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各司其职（上）
    “史蒂薇-妮克丝。”
    韩易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仅是因为她用五十年的职业生涯，为欧美音乐产业留下了无数首脍炙人口的经典单曲，还因为这位早在1998年就已经进入摇滚名人堂的传奇人物，近期一直活跃在他的视野里，和星荟大厦1001室会议厅的长桌之上。
    明年，人予管理旗下的签约艺人拉娜-德尔雷便将发行她个人的第五张录音室专辑《lust for life》。在这张专辑里，拉娜邀请到了许多重磅嘉宾——刚刚发行了单曲《starboy》，如日中天的the weeknd、嘻哈领域的两位人气明星a$ap rocky与playboi carti、约翰-列侬与小野洋子的儿子西恩-列侬，以及今天最新话题的主角，史蒂薇-妮克丝，和这一话题的发起人，麦迪逊-比尔。
    在动身赶赴拉斯维加斯之前，麦迪逊已经在位于圣莫妮卡的著名录音室the green building，与史蒂薇-妮克丝和拉娜-德尔雷一起完成了单曲《beautiful people beautiful problems》的录制。
    而且，据麦迪逊说，这位摇滚乐界的仙女教母，对她这个小辈十分温暖友善。录音结束，返回自己的宅邸之前，史蒂薇还曾热情地邀请麦蒂去她位于夏威夷毛伊岛拉海纳的海滨别墅度假。
    就像米克-贾格尔一样，成名已久的史蒂薇在世界各地拥有多处房产，而每年冬季，她都会选择到毛伊岛休养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同意，麦蒂，她是個很不错的收购对象。”
    事实上，韩易早就把主意打到了fleetwood mac创作主脑的身上。自那场mva的庆祝派对开始，他就一直谋划着这件事。当时，方兴未艾的瀚音乐根基尚浅，接触不到太多的传奇巨星，哪怕能搭上线，绝大多数人的态度也是像dr.dre一样，以观望为主。先看看这家初创企业能做成什么事情，再考虑要不要建立合作关系。
    韩易理解这些老牌艺人的谨慎，毕竟，在他们漫长的职业生涯里，看到过太多唱片公司与音乐版权发行公司的楼起楼塌，想要让他们把积攒了一辈子的版权库、下半辈子的收入以及子孙后代的福祉完全交到一家新公司的手里，需要的不光是充沛的财力，还要有良好的业务经营记录。
    再给韩易五年……不，三年的时间，等他手里积攒的这批明日之星在音乐工业内焕发出无人可以忽视的光彩，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昔日传奇也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他持续经营并开发音乐版权的能力，将那些数十年前叱咤一时的歌曲，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正常情况下，韩易计划中这家音乐版权管理基金最稳妥的起步方式。
    但他等不起。
    主要竞争对手已经渐次入局，2022年吸引了加拿大资管巨头布鲁克菲尔德20亿美金注资的primary wave，早在2006年就买下了科特-柯本的版权。今年9月27日，也获得了黑石集团3亿美金的注资，用一项总金额2500万美元的摩堂巨星史摩基-罗宾逊的收购案，拉开了高速发展的大幕。
    另一边，hipgnosis的创始人默克-墨库里亚迪斯，业已开始描绘梦想的蓝图。虽然在2016年的下半年，这位埃尔顿-约翰、枪与玫瑰以及莫里西的经理人，每年都能够通过这三组世界闻名的音乐人拿到远超千万美金的年收入，已经是艺人管理领域站在塔尖的翘楚，但默克并不甘心一辈子都在食物链的中上游徘徊。他竭力想要完成的，是换一条赛道，借助华尔街的力量完成真正的阶层跃升，而眼光毒辣的他，早就盯上了音乐版权这个最像金融衍生品的标的物。
    如果韩易没有猜错，此时此刻，默克-墨库里亚迪斯已经开始了全世界范围内筛选创始合伙人的工作，黑人巨星奈尔-罗杰斯很快便将与他一拍即合，加入到将音乐知识产权变成绿色富兰克林的行列中来。
    因此，韩易不能等，也等不起。
    这就是韩易原本把史蒂薇-妮克丝作为首选的主要原因。他想要借助这次歌曲合作的东风，接近这位离他最近，社交关系铺开得最自然的女性唱作人，用她来打响第一枪。
    但最接近的人，往往都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你确定吗？”
    赵宥真不惧怕在雇主面前提出不同意见。在星荟大厦的办公室里，她不像凯伦-郭那样口无遮拦，把什么态度都挂在嘴边，大多数时候，寡言少语的她都是在默默地听、默默地做。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坚持自己对事物的理念与看法，不会在需要她挺身而出的时候直言不讳。
    “我觉得史蒂薇-妮克丝……不够大。”
    “不够大吗？”麦迪逊有些惊异地望向自己的经理人，“她可是佛利伍麦克的灵魂。”
    “但佛利伍麦克不是滚石乐队。”
    “滚石杂志列出的‘史上最棒的五百张专辑’里，《rumours》排第七。”经过短暂接触，已经变成史蒂薇-妮克丝迷妹的麦迪逊-比尔据理力争。
    “你刚才说……什么杂志？”
    “……你这是诡辩，你应该清楚的，宥真。”
