王君廓挥舞着拳头道:“如今放在岳父大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死路,就如韩信一样,给诓骗入朝,捏造各种罪名赐死长安。一条存着一线生机的活路……到底如何选择,全凭岳父大人吩咐。小婿愿意追随岳父大人,万死不辞……”
“好好好……”李瑗激动的说了三个好字,心中感慨,得贤婿如此,由胜所有子嗣,原地纠结了好半响,切齿道:“李世民那黄口小儿不念宗亲之情义,欲置我于死地。我李瑗也要让他知道,想要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王君廓作揖深拜,眼底不为人知的地方散过一丝丝的阴狠:“小婿先去崔敦礼那里打探一下详细情况,岳父大人还请做好准备。先前岳父大人措不及防,露出了惊惧之态。我担心崔敦礼会借题发挥,需要好生安抚。为防万一,还需加强驿馆防护,以免崔敦礼逃脱或者送出消息。”
李瑗大急,忙道:“贤婿速去,为父这就将兵曹参军王利涉请来,让他为我等策划一番。”
王君廓听李瑗提起王利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意,退了下去。
没有任何的犹豫停歇,王君廓来到了崔敦礼的住所。
“彭国公这是何意,庐江王真的存有反心不成?”
崔敦礼传达了圣喻之后,依照惯例住进了驿馆,想着李瑗得知宣召入京时候的表情,越想越是不对劲,一直留意着驿馆的情况,见王君廓亲自率兵加强了驿馆的防卫,将他们近乎软禁似地囚困起来,心底更是一沉。
面对王君廓的单身入内,崔敦礼劈头盖脸的就算一套质问,眼中含着一丝温怒。
王君廓神色紧张的拉着崔敦礼在一旁坐下,将食指挡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神经兮兮的左右看了看道:“崔大人,你呀,来的真不是时候。这李瑗正打算召集心腹商议何时起事,大人这一来岂不是让李瑗认为圣人知道了他的反心反意?你看,你这回驿馆,李瑗立刻就安排我率兵将大人看住了,深怕大人传出对他不利的消息。”
崔敦礼震恐而起,低声道:“李瑗好大的胆子,他竟然真的敢反?”
“有什么不敢的?”王君廓道:“李瑗此人看似胆小,野心却是极大。担任幽州大总管之后,勾结外族,培植亲信,样样都来。我也是在前段时间才发现这点,这才知道原来李瑗早已暗中布置多年了。修书与太子殿下,便是为了让太子有个准备。崔大人今日来,也是奉了殿下之命来查实情况的吧?”
崔敦礼默默的点了点头,重新坐下,肃然道:“这么说,李瑗这是打算在近日就反了?”
王君廓再次紧张的往屋外瞧了瞧,颔首道:“原本还要准备一段时间才反,但是大人今日来的真不凑巧。已然引起了李瑗的怀疑,决定提前举事了。”
崔敦礼再次不安的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以拳砸手心,急道:“必须要尽快通知圣人、太子殿下。我大唐刚刚经历灭突厥之大战,所有国策都以休养生息为上。若李瑗这时造反,大唐必将措手不及。”唐朝的新气象已经展开,一个冉冉升起的朝代几乎走入天下人的眼中。
能够在这个全新的王朝中活的什么成就取得什么样的地位,全凭个人的机缘发挥与能力水准,向心力十足。
崔敦礼已然将全新的大唐视为自己的国家,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证国家的安危。
王君廓道:“我以修书与太子殿下,但是毕竟是我片面之词。固然太子殿下相信,朝廷也不会立刻做出反应。可否请崔大人亲自修书一封,说明此地情况。由我送往长安,我们两人的书信,一定能够让长安尽快做出防范,将危害降至最低。”
“言之有理!”崔敦礼毫不迟疑,快步走向了案几,便在匆忙研磨的时候,突然顿住了手,坐在案几上,疑乎的看了王君廓一眼道:“王将军作为李瑗的女婿,为何这般助我?”
