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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鹿不明 作者:九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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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鹿不明 作者:九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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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时候,你还小得像只红皮耗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跟个拖着口水的休克病人差不多。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就像你死亡时一样,是人们最爱你的时候。你的亲人们,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儿。瞧,一团红彤彤的扭曲诡异又可爱的小怪物就那么凭空地冒出来了,像从苏格兰农场里跑出来的胖羊羔,突然闯进他们的野餐会,半张嘴狂啃野餐布,另半张嘴嗷嗷大叫:瞧我多么可爱多么活泼,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长出一身肥膘,这样你们就可以把我挂在大腿和手臂上烤着吃了,咩哈哈!

    更悲催的是,在那样一群人里,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最后死去的那个。你的朋友,你的敌人,你欲求不满的妻子和吸血鬼儿子,他们总归还活着,就好像他们比你晚一步登天就是为了看着你死。等你翘了,这群影帝影后会穿起丧服去葬礼上大显身手。他们在彼此的肩膀上哭爹喊娘,头一遭一本正经地谈论你这个人,你的习性,你的相貌,你干过的每一笔事。然后葬礼结束了,他们回到家,脱掉丧服,就接着过他们的生活去了,就把你忘了。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们在酒吧里混日子的时候,因为无话可说,就谈论起你的死亡。他们会说:‘多好的人呐,我真难过,真的,得知死讯的那一刻,我当场就哭成狗了。’然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你还是死翘翘的。你的遗孀会向人们哭诉:‘我的神我的老母,他为甚要先走一步呢?!我宁可死的是我!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都死了。’天知道你死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和别的男人搞上了,那个男人绝对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钱。那些愚蠢的听众因此同情她,可怜她。多么守妇道的女人呐!这么好的女人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哇!每个礼拜天,那群傻子就拿小饼干小糕团来孝敬她,帮她遛狗、铲猫屎。而你还是死得透透的!

    我们生活的地方就像一个杂货店,每样东西一运进来就被分好了类,齐齐整整地码进货柜,店里唯一的店员,我们的上帝巨巨,成天啥也不干,就光光把东西搬进来,丢出去,丢出去,又搬进来,这样才能确保每分每秒每个空隙都挤得满满的,谁也休想多占。你死了,紧接着就有别人填进来,一切就又圆满了。我们这群人从一生下来就已经完了个蛋了。人都是冷静事故的,他们熟于在置身事外的状态下表现得乐善好施。而你们连这些都做不到,从拿起笔的那刻起,你们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蠢驴。

    每天我们口口声声、在网络上发着食物和旅行照片一边说:生活如此多娇,我要拥抱生活。可傻子都知道,生活他妈的就是一坨屎。要我说,母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在产房一拍肚子,然后成千上万圆滚滚的孩子就出来了。等这些孩子们长大了,变成了行走的狗屎,就会禁不住想:我了个大操,这他妈是个什么鬼地方?妈妈你为啥要把我生出来!

    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像拥抱颗榴莲那样紧紧搂住它,牢牢盯着它,幻想里头油腻腻、甜津津的果肉,即便里面啥也没有。可就算是这样,你们还是活下来了,你们都杀不动自己。你们都是英雄。不像海明威他们,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劝慰别人“一定得竭尽全力活下去,生命充满了无限挑战和梦幻大泡泡”,紧接着就把自己的脑袋给崩了。这下你们弄清楚了吧?英雄都是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即便是根本不需要的东西他们也照抢不误,一边抢一边还抱怨东抱怨西的。

    所以,我死了以后,不要哭哭啼啼,不要交流我这人是什么玩意儿、干了哪些好事。我死了,讨厌你们的人又少了一个,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明白?

    好了,总算把这些话吐出来了,我感到轻松多了。不过,我还得说,我讨厌我的工作,我讨厌你们。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要一个人安静地去死。”

    他说得太多,所以一说完他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9

    遵从死者的遗嘱,葬礼上见不到半点黑色,大家把衣柜里最鲜艳的衣服全找出来穿上了。从远处望去,像一堆生气勃勃的充气玩具。墓碑边上铺了几张奶白长桌,放满了各式口味的糕饼和□□般五彩斑斓的鸡尾酒,粉红的气球在枝头迎风飘摇,无数个圆弧面泛露出满满一地的蓝色雏菊和斑斑点点的狐尾百合。

    在最后的日子里,死者煞费苦心地为葬礼列出一串长长的歌单。葬礼当天,人们在节律轻快的乐声中摇摆着身体,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谈论起死者的生平,他不计其数偷偷摸摸的行为时,脸上不禁地都泛出了笑容:过道上的柜子里每天都会出现一袋清洁工最爱吃的椒盐薯片;公司里所有的挂钟都被调快了半个钟头,因而离实际下班时间还有半个钟头办公楼就空了;每个节假日回来,员工总会莫名其妙地在抽屉里找到许多糖果;有个女员工与逼她堕`胎的男人分手时,老板批的假条反面写着:弄死他,你行!….

    下午两点钟,太阳最为强烈时,死者遗孀掀开了盖在墓碑上的红蓝格子布,这时我们看见楔在上面的墓志铭:没有哲人的智慧,却有无可救药的童心。

    日落时,人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墓园,心中怀着同样的情感与想法:此人不该被忘却。很多年后,当我们谈论起他的死亡,我们将不会努力地挤出几滴虚情假意的泪水,挖苦心思地动用所有悲悯的词眼来装点他的逝去和葬礼。我们将由衷地感到快乐。

    大老板死了之后,我借题发挥在家赋闲了一个礼拜。但躲在家里并不能回避他的死去。电视报纸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死讯。大学里也像沾了光似的开了追悼会。大约是某个礼拜三,从前的导师打来电话,他说;“他死得也挺巧,正好我们建校六十年,我们刚开始办讲座,蛮多从前的校友都来了,你也来一趟,谈谈你自己,顺便谈谈他,毕竟你跟他熟。”我听了就跳脚:“这都是什么毛病?人家都死了,你们还当盛事搞庆祝。”他脾气好,没恼我,笑了笑说:“怎么啦,现在出息了,脾气也大起来了嘛。我也没办法,他们让我找你。我也不愿意啊,你的毕设烂得惨绝人寰,还硬让我批那种分数。”我想了想,就屈服了。

    我回了趟老家,把祖父床底藏的驳壳枪取出来,带去了学校。讲座刚开始,我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丢在讲台上,让学生上来试一试。本以为会有许多男生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前来瞧瞧这稀罕货。结果却出乎意料,男生们吃吃艾艾不敢上前,有几个坐在前排的干脆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花板,仿佛房顶上进了他妈。女学生倒一个个挺直了腰板,手臂如百岁老人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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