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为邪神献上灵魂
图尔赞认为静止时间无疑是最棘手的领域魔法之一,但所幸凛冬是一个张扬的人,她从未掩饰过其魔法的力量。
两次领域魔法间隔为1分钟左右,这便是他不得不牺牲皮囊的理由。
轰向凛冬魔女的不再是轻飘飘的拳头,而是由生命女神创造用于切断生命的魔法,这些魔法在第三纪元以前便大多已经失传,祂的信徒们也逐渐转变成了以祝福、加护为主的牧师,只有在生命教会的圣殿里,才提到过那一群被视作女神之剑的存在。
换而言之,这是凛冬魔女也未曾接触过的法术。
这是一场准备已久的战斗。
自帝都一战之后,图尔赞就一直在寻找破解凛冬领域魔法的秘密。
叠起的寒冰阻挡在了两人之间,那银白的光辉则笔直地撞了上去,在坚冰中留下一个又一个窟窿。
“哦,已经觉察到了么?”
图尔赞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上古魔法的特性。”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给凛冬留下任何拉开距离的机会,这便是他最终得出的答案。
切断灵魂与肉体的链接,这便是生命女神魔法的特性。
生物的魔力都来源于他们的灵魂,凛冬魔女自然也不例外,他在这一分钟之内所要做的便是保证自己与凛冬之间的距离,哪怕只是切断魔女一部分的灵魂,都会对她的魔力供给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抓住第二次领域魔法释放之前那不到一秒的时机。
这便是领域魔法的第二个秘密。
对于处于同一层面的圣者而言,决定胜负的便是那个转瞬即逝的瞬间。
幸运的是,图尔赞曾亲眼领略过那个瞬间——在凛冬与亨利六世的战斗之时。
亨利六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为他们这些后来者铺平了道路。
银白的光在战场中横冲直撞,哪怕有坚冰挡住了他的前路,哪怕魔女用联军来阻挡他的去路。
也许他切断了友军的灵魂,就连面对审判长冈尼斯时,图尔赞也没有停下脚步。
上古魔法切断了审判长的灵魂,让冈尼斯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所有被流光所波及之人都是如此,他们变成了一个静止于原地的傀儡,灵魂已然被抽离出了身体,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图尔赞已经记不清自己“撞”到了多少友军。
但在他看来,这都是崇高的牺牲。
哪怕是审判长冈尼斯,也不过是一个较为优秀的四阶真理之神信徒,放眼帝国历史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只要赢下了这场战役的胜利,重新夺取了对于这个世界“解释权”,扶持另一个冈尼斯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正面击溃凛冬魔女的机会只有一次,就在接下来可能到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他注意到魔女已经没有最初的从容。
和两年前相比,她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长进。
过于依赖领域魔法那近乎于无敌的特性,并不擅长处理僵持的战斗。
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一分钟即将逝去,图尔赞一直都在观察凛冬的一举一动,他自然知道是凛冬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们都知道,这场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时间。
正因如此,图尔赞一开始就向凛冬强调了“一分钟”的间隔,这便是圣言术的其中一种运用,它不仅可以作为洗脑的工具,还可以对人施加强烈的心理暗示,为了让凛冬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只要度过了这一分钟,她便能赢得这场圣者之战的胜利。
凛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图尔赞又一次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彻骨寒意,在他眼中,这一秒时间的流速变得极为缓慢,他见证了领域构筑的过程,聚拢的冰层形成了一个半圆,将整个战场都笼罩于其中,他的所有行动都因寒冷而减缓,也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手脚。
但他的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笑容。
在领域彻底构筑而完成之前,上古魔法的余波将触及到她,凛冬能够预料发动领域的结果,却仍然产生了“以轻伤来换取击杀”的想法。
这源于她对上古魔法特性一无所知,也是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所带来的必然的失败。
时间又一次停止了。
然而这一次,图尔赞的意识却并未陷入空白,他看见当领域构筑完成的同时,凛冬移向了一侧,银白的能量却还是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条伤口顷刻间形成了一条横贯领域的裂痕,那本应被冻结了的时间开始了缓慢的流逝。
图尔赞双目一凝,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他的身体因惯性而摔在地上,由银色光辉所拼凑的半边身体亦在消散,但在那之前,坠落的光点化作一道箭矢刺向了凛冬的背心。
“切断灵魂会带来片刻的失神,即使对于圣者而言也不例外。”
图尔赞意识到自己的皮囊正在崩溃,知道等一切结束之后,他又要去寻找一副新的皮囊了,或许,他还得扶持另一位新的教皇来向帝国传达他的意志,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看见那一支不起眼的箭矢贯穿了凛冬的身体,留下了一道指节大小的贯穿伤。
这对于圣者而言,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然而封闭式的领域却因这一条伤口而变得支离破碎,那一道裂痕再也无法被修补,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直至让领域如同玻璃般破碎。
时间又一次恢复了流转。
此时的图尔赞已经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在战场厮杀的人们又重新开始了行动,而他左半身的光消散前,他挥出的拳头贯穿了凛冬的背脊。
阳光又一次照在了他的身上,驱散了冻结灵魂的寒意。
这,便是胜利的滋味,如此美妙,如此的……让人恍惚,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都在按照他计划中进行。
对于这场战斗,他在脑海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所以胜利也是理所应当。
有关凛冬魔女的一切,注定要在今天走向终结!
