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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赵俊臣正在自己的办公房间处理灾民安置的问题。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他这次将会把自己各地的产业与田地进行一次整合,设法收纳八万名灾民,其中绝大多数灾民将会成为赵俊臣的佃户、被安置到各地田庄之中,另外还会挑选一部分拥有一技之长、或是性格伶俐的灾民,补充到赵俊臣的各项产业之中。
即使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极多,这段时间以来又通过“聚宝商行”的名义,暗中购置了大批军田与荒地,但想要同时安置这些多百姓,也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所以,这项计划正式展开之后,赵俊臣也就再次忙碌了起来,却是再次忘记了自己对章德承的屡次承诺。
“这段时间以来,我先后从各大军镇的镇守总兵那里购置了二千五百顷荒废田产,又从各地巡抚手里购置了五千余倾尚未开垦的荒地,再加上汪家被抄之后的五百顷私田……我在陕甘与山西境内总计是拥有三千余倾田地、五千余倾荒地!
各大军镇的逃兵现象极为严重,皆是拥有大量闲置田地,正因为缺少人手耕种而逐渐荒废,各省境内尚未开垦的荒地也是价值不高,再加上这些督抚与总兵皆是有求于我,倒也没有花费太多银子……
但根据户部的历年统计,西北各省的平均亩产粮食仅有三百二十斤,再考虑到朝廷的春秋两税,以及各种意料之外的天灾人祸……想要养活一名百姓,至少是需要两亩田地、又或者是五亩荒地……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看起来数量不少,但也只够养活三万五千名百姓,相较于西北各地的灾民总数,却也是车水杯薪,即使是再加上宣府军镇的那些土地,也是聊胜于无……唉,这一次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能救下多少百姓就救下多少百姓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不由紧皱。
他虽然是耗费了无数的心力,但遇到接连不断的天灾、无边无际的灾民,却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放任自流了。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这两天以来,赵俊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般感慨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计算之际,许庆彦则是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许庆彦禀报道:“少爷,刚刚收到了消息,张诚已是从西安府城附近的难民营之中,带走了四万余名灾民,如今他正在引导这些百姓赶去宣府方向安置。”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稍稍有些放松。
宣府军镇位于直隶北部,与京城中枢的距离最近,赵俊臣对于这处军镇的渗透时间最长、渗透力度也是最大,为了控制宣府军镇的经济命脉,赵俊臣早就把它的家底给彻底掏空了!
时至今日,宣府军镇名下的大部分田产,都已是落入了“聚宝商行”的手中,加起来足有三千五百倾,乃是赵俊臣所控制的规模最大的田产。
与此同时,西安城附近的那处难民营,也是陕甘境内规模最大的难民营,只要是解决了这处难民营的灾民安置问题,整个陕甘境内的赈济压力都会大为缓解。
所以,赵俊臣就想要把这处难民营的灾民们全部安置到宣府附近,并且是让张诚带着大批人手亲自操作此事。
如今,听到这件事情的进展不错,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向许庆彦吩咐道:“派人去催促一下,让张诚一定要赶在今年秋种结束之前安置好所有百姓,并且是尽快组织百姓们开始耕种,耕具与种子我都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百姓们的居住问题可以稍缓一段时间,但绝不能延误了今年的秋种时机,否则今后一整年都没有收成,咱们可没有能力白白供养数万百姓这么长时间。”
许庆彦是守财奴的性子,想到了百姓们耽误了秋种之后赵俊臣的诸般损失,不由是一阵头大,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催促张诚,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件事情的时间紧迫。”
说完,许庆彦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刚刚走到房间门口,许庆彦似乎又临时想到了什么事情,再次向赵俊臣禀报道:“对了,刚刚还收到了一项消息,说是梁辅臣的信使终于赶到了花马池营,如今正在向梁辅臣禀报消息,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朝廷的封赏与安排。”
赵俊臣不由一笑,说道:“我对同济庙的投入这么大,如今也是成果丰硕,这件事也算是他们再立一功了……如今大局已定,梁辅臣已是耽误了最佳时机,就算是让他收到这些消息也是无碍了。”
实际上,梁辅臣的信使之所以是半路上发生了意外、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也是因为赵俊臣的事先安排。
同济庙乃是赵俊臣手中的情报机构,也利用传教手段渗透庙堂各大势力,而梁辅臣身为内阁阁老、“帝党”重臣,自然是同济庙的重点目标。
然而,梁辅臣拥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他的心腹亲信皆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让他们背叛梁辅臣,若是收买手段太过仓促的话,说不定还会暴露同济庙与赵俊臣的关系。
但方茹接手了同济庙的事情之后,同济庙的办事能力也是大为增涨,可谓是无孔不入,即使是短时间内不能收买控制梁辅臣的那些亲信与心腹,但想要收买一部分梁府仆从,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次,也正是同济庙所收买的一名梁府马夫发挥了作用。
早在离京之前,赵俊臣就推测一旦是陕甘局势发生变化,朝廷就一定会让梁辅臣赶到花马池营接手一切事宜。
所以,赵俊臣就提前叮嘱了方茹,表示一旦是朝廷局势发生了较大变化的话,梁府一定会派出可靠信使赶去花马池营向梁辅臣禀报消息,这个时候只需要梁府马夫稍稍动些手脚,给梁辅臣的信使安排一匹有身体隐患的坐骑,再考虑到花马池营与京城中枢之间的道路状况,这名信使十有八九就会在半路上出现意外,梁辅臣也就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也就让赵俊臣得到了可以操作的时间差。
前几天,赵俊臣收到了方茹传来的消息之后,却又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的信使赶到花马池营,就知道自己的这项安排一定是奏效了。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也是有些笑意,道:“这个信使也是倒霉,原本以为他最多也就耽搁一两天时间,没想到他一口气耽搁了三四天时间,也难怪梁辅臣会后知后觉了。”
