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是华国最负盛名的影视拍摄基地。
飞机刚一落地,正是艳阳天。
夏雪道:“咱们先找宾馆吧。”
李礼道:“不,咱们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度假的,是吧,媛媛姐?!”
“好啊,那就找家旅店好了。”
此行因为是捕捉灵感体验生活,所以跟组人员并不多,并采取了隐秘拍摄。
连续敲开了几家宾馆的门,都已经住满了,最后终于在一家中规中矩的小店找到了两间房。
高媛媛隔着黑漆漆的墨镜,问道:“老板,这里到演员工会怎么走啊?”
老板随手指了下,“右拐第一个路口。”
“这么近?”
“然后打车。”老板说罢再次低下了头,开始玩起了网游——qq斗地主。
这老板毕竟见过太多来横店闯荡的年轻人了,他对眼前这两位的毫无兴趣。
高媛媛问道:“老板,有热水么?”
“有!”
“那就好,这附近晚上哪家饭店好吃?”
“枫林晚。”老板头也没抬。
“‘枫林晚’不是酒店么?”李礼促狭地笑道。
老板眉头挑了挑,难得地会给李礼一抹笑容。
高媛媛又问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便领了钥匙跟李礼上楼。
李礼在转身之际,提醒老板:“上家剩了两个二一个8,下家手里还有5、6、7、8、9一条龙!”
李礼提着箱子尚未走到二楼的时候,就听楼下老板喊道:“谢谢你啊,小老弟!”
房间很破,出乎预料的破。
房间低矮而阴潮,墙体斑驳,有多年来雨水光顾的痕迹,窗户还是老式的抽拉玻璃窗,锈迹斑斑的铁床旁摆着两双脏兮兮的拖鞋——这种旅店只会出现在一些城市火车站附近的超廉价旅店,在横店却很常见。
李礼对此很熟悉了,前世他在学业之余跑过龙套,所以对群演的生活环境很了解。不过高媛媛并非如此,虽然经常在横店拍戏,虽然她的身边总是环绕着叫不上名字的群演们,但她和他们之间是两个互不相容的族群。
“啊?这怎么住人啊?”高媛媛无法抑制自己的嫌弃,“对了,热水呢,怎么洗澡啊,老板!!”
“不用喊老板了,”李礼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不写着呢么,洗澡间。”
“啊?公用的啊?”
“能有就不错了,诶妈,老鼠!”
“啊!!!”高媛媛闭上了眼睛,一阵手忙脚乱地瞎胡噜。
“逗你呢,哪有什么老鼠。”
楼上有突然踹地的声音,并急赤白咧地嚷着:“小点儿声!”
“让你小点儿声呢。”李礼笑道。
“隔音好差啊!”高媛媛叹了口气。
“就你这穿透力,五星级酒店也屏蔽不了啊!晚安啊,姐。”
高媛媛空留在了室内,潮湿而闷热的房间让她五脏六腑里都充满了抑郁。楼上竟然还有造小人的声音,她也是醉了,这种环境下还有心情扯这个?
助理小东敲门进来,见高媛媛半个屁股搭在床边满面嫌弃的样子,他道:“媛媛姐,我给你出去重新定家宾馆,这哪是人呆的啊!”
高媛媛迟疑了很久,才道:“算了,咱们是来体验生活寻找艺术灵感的,忍一忍吧!”
助理走后,高媛媛咬了咬牙,心下一横:为艺术献身啦!
然后,整个人直直地躺在了床上,喊道:“siri,关灯!”
哦对,这里不是智能语音操控的。
……
半夜,高媛媛披着外套直奔不远处的李礼的房间。
这种房间坦白来说对于普通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明星群体呢。
高媛媛尝试了无数次还是无法入眠,问李礼怎么办。半晌后李礼回复她说你还是不困。
高媛媛此时是来打算和李礼下楼吃饭喝酒的,她刚来到门口,就听李礼卧室有阵阵谈话的声音,是男女之间的声音,仔细一听这女人的声音,却并不是黄小敏或者夏雪。
她轻轻敲了敲门,就听里面道,“进,门没锁。”
室内,李礼坐在床边,一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女子坐在李礼的对面,黄小敏正打着哈欠半躺在床上,见高媛媛走了进来,便给她让出了一块床边。
高媛媛疑惑地道:“你们在?”