图尔赞看着凛冬的身体向前倒去,坠落在上,化为了破碎的寒冰,融化在了他的眼前,在最后一刻,他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瞳孔。
凛冬向他扬起了嘴角,眼里充满戏谑。
这不该是一个失败者的眼神。
图尔赞警惕地向后退去,可预想中的反击却并未到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失去了凛冬魔女的踪迹。
他听着战场的嘶吼,还有那些厮杀在一起的人群,闪烁着的魔法与火枪枪管喷射出的火焰都让这一切显得如此得不真实,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欣赏一段提前设计好的演出,这便是他脑海中对于战斗的设想,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而随着凛冬魔女的死亡,这个世界变得不再真实,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就像是……
他方才所提到的,灵魂被抽离肉体时所产生的感觉。
紧接着,图尔赞看见了自己。
许多个自己。
那些在战场厮杀的人都变成了他的模样,他们有人被火枪击穿了身体,有人被魔法撕碎,更让他惶恐的是,厮杀的人群里还包含了他过去使用过的皮囊——那些皮囊的身份都是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这样的结果,你还满意么?”
图尔赞依旧没能找到凛冬身影,那声音仿佛从云端而来,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他惊疑不定朝头顶上方望去,却看见烈日变成了一只猩红的眼睛,红色的光影填满了这个世界。
他瞳孔一缩,刹那间,他的灵魂与残破的皮囊凭空升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双手握住了他,无论皮囊或是肉身都如同提线木偶般无法移动分毫。
这不是凛冬的领域魔法。
或者说,绝不是图尔赞所知晓的元素塑能魔法。
残破的皮囊被那一只无形的手拎上了半空,让他只能被迫仰头,与那一轮血色的太阳对视。
他产生了一丝熟悉,又令人恐惧的感觉。此时此刻,他……
正在与邪神对视。
就连圣者在祂们的面前也显得渺小,犹如一只随手便能被捏死的蚂蚁。
不,这不是凛冬魔女。
而是某个看起来像是凛冬的,别的生物!
倘若他事先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便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图尔赞做好了两手准备,出现于此的只是他皮囊,即便他的计算出现了偏差,未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瞬间,被毁灭于此的也只是他的皮囊。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灵魂却被邪神捏在了手心,宛如那些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你、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图尔赞大声质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心中的恐惧。
“是凛冬呀。”
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回应了他,“奇怪,你难道不应该开心么?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血色的太阳凝视着他,“毕竟,想要被你这样的人杀掉着实有些困难……4023次,还是4024次?”
祂似乎陷入了思考,“对,应该是4024次,没想到一眨眼你已经死过这么多次了,所以庆祝一下吧,至少你这次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图尔赞听见了笑声。
无处不在的癫狂的笑声叠在了一起,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还有4024个以不同方式破碎的灵魂。
“既然你的愿望已经实现,那么按照约定,你的灵魂我就收下了。”
那一只无形的手只是微微发力,悬在空中的皮囊与灵魂便被捏得粉碎,化作了一阵血雨洒落在地上。
在那强烈的恍惚感消散过后,图尔赞又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他回到了最初。
战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所吸引,然而他却依旧维持着跪倒在地上的姿势,他的思绪变得混乱,抬起眼,便能看见凛冬魔女冰冷的视线。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跪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
图尔赞注定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了,他的右半边皮囊也被冻结,就连灵魂也不例外,在视线的最后,他似乎看见凛冬高高抬起了右手,接着,掠过了他的脸。
最后一缕光也随之熄灭了。
战场上联军停下了动作,他们见证了光辉熄灭的瞬间,也见证了图尔赞的灵魂与皮囊变成了破碎的冰渣,散落了一地。
他们还看见教皇尤里乌斯的眼神变得空洞,失去了支撑的身体跪倒在地上。
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亲王弗里曼,在那冰渣散落之际,他便发出了命令,命令亲卫队不惜一切代价从围剿他们的王国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一些审判庭的真理之神信徒也判断出了局势,转身加入了突围的战斗。
唯独凛冬眉头紧锁。
图尔赞死了,连带着他的灵魂一起碎成了渣,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却被空洞的感觉所占据。
“接下来的一分钟,便是破解一切的关键!”