    “好吧，把玩笑话放在一边——麦蒂，我知道你很尊重史蒂薇和她创造的文化遗产……为我们所有人创造的。但她和佛利伍麦克确实没有达到滚石乐队的级别，这一点我们再争论多久也是无法改变的。”赵宥真在麦迪逊面前，依然是一副温柔、耐心又充满同理心的大姐姐模样，没有被今天早些时候的那场谈话改变分毫，“他们是历史上最畅销的乐队之一，这没错，但他们的头上还有诸多销量、荣誉和地位都压他们一头的同行，滚石乐队就是其中一个。”
    “我同意。”芭芭拉-帕文注视着赵宥真，轻声回答道，“滚石乐队的影响力超越了音乐本身。我们所有人都记得那条大红色的舌头，它会伴随滚石乐队的音乐，永远留在人类对摇滚音乐和现代流行音乐的记载里。they are the band， and fleetwood mac is a band。”
    “你又懂什么？”麦迪逊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懂。”芭芭拉并不着恼，“但流行音乐的绝大部分受众，和决定哪些符号会被历史记住的人，都是像我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我想要表达的是……”赵宥真淡淡地瞥了芭芭拉一眼，把话头接了回来。她不希望自己跟麦迪逊之间性质纯粹的讨论，被染上别的什么颜色，“易想要寻找的是一枚核弹，可以瞬间引爆整个音乐产业，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们这家基金会身上，让好莱坞和华尔街都开始讨论音乐版权收购与管理这件事的核弹。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把贾格尔请到音乐节现场来，让沙特的高官以及dr.dre跟他一起打配合，又给职位又给股份的。”
    “他需要的不是一记普通的右勾拳，而是穆罕默德-阿里对阵乔治-福尔曼时，第八轮的那次rko。”
    发现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徐忆如瞪大杏眼，反问道。
    “怎么了？我不能喜欢拳击吗？”
    “你？”韩易把左手握成拳举到眼前，看了看拳头，又看了看小如，“拳击？”
    “好吧，我是前两天看了一部纪录片。”徐忆如放弃了挣扎，这部纪录片实际上是她最近论文需要用到的参考资料之一，“但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觉得宥真说的很对，史蒂薇-妮克丝的话，可能起不到跟米克-贾格尔相同的效果。”
    “我知道他们之间确实有差距啦，这一点我没有否认……”麦迪逊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上来说，我肯定赞同伱的看法，宥真。如果不是出于对史蒂薇-妮克丝历史地位和宣传效果的担忧，我肯定……在麦蒂录音那天，就跟着她一起去圣莫妮卡了。”
    “所以你只有在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的时候才会来录音室看我啰？”麦迪逊立刻发现了韩易话语里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我只是说……”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悲喜剧，让韩易迅速积累起了丰富的斗争经验，而其中最管用的一条经验，就是遇到不该接的话，务必要跳过，“我并不是不想选择史蒂薇-妮克丝和佛利伍麦克，只是想把这项任务的优先级降低一些，先搞定一位世所公认的绝对王牌，用足够爆炸的成交总价震撼整个业界。”
    “这样一来，史蒂薇这边也更好谈一些。”赵宥真微微颔首，认可道，“有比她更大牌的巨星入局，甚至能给她的版权库压压价……不，你想要做的应该是尽量抬高成交价格以增加公司的估值。那么……就是可以让她多让渡一些权利出来，比如共同审批权。”“没错，完全正确。”
    随着奖励返现的陆续到账，钱包重新丰盈起来的韩易，对音乐版权收购领域的第一单有了新的看法。几个月前，他只是想随便促成一单，把摊子支起来。但现在——或者说直到今天与米克-贾格尔见为止——他在苦苦寻找的，都是一单能帮他把牌子立起来的交易。
    支摊子和立牌子。
    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上一世，史蒂薇-妮克丝把版权库80%的份额，卖出了1亿美元的价格。
    在资本市场上，这是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交易案，毕竟随便在洛杉矶和纽约购置一处非核心位置的商业地产，也能轻松出比这多出三五倍的资金。但它毕竟已经到了九位数的区间，勉强能让韩易的基金会运转起来，让他面对其他巨星有故事可讲，有案例可谈。
    这叫支摊子。
    那立牌子是什么概念呢？
    是五亿美元。
    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是人类历史迄今为止单个艺术家作品的最大交易案。
    一亿美元买任何东西，都可以被认为是某个激情买家冲昏头脑的莽撞之举。
    这个世界上，能一亿美金来买自己开心的富豪，虽然凤毛麟角，但并非无处寻踪。