“哦,随便聊聊。”李礼又对这个女子道,“这位戴墨镜的姐姐,是高媛媛。”
女子略略兴奋,但并不惊讶,毕竟横店遍地是明星,她道:“你们竟然能住在这里,我真的挺想不到的。”
“你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
女子有些惆怅,“30岁吧,如果我三十岁的时候依旧没有成功,我想我会回家嫁人。”
李礼又问,“假如说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但需要你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你会如何抉择。”
“你是说潜规则么?”
“呃……算是吧。”
女人十指绞在一起,突然轻笑了一声,“说实话,我当然不想,我也认为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拒绝,但是啊,当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可能会失手。我说我会拒绝潜规则,你信么?”
“呃……如果你现在18岁,我可能会信。”
“对啊!”女人轻轻吸了口烟,“我又不是18岁天真的小女孩。但其实这个行业里,更多的时候睡也是白睡的!如果睡觉真的那么有用的话,我想很多人早成功了。”
李礼问道:“如果有一部类似于《se戒》的片子找你拍,你拍么?”
“那绝对不行!”女人这次的态度非常肯定,“我家人亲朋都看着呢,我没那么豪放。”
高媛媛静静地听着,她也不清楚眼下这是在采访啊还是在聊天。
直到送走这个女子后,高媛媛疑惑地问:“这姑娘谁啊?”
“是谁不重要,她是横店群演中的一份子,我们要试着走进他们的世界。”
高媛媛问道:“都不容易啊!”
“对了,咱们明天跟着这姑娘,去剧组看看。”
“哦!那我回去继续为艺术献身。”
“好了,到明天了,走吧。”
“啊?”
李礼抬起手表指了指,手表指针刚好划过12点整。
夜里拍戏是很常见的,高媛媛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了。
之前那个叫宋梅丽的姑娘又回来了,但肩上背了个包,她道:“两位老师,还去么?”
李礼点了点头:“当然去啦!”
高媛媛问道:“这姑娘拍的什么戏?”
“一部网剧,饰演女三。”
“之前演过什么角色么?”
“路人甲、乙、丙、丁,最多几句台词而已。这是我第一次接到像样的角色。”
高媛媛道:“恭喜你,可能你会因此一炮而红呢。”
“女三号怎么红啊?弄不好这剧都播不了,尺度上比《武媚娘传奇》要大。”
见李礼的眼神亮了亮,高媛媛道:“某著名影评人!”
“哈!”李礼道,“我毕竟是个男人。”
宋梅丽电话约了导演,导演的语气有些不善,直到听到“李礼”两个字的时候,明显可以听到电话那边语气有所回暖。
宋梅丽道:“导演,我打车过去。”
放下电话,宋梅丽道:“这个位置不太好打车,咱稍等一下,还有,我们导演超凶的,虽然他答应了你们可以去拍摄现场参观,但如果他到时冷淡了你们二位,你们要多多担待。”
李礼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是打扰你们拍戏了,受点儿冷淡有什么问题?”
这个街头真的非常不好打车,他们聊了三四分钟,可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
就在宋梅丽心焦气躁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突然飞驰了过来,“吱”地一声停在了几个人面前。
宋梅丽惊呼:“这是我们导演的车啊!”
这声音落,导演急急忙忙地下车快跑几步来到了李礼面前,抬起手用力地握了握,“李老师好!”然后导演又轻轻地握了握高媛媛细腻的手掌,“媛媛老师好。”
宋梅丽在一旁怔怔然,导演在片场时的脾气呢?
导演又连忙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了李礼、高媛媛,“两位老师,我是一名小导演,拍过一些不怎么出名的作品,见笑哈,如果以后咱们有合作的机会的话,那我就烧高香了!”
宋梅丽再次怔怔然,导演怎么卑躬屈膝的?