烦躁!
这种感觉烦躁到了极点!
她还记得图尔赞突然暴起,他残破的半身迸发出了耀眼的银色光辉,似乎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可是接下来,图尔赞便跪在了原地,什么都没有做,他的眼神忽明忽暗,时而得意时而惶恐,直到他的灵魂被完全冻结,也再也没有形成任何的反抗,对于凛冬而言,这样的胜利就和踢死了路边的一条野狗没什么区别,完全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部分。
图尔赞所说的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破解一切的关键又是什么?
随着灵魂的破碎,这注定成为了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题。
紧接着,强烈的魔力波动把她拉回了现实。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魔法,在这股魔力面前,就连图尔赞这样的圣者都显得无比渺小。
帝都上方的冰层被这正在聚集着的魔法撕碎,盘踞于云端的银白魔力形成了一柄即将坠落的巨剑,将整个帝都笼罩于其中。
当大多数叛军都朝着城外杀去之时,那个维奥拉却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这位神选者的脸上满是怒容。
“给我让开!”
王室的禁卫想要拦下她,却被这一声喝退。
禁卫们的惊疑不定,对方只用了一句话就剥夺了他们对于身体的控制权,他们不但让开了一条道路,还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了维奥拉的身前——这是骑士的礼节,向正位神参拜的礼仪。
玛丽的目光没有在禁卫身上多停留一眼,她忽略了在场的所有人,笔直地朝着大殿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时代,也不知道是谁使用了她创造的降神仪式,她只从这震天杀声中判断出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政变。
玛丽每向前走出一步,光线便变得强烈几份。
所有的光线仿佛都被那柄高悬于天际的巨剑夺去,就连太阳仿佛也失去了光辉。
她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唤而来——她觉察到在那大殿之中,隐藏着某种极为熟悉的魔力,她曾用了一生时间,走遍了猩红王朝的每一个城市,直面过由猩红之王本人所率领的大军,都未能寻得那个犹如阴影般笼罩着她的可怕存在。
甚至,见过的巴扎托斯信徒越多,阴影就变得愈发强烈。
在玛丽看来,无论是血腥祭司,或是猩红之王,他们对于巴扎托斯邪神之力的掌握都不及那个戴着漩涡面具男人的万分之一。
她率领生命教会与反抗军的部队赢下了一场又一场胜利,俘虏过无数巴扎托斯信徒,她亲自审问了那些信徒,用女神的魔法洞悉他们污秽的内心,然而在邪神信徒的内部,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有关那个漩涡面具男人的消息。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如同在追逐一个幽灵。
直到她的生命之火即将被熄灭的那一刻,也未能再与对方见上一面。
尽管教会内部有许多人都认为那个邪神信徒早就死了,但玛丽很确信,那个人没有死,而是以某种方式藏匿了起来,筹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当他再度现身之时,生命教会乃至整个文明都可能走向湮灭。
正因如此,玛丽一生都在追赶那个幽灵的脚步。
她走访生命女神留下的遗迹,不惜分割了自己的灵魂,将其留在女神的遗迹之中,又将降神的法术写进圣典,便是为了在那个戴着漩涡面具的邪神信徒再度出现的那一刻,对这个即将走向毁灭的世界施以援手。
而现在,毁灭日即将到来。
没有任何人能挡住玛丽的脚步,就连紧闭着的王座厅大门也为这位生命女神的神选者主动敞开。
她终于在那大殿之中见到了自己追寻了一辈子的幽灵。
这一次,他没有戴上漩涡面具,展露出他原本的面容,不过,玛丽并不确信这是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岁月似乎并没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可能只是他的其中一具皮囊。
既然她能创造出降神仪式,那么以对方的本事,创造出更强大的法术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错的。
玛丽死死盯着大殿中的青年,这不是她的身体,却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
时隔无数岁月,
她又产生了屁股一冷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