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要起来。期间秦叔来过一次, 说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用膳。
“薛祈安。”她坐起来,勾勾少年的手指问,“你背上的伤, 想要处理掉嘛?”
薛祈安微愣:“嗯?”
虞菀菀就掰着?手指和他?说:“刚才我想了想, 回去可以先问合欢宗的医修。如果他?们处理不了,我们可以先去长泽。”
“长泽的医修很出名, 附近一百里的城也?有闻名天下的铸剑师,我给你铸剑也?方便。”
“除此之外,南方的云禾、濛州医修都?蛮出名。不过是不是要看看药修?那也?可以去长泽, 长泽的药修也?厉害……”
薛祈安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单手支脸,安安静静看她数得一头劲。
“你觉得怎么样?”
虞菀菀说得口干舌燥,双眼亮闪闪地看他?,像雨后天霁的湖泊。
薛祈安和她对视, 不自觉一弯眉眼:“师姐觉得我这样更漂亮, 那就处理掉。”
她之前说过喜欢他?漂亮的模样。
“不是说漂不漂亮的问题啦。”
却?听?她说, 脸也?被捧住。
少女凑近了,晃晃脑袋认真说:“有疤也?很漂亮,没疤也?很漂亮, 都?是你过往的一部分, 没有怎样更漂亮的区分。”
“我这么说,一个是因为想找专业人?士看看你的旧伤有没有落病根:另一个原因,只是我单纯不高兴看到?你受伤而?已。”
她眸中落着?点他?的身影。
薛祈安不动?声?色往前,直到?彻底占据那对黑曜石般的熠熠双眸。
他?才骄矜出声?:“那师姐之前还说,看见我长胖了, 腹肌也?没了,难过得痛哭。”
是她看见他?过往, 胡说八道的那次。
分外淡然的话?语,却?像在控诉。
虞菀菀有点心虚:“这个不一样。”
他?手搭上她的手背,揪了揪她的手指,平平静静问:“不一样在哪?”
“前者会让我心疼,后者会让我火大。”虞菀菀很诚实。
薛祈安反应了一瞬,才将她的前后两件事和“心疼”“火大”对应起来。
心疼。
他?一垂眼帘,长睫微颤,却?慢悠悠和她说:“师姐,你就在这讲鬼话?吧。”
摆明不太信的模样。
虞菀菀:“……”
她气得抡拳头揍他?,看清眼尾那抹艳红的泪痣,又咳一声?。手向下,牵住他?的手。
仔细想想,小问题啦。鬼话?就鬼话?嘛。
人?鬼恋,啊不妖鬼恋也?挺好的。
他?漂亮他?说什么都?对。
少年的肌肤滑腻白皙,没碰几下就容易泛红,像是新开桃花的绯色。虞菀菀高高兴兴地摸他?手背。
薛祈安指尖一动?,极想把手抽回来,到?底忍住了。
忽然听?见她问:“你知道长明灯吗?”
他?目光一闪,避开她的视线:“怎么了?”
虞菀菀:“就问问而?已。”
她只是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片段,不晓得什么时期的她和薛祈安提到?“燃灯”的语气。
好像灯一燃,他?就得死似的。
这样想着?,连那些对话?都?像临终关怀,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她又说:“长明灯的燃法有什么特别的吗?”
被她攥住的那只手明显一紧。
薛祈安垂睫:“师姐还记得铸四象魂瓶的息壤么?它和息壤类似,都?是天界覆灭前的神物。灯燃后,确实能引亡灵还阳,生魂返途。”
“所?以长明灯真正的燃法,”他?看向她,扬眉一笑,“可能只有和天界有关的那些人?知道。”
天界都?覆灭了,上哪找有关的人??
虞菀菀以为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便没再问。
少年却?轻轻垂眸,遮住眼底神情。
“对了。”又听?她兴高采烈说。
紧攥的手被松开。
薛祈安下意识握拳,好似以此缓解那点不适的空荡。
他?撩起眼皮,温声?问:“怎么了?”
虞菀菀拉来床边小桌,掏出纸笔哼哼说:“要来列清单吗?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的清单。”
没等他?回答,她就又说:“有意见别告诉我。今天你师姐依旧不想听?你意见。”
薛祈安忍不住笑:“那我今天也?没意见。”
他?看她趴在床边,鳖一样地伸长脖子,手也?伸得好长在桌面写字,面颊被灯火照得莹白发亮。
这样趴着?不累吗?
薛祈安问:“要不师姐你躺着?说,我来写?”