“小丽啊,你说你认识李老师、媛媛老师,你怎么还这么低调呢?”
小丽?!
宋梅丽第一次听到导演亲昵地称呼自己。
导演道:“两位老师,请上车,我给二位接风洗尘。”
李礼连忙摆手,“不不不,您的好意我们领了,我们这次是来暗中体验生活的,所以,您正常拍摄,别让别人知道我们在现场就行。”
“这……那也得先吃了饭再说啊,明天开拍您二位再到片场。”
导演执意要请吃饭,李礼高媛媛无奈,只好一同吃了一顿夜宵。
觥筹交错间,宋梅丽觉得自己一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也就现在了,人生真的好玄妙,这么好的机遇竟然被自己碰到了,那以后导演会不会给自己加戏?加着加着,自己从女三变成女二,再从女二变成女一?
有可能呐!
“王导,真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今晚拍戏。”
“没关系,能有这个机会邀请李老师,三生有幸啊!”
李礼看了眼有些迷迷糊糊的高媛媛,便道:“那今晚就这样吧,明天我们去片场领略王导的风采?”
“好,一言为定,我开车去接二位老师。”
“那倒不用!”李礼道,“如果坐你的车,我们会被其他人格外留意的。”
“哦……也是!那二位老师,恕我照顾不周了。”
李礼提议:“我们明天可以以群演的身份,混进片场,但群演的话,你们这场《僵尸大战木乃伊》,我们是不是可以扮演成木乃伊?”
“呃……可以倒是可以,但……委屈二位老师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就怕王导嫌我们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明天我安排化妆师单独给二位老师化妆,我一定高度保密,除了我、小丽和化妆师外,其他任何人不会知道二位老师在片场!”
李礼扶着高媛媛往旅店走,他问小东:“你家大姐怎么这么灌自己?”
小东:“我估计啊,可能是为了睡觉吧?”
将高媛媛往床上一丢后,李礼便转身走了,无缘见识高媛媛香甜的睡姿:抱着被子睡、咬着枕巾睡……
第二天早晨,当听说高媛媛的狼狈后,李礼笑道:“这就证明了,什么是公主病啊,公主病都是给惯出来的!”
高媛媛想了想,嗯,是这个道理。
王导派的化妆师竟然在大早上便上门化妆了,李礼和高媛媛被包包裹裹后,说实话,亲妈都认不出来!
这二人就以木乃伊的形象,出现在了街头,钻进了剧组派来的车……整个行程中,路人并没有太在意,尤其是本地人,毕竟这里是横店。
倒是有游客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然后还有过来合影的,李礼还挺配合地举起了茄子。
那游客合影后礼貌地道:“谢谢啊!”
李礼挤出一丝声音:“合影10元!”
李礼赚了10块钱的外快,心情愉悦地跟着宋梅丽去片场了。
当李礼、高媛媛来到片场混进一片白花花的僵尸之中,实话实说,悄悄跟拍的摄像师都找不到焦点了。
这他妈哪去了?怎么找啊?
王导也懵逼了,李礼和高媛媛呢?
李礼也懵逼了,高媛媛呢?
就在李礼蒙圈的时候,一个僵尸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他们四目相对。
确认过眼神后,高媛媛兴奋地拍着巴掌,这种感觉和茫茫人海中的再遇一样,只是这巴掌拍不响,手被白布条缠住了。
王导雷达般的眼睛在搜寻李礼高媛媛失败后,他悄悄叫来一个工作人员,低声耳语道:“去那边儿群演中找到李礼和高媛媛,然后在他们额头处做个暗号。”
“谁?您说谁?”
“嘘!李礼和高媛媛!不要让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李礼、高媛媛在现场,懂么?5分钟内找到,不然扣你工资!”
工作人员望着不远处白茫茫一片,又要求保密进行,又要求5分钟内完成。这个《大家来找茬》的游戏,也实在太难了吧?
“导演,工资会扣多少?”
“你……快给我去找!那是李——”王导连忙压制了自己升腾起来的语调,“好了,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