王君廓大急,忿然道:“我与大人从未有过交往,大人怀疑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王君廓忠于圣人,忠于太子殿下,此心可表日月。李瑗虽然是我岳父,但他行谋反之事,我却万万不可与之同流合污。哪怕一死,也要报答圣人与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他右拳捶胸,敲打“砰砰”响,那大义凛然的表情,仿佛苏武再生一般,赤胆忠贞。
崔敦礼乃是一君子,君子以道德品质著称,也即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崔敦礼有君子之心,见王君廓如此刚直,心中大安,忙道:“是我误会将军了。”当下也不疑有他,直接修书一封写明情况,以信封装的严实,再以朱漆金泥封口,还慎重的在上面盖了一个印章,谨慎的交给王君廓。
王君廓伸手接过,慎重的塞进自己的底裤贴肉藏着。
见王君廓如此慎重,崔敦礼更无戒心说道:“一切都拜托将军了。”
王君廓道:“大人放心,这信我一定给送出去。大人也别过于担心,我一定尽量保证大人的安危。”
“不用!”崔敦礼道:“古人云: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崔敦礼无愧天地君父,纵然一死,又有何妨?大将军不用顾全与我,免得让李瑗怀疑到大将军身上。有大将军这枚暗棋,我相信李瑗蹦跶不了多久。”
王君廓大义凛然,崔敦礼这里也不遑多让。
王君廓慎重的作揖,方才道:“未免李瑗怀疑,我先去了,保重!”
“保重!”崔敦礼也回敬二字,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王君廓大步走出房间,这出了房门,那张大义凛然的脸变戏法一样的换了,撇了撇嘴,脸上是一片嘲讽。
这走出囚禁崔敦礼的院子,王君廓来到了隔壁的屋子,将崔敦礼的信给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刮下了朱漆金泥,反复刮干净之后,方才取出信来阅览,见信中内容正如他意,低声道:“有了这封信,就不怕那个老匹夫不反了。老家伙,你不反,我王君廓哪有出头之日。”
他想着让心腹照着信中的内容踏写一份出来,将踏写的信装入信封,大步走向庐江王的王府。
此刻李瑗心中正惊疑不定。
兵曹参军王利涉正在分析着得失利弊,劝阻着李瑗不要干傻事蠢事。
王利涉是李瑗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李瑗无才懦弱。这有识之士,决无理由投入他的麾下效命,也一直无人才可用。王利涉出生寒门,饱读诗书,颇有智计,五年前因为家贫,不得已卖身葬父。向来无视百姓死活的李瑗那天因为抱上了李建成的大腿心情愉悦,恰恰动了恻隐之心,帮助王利涉葬父。
王利涉因此投入李瑗麾下,为其出谋划策,处理政务。
李瑗坐镇幽州多年,能够稳住局面,文则依靠王利涉,武则依靠王君廓与王诜。
对于王利涉,李瑗是极为信任器重的,听他如此反对造反,少谋寡断的他,左右为难了起来。
“殿下,您虽然用兵数万,有王君廓、王诜这样的大将,可是大唐却坐拥数十万雄师劲旅,还有李靖、罗士信、李世绩这样的大将。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实力完全不能对比,此时举事,实在是不智之举,还请三思而后行。”
李瑗诺诺的道:“我也知道很难敌对,可是有什么办法?李世民那个黄口小儿明摆着记我的仇,要拿我做鸡,杀给猴看,还能自寻死路不成?”
王利涉还想说话,却听得王君廓求见的消息。
一进门,王君廓也不瞧王利涉,开口便道:“岳父大人,不好了。刚刚我截获了崔敦礼送往长安的密信,信中写明了岳父大人意图谋反的事情。这个崔敦礼果然不怀好意,他就是李世民那个无情的小人特地派来嫁祸岳父的。”
李瑗脸色煞白,以颤抖着的手,接过递上来的信,一字一字的读着,念出声来,念道最后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未及读完已经气得将信揉成纸卷,投之于地,喝道:“竖子小儿,欺我太甚。贤婿,你立刻将崔敦礼擒拿,严刑拷打,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些机密要务。”说着他从怀中取过半枚鱼符,道:“从即日起,幽州所有兵马有你掌管。不是诬蔑我造反嘛,我李瑗今日就反了……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这担惊受怕多年,一但爆发,李瑗登时气血上涌,变得胆气十足,理智也跟着失去了。
王利涉神色大变。
王君廓眼中流露一抹狂喜,将调兵的鱼符拿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