刚说完,她已经把纸递给他:“我已经写好三件,轮到?你写了。”
薛祈安低头看了眼,失笑:“这都什么啊师姐?”
纸上赫然写着?:
逃离世界。
栽种流星。
吃掉月亮。
虞菀菀晃晃脑袋:“当然是我想和你做的独一无二的事。”
“先说好,我是很认真写的。”她觑着他的神情,很不满,“你别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薛祈安:“我没有。”
虞菀菀:“你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只是觉得师姐在讲鬼话?。”
“?”
薛祈安:“还不至于到?胡说八道的程度。”
虞菀菀:“……”
“我怎么就又讲鬼话?了?”她拍案怒起,“我还能给你放个烟花呢。”
薛祈安很乖巧:“好的,那就不是讲鬼话?。”
却?也?没太信。
下一瞬,眼底伸来两只拳头。
没反应过来,忽然听?见她很夸张地发出个:“噗!”
那两只拳头猛地五指张开。
这就是……烟花?
短瞬的沉默。
少年别过脸,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是挺像的,不愧是师姐,好厉害。”
那颗红痣都?在摇曳不休。
花枝招展。
虞菀菀只能想到?这个词。
他?接过她递来的纸,很快也?写完递回来。虞菀菀低头 一看:
看见师姐。
和师姐待着?。
做师姐想做的事。
“……”
她时不时从小册子上举一反三,学会讨欢心了?
看得确实很高兴。
系统适时提醒:【好感度:72】
连带发.情期那一遭,共加2个点。她已经很好打?发了,竟然觉得好满足。
虞菀菀放下纸:“你不要瞎写呀,我是真有认真想认真写的。到?时候才告诉你那些事怎么做。”
却?并未第一时间听?到?应声?。
少年别过脸,肘搭在桌边,茶白衣袖流云般垂落,没束蹀躞的外袍也?松垮垮搭着?。好似仙鹤所?化,转瞬腾云去。
“我能想到?的有趣就只有这样。”
半晌,他?才轻轻的:“遇见师姐,已经是我这些年做过的最有趣的事了。
灯火流转,有瞬明光却?怎么也?照不到?他?垂落的另只手掌。他?坐在明暗交界处,人?也?似晦晦然被割裂,陷于光阴里。
虞菀菀竟不晓得说什么,唇张又合,一个字也?冒不出来。想起薛家,想起白玉殿,想起那群果冻一样的龙魄。
她忽然扑过去抱住他?,勾住他?没被照亮的那只手。
薛祈安有点惊讶:“怎么了?”
怀里少女把自己挡得只露个乌黑的脑袋,之前她哭的时候,也?是藏起来哭。
他?会错了意,捏住她后颈想把人?提出来,轻声?安抚:“那师姐希望我写什么?我都?可以——”
“对不起。”
话?语倏地被打?断,她闷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在说你连点有趣的事也?想不出来。”
“你不要不高兴。”她绞紧他?衣袖。
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薛祈安很新奇地看她,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扯出衣袖,换上自己的手。
又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温和说:“和师姐待着?的时候,我不太容易不高兴。”
就连看天道都?顺眼很多。
薛明川也?成了可以忽视的存在。
虞菀菀低低“喔”一声?,又更小声?解释:“那样说也?没别的坏意思,其实是看到?的时候很开心啦,所?以有点不太相信。”
薛祈安更奇怪:“为什么会不相信啊?”
他?还是伸手,将人?从怀里拽出来。她的眼底流金跃动?,聚着?好多盏灯火。就这会儿,脸也?被捂红了。
好漂亮。
就是好漂亮。
他?忍不住用指腹一点点描摹她的轮廓,拨开她微乱的碎发,含笑说:“本来就是旁的都?不重?要,只有师姐重?要。”
是刚才,虞菀菀看见他?伤时问: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没料到?他?这样说,虞菀菀不太自在地别过脸:“那我也?知道我很重?要。地球没了我都?要不会转的。”
地球?
薛祈安不知道这是哪。
她极可能是异世来的。地球,是她的家吗?
那她有朝一日会……回家对吗?
薛祈安垂睫,忽然侧脸摁住她的脑袋。在她反应过来前,低头亲了上去。
不行。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清冽冷香汹汹然袭来,攻城略池之势,侵占她身侧每处地。
虞菀菀之前就被亲好久了。
唇本来还红肿着?,他?又凑上来,莫名奇妙亲得好凶,那点胀胀的热意卷土重?来。
她下意识的,腿就发软。
但又不讨厌和他?亲,他?亲得越凶时,眉眼里的神情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