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山河(H,民国军旅)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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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H,民国军旅)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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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他这一巴掌抽的又实在又利落,呲牙咧嘴的半天才缓过劲来,戴昌明正喊口号指挥四名巡警抬担架,闻声唬了一大跳,急忙道:“这事是兄弟弄砸了,昨天接到消息后应该先来看一趟再拍电报,没想到弄成这样……”
沈培楠努力活动面部肌肉,没有答话,他和戴昌明分属不同系统,再有火也不能发到对方身上去,便摆了摆手表示谅解,沉声道:“找几个管事的把后事办了,北平是你的地界儿,你看着办,我信得过你。”
说完,他在戴昌明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抄起墙边的一把雨伞,大步走了出去。
大杂院已经闹翻了天,师部听说沈培楠连人带轿车被暴雨困在了内城,赶忙调了一辆军用吉普过来接他,巡警们忙着维持秩序,左邻右舍的住户听说附近死了人,还出动了军方,一个个放下手头的活,淌着齐膝深的污水跑出来看热闹,一帮拖着鼻涕泡的小孩躲在胡同口往里张望,活像一排高矮不齐的水鬼。
等巡警把赵四莲抬出来,大家既恐慌又好奇,先做出十分诧异的样子,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互相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又纷纷点头嗟叹世风日下,抬人的巡警离得近了,看热闹的人群都吓白了脸,掩着鼻子,呼啦一下往后散开。
沈培楠一路出了大杂院,在小胡同里看见了莫青荷,正蹲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下面发呆,沈培楠淌水走过去,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道:“都办妥了,回去吧。”
莫青荷仰起脸,一把伞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雨水,水珠从发际流出来,沿着他的脸往下淌,在下巴归结成一处。沈培楠看不得他这样,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让你失望了。”
莫青握着他的手站起来,仍旧抿着嘴唇待在原地,沈培楠也不催他,摸出烟匣子,点了一根香烟,转手递给莫青荷,自己又抽了一根出来点燃,叼在嘴里一口口吸着,两人各撑一把伞,躲在青蓝的烟雾里一起静默的观望伞外的雨帘。
巷口的一拨穿布褂子的孩子看够了热闹,打打闹闹的互相泼水玩,莫青荷听着远处的笑声,突然开口道:“没关系,我都懂,就算见到阿娘,也不能重来一遍了。”
“十多岁的时候,有人看上我,说只要我跟着他,以后就不用在茶馆熬日子,如果不答应,一辈子都别想在北平出头。”他转头凝视着沈培楠的眼睛,“好过一段,他腻了,把我介绍给了别人,后来,为了活下去,还跟过很多人。”
“云央说得对,你们这些人的心是最容易变的,我们不想尽办法往上爬,就要被一脚踩进泥里,那时我天天做噩梦,梦见住在一间破院子里,倒了嗓子,得了一身脏病,死了也没人知道,直到、直到……”
他抬头望着天空棉絮一般厚重的雨云,在心里说道,直到他有了新的信仰,他和柳初一起加入了组织,但他说不下去,他不能再说下去,莫青荷的声音添了哽咽的意味,沈培楠不爱听他的桃色往事,沉下脸色道:“都过去了,小莫,你是个最积极乐观的人,别跟个小娘们似的瞎想,要往前看。”
莫青荷一把甩开他的手,咬着牙道:“前面有什么,你告诉我前面有什么?”
他忍无可忍的用两手捂住脸,沉浸在黑暗的回忆里,第一次躺在别人身下的疼痛,工人夜校的场景,入党宣言,接到任务的喜悦,发现自己爱上沈培楠时的迷惘,莫柳初的离开,静静腐烂的阿娘,他每天都行走在刀刃上,终有一天,他要做出抉择,他要与此生唯一的亲人和爱人兵戈相见……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空,孩子们高声尖叫,又被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吞没,巡警们抬着担架从他们身边跑过,噼里啪啦的脚步把积水踏的四处飞溅,莫青荷望着被担架载着远去的油布袋,慢慢蹲下去,喃喃道:“阿娘没了,柳初也不等我了,我回不去,又不想往前走,沈哥,你说前面有什么,前面是什么?”
他把脸埋在臂弯里,轻微发着抖,两片薄薄的肩膀在雨中显得格外单弱,雨伞滑到一旁,瓢泼似的大雨打在脸上和身上,衣角湿哒哒的滴着水。
沈培楠握着一柄黑雨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莫青荷,他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等了一会儿,突然失去了耐心,他抓住莫青荷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拖起来,莫青荷的视野被雨冲的模糊不清,唯一看得见的是沈培楠近在咫尺的眼睛,灼灼的逼视着他。
“我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总比你经历过的要好。”沈培楠把他的身子搂到怀里,凑近莫青荷的耳畔,低声道:“你的阿娘是没有了,也不是多大的事,你不是想要一位大哥吗,从今往后,把遇见的那些王八羔子都忘了,少轩,好好跟着我……”
莫青荷猛的抬起头,怔怔的盯着沈培楠。
沈培楠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把他的两只手攥在一起,用力握了握,莫青荷的手白净修长,被雨水一浸,看得出手背的青筋,沈培楠像研究一样有趣的物事,捏着他薄薄的手掌,翻来覆去的看,半晌抬起漆黑的眼睛,轻轻道:“原先你叫莫少轩,很好听,没什么风尘气。”
他移开视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粗声咒骂了两句天气,转身就要走,莫青荷反应过来,淌水小跑两步,从背后猛的抱住了沈培楠。
沈培楠没防备,被他撞得险些向前冲进污水塘里,稳住步子,回头张口就骂道:“兔崽子又要发疯吗!”
莫青荷不为所动,紧紧的抱着他,沈培楠的体温暖而潮热,军装被雨浸透了,使劲一攥,冰凉的水沿着手腕往下淌,莫青荷的上下牙簌簌打着颤,从牙缝里挤话:“沈哥,你爱我吗,我要一句准话,我要你一句准话!”
他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反了悔,他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天,也下着这样的暴雨,他同沈培楠坐在轿车里,也是这样闹着索要一句回应,然后他被赶下车,一直到半夜才被允许回家。
他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不合时宜,慢慢松了手。
沈培楠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干脆的答道:“爱。”
莫青荷一下子噎住了,呆呆的啊了一声,尾音往上扬着,是一个疑问句,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又啊了一声,这次语调降了下去,是个感叹句。
沈培楠回过头,摸猫儿似的摸着莫青荷湿哒哒的脑袋,在他被雨浸的冰凉的后颈上捏了一把,点头道:“我爱你,不比你爱我的少。”
他的语调低沉而柔和,就像一位大哥宽慰任性的弟弟,又像是一句不容置疑的允诺,莫青荷的脸颊贴着沈培楠的后背,他在这一刻突然不怕了,心被填补的满满当当,他不怕这些噩梦一样的胡同和大杂院,不怕失去阿娘和柳初,更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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