说完,许庆彦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严肃,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对于许庆彦而言,目前没有什么事情要比催促百姓们尽快秋种更加重要了。
若是百姓们耽误了今年的秋种,赵俊臣就必须要花费好几十万两银子白白养活他们一整年,这种事情对于许庆彦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表现,赵俊臣轻轻摇头,然后就再次埋头处理灾民安置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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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辅臣焦急等待着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查明真相的时候,他们二人也没有让梁辅臣失望。
这一天的晚上,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终于是寻到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关键证据。
根据线报,张道真与李洪二人赶到了陕西东部的延川县,寻到了一名叫做王茂的商贾。
这个王茂表面上是延川县的一名寻常商贾,实际上则是与当初绑架梁辅臣的“黑虎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本身就是黑虎军首领王老虎乃是远亲,“黑虎军”的诸般劫掠所得,也是由他来负责销赃之事。
王茂并不是一个有骨气之辈,当他被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抓住之后,顿时是吓破了胆子,还不等严刑拷打,就把所有情报尽数招供了出来。
延川县衙门的邢堂之内,王茂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的面前则是摆放着各种刑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则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王茂的供词。
自从看到眼前的这些刑具之后,王茂就一直是面色煞白,表情惊慌至极,磕磕巴巴的说道:“……当时,小人正好是赶去了‘黑虎军’的据点汤南山,与王老虎商议销赃分成的事情,期间有喽啰向王老虎禀报,称是一名贵公子装扮的青年男子求见王老虎,有一件大买卖要与王老虎合作,王老虎与小人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彼此间也谈不上信任,得到禀报之后就把小人支开了……
但小人离开之际,那名贵公子正好是被人领着去见王老虎,小人远远看了一眼,也就记下了此人的容貌……小人原本并未留意,只以为是豪族少爷与人结仇,所以就想要收买王老虎为他报复仇人,谁曾想这件事情竟是与当朝阁老有关系……”
说到这里,王茂却是哭喊了起来:“所以,两位大人明鉴,这件事情确实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着‘黑虎军’那群流寇绑架当朝阁老啊!”
听到王茂的招供之后,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眼睛一亮。
然后,张道真表情严肃的追问道:“你所说的那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可是身高五尺左右,身材适中,双唇略薄,鼻梁有些塌,左眼比右眼略大一些,右眉角处还有一颗褐痣?
张道真的这般描述,皆是许庆彦的相貌特点。
听到张道真的询问之后,王茂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般模样!正是这般模样!当时小人还有些奇怪,觉得他的相貌不像是陕甘人士,反倒是有些像苏杭出身的少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表情间的兴奋之意!
若是可以证明“黑虎军”绑架梁辅臣之前曾与许庆彦有过接触,赵俊臣就再也无法摘脱干系了!
思考片刻之后,张道真再次转头看向王茂,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缓缓说道:“王茂,你也随我们前往花马池营!到了那里之后,我们会为你安排机会,让你暗中观察指认一个人,确认他是否就是你所见到的那名青年男子!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我们也会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凭你与‘黑虎军’的关系,必然是难逃一死!”
见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王茂眼前一亮,顿时是连连点头,说道:“小人不敢怠慢,一定会用心观察、认真指认!”
张道真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众人沉声下令道:“派人准备车马,我们要尽快赶到花马池营,向梁阁老禀报此事,并且是安排王茂暗中指认许庆彦!”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梁辅臣的心腹幕僚,办事之际一向是雷厉风行。
随着张道真的下达命令,他们连夜离开了延川县,向着花马池营的方向赶去。
一路急行之下,他们终于在两天时间之后抵达了花马池营。
而就在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带着王茂抵达花马池营的那一天,赵俊臣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也终于是开始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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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宁夏军镇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一队边军将士将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此处。
在那里,齐格木已是领着五千余名鄂尔多斯骑兵等候多时了。
在明朝,一石大约是相当于一百斤,二十万石就相当于两千万斤粮草,仅是运载所需的马车就需要数千辆,护送粮食的队伍也有三千余人。
但这么多明朝军队出现在河套平原,鄂尔多斯部落却没有任何防范之意,见到这么多的粮草运到自己面前,所有人皆是喜笑开颜。
“齐格木头领,你清点一下,依照赵大人与你的约定,这批粮草已经尽数运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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