    可没有人，会随手掷出五亿美元，去购置一个没有任何投资价值的纯粹消费品。
    换句话说，当金额来到了“half a billion”这个量级，哪怕你买的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都会有人仔细研究，反复论证，探讨鹅卵石会不会变成比钻石和黄金还保值还珍贵的投资标的。
    金钱能动摇人心。动摇的不光是情绪，还有判断力与价值观。
    等洛杉矶和纽约，东西两个海岸的高端圈层被铺天盖地的版权收购案报道所点燃，每个人都开始谈论音乐版权，开始畅想版权库收购能带来的一系列变现手段时，作为市场拓荒者的韩易，必然能占据先手位置。
    想要迅速变现的各大资管集团以及对冲基金，是会选择从零开始扶持规模小一个量级的primary wave，尚未开始运营的hipgnosis，还是韩易这家已经走上发展快车道，距离敲钟撞线最近的音乐版权管理基金？
    所以，刚开始，韩易在研究尼尔-杨、鲍勃-迪伦、保罗-西蒙和斯汀，研究这些已经在另一个时空将版权库打包出售给资本的音乐人。他们的成交价虽然不如布鲁斯-斯普林斯汀那样高昂，但普遍3-4亿美元的交易案，也足够吸引华尔街的注意力了。
    而mad city开幕后，随着dr.dre与他达成加盟意向，财大气粗的沙特娱乐总局也释出了合作的兴趣，韩易的胃口陡然又变大了几分。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昨天晚上拜托dr.dre紧急联系吉米-约文，不惜动用最核心的关系网络，将米克-贾格尔本尊请到音乐节现场的缘由。
    他的钱，加上图尔基·阿尔-谢赫，或者说沙特阿拉伯王国的钱，足以在新的时空，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5亿美元，斯普林斯汀，听上去已经足够疯狂了？
    7-8亿美元，米克-贾格尔，滚石乐队，这宗交易，又当如何？
    “做任何事情，最难的就是迈出第一步。它如果迈得漂亮，那么接下来的计划都会变得顺利许多。我把史蒂薇-妮克丝放在一边，想要先主攻米克-贾格尔，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但是，今天的接触虽然简单短暂，对我的影响却是深刻的。我发现，这些摇滚巨星——真正坐在名人堂里被世人顶礼膜拜了数十年的传奇——已经习惯了对合作方施以痛苦的折磨，以此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对于他们来说，时间磨得越久，能提的条件就越多，能获得的东西也越多。毕竟，处在半退休状态的米克-贾格尔，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了。但是你们面前的这个‘韩易’，才刚刚起步。”
    “半个小时前，把他送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我一定能够搞定米克-贾格尔，我有这个信心，但是搞定他之前，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我说的不是金钱的费，而是时间的成本。我到底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他的身上？一年、两年？如果我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拿到滚石乐队的版权库，那么，它对我来说还有那么大的战略价值吗？”
    “你需要一场闪击战来迅速建立优势。”赵宥真摩挲着下巴，思忖道。
    “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我会选择闪击战。”韩易点点头，“但是如果力量不够，或者说敌人不一定能被一击就打垮，该怎么办？”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学习美国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里的做法。”韩易笑了笑，“跳岛战术，遇到啃不下来的硬骨头，就先放弃，把能够拿到的所有岛屿全部攒到手里，确保太平洋战争的胜利。毕竟……”
    “真正让日本投降的，不是那两颗惊世骇俗的原子弹，而是对东京持续数月的燃烧弹轰炸。”
    “你的意思是……”徐忆如迅速读懂了韩易的意图，“你要把留给米克-贾格尔的预算，分配给史蒂薇-妮克丝……以及其他跟她一个等级，或者再小一些，但足够有影响力的艺人。用持续不断的中等规模交易，像潮水般覆盖媒体的窗口与大众的视野。”
    “exactly！”
    韩易轻轻晃动着食指，语气无法抑制地变得兴奋了起来。
    “用持续性来替代强度。”
    “人选呢？你想好了吗？”
    “当然想好了。”
    跃过提问的芭芭拉-帕文肩头，韩易把视线，投向了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嘈杂的卡座区远端。
    “邀请到现场来的这些音乐人，不管是否要登台表演，都是我们潜在的收购对象。”
    “他们会各司其职，拼凑起一块完整的版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