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风清,碧空如洗,枣树高长。
宋听檐坐在庭院之中,石桌上摆着清茶。
他端起茶盏,浅浅品茗。
夭枝慢生生从屋里挪出来,看了眼坐在那处的罪魁祸首。
他倒是一片悠闲,她都快给他折腾坏了。
她看了他一眼,不由以他为圆心一点绕圈避着他走。
宋听檐抬头看过来,见她怕生生,不由眉目清和,餍足道,“夫人醒了?”
醒倒是醒了,只是被他折腾得颇有些受不了,她生生睡了两日才补回来。
着实吓人。
她小步子往他面前走去,他如今瞧着端正得很,她便愿意靠近,只不敢再背对着他,“如今只喜饮茶?”
他闻言放下手中茶盏,“不喜,只是如今修仙需得清心寡欲,不能饮酒生乱。”
夭枝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床榻之上怎不说这样的话?
她不由有几分恼,“那你确定能与我做这般事吗,不会乱了道心?”且还这般成日厮混。
他闻言一笑,伸手而来,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在他身前,抬头看来。
夭枝站在他长腿间,一时间有些怕乎。
她是着实有些怕了他。
哪怕他如今衣冠齐整,可看到他的腿,他的手,他这个人,总觉得羞于多看。
夭枝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总觉得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果然下一刻,他开口,话间轻缓却认真,“为夫一日不弄你几回,便浑身不舒服,这般才是会生乱。”
混账!
夭枝脸通红一片,当即后退一步,离出安全距离。
她耳根都烧红了,她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夭枝觉得他现在下越发过分起来,往日披着一层师父的皮,还颇为清心寡欲的清冷模样,如今卸去那身份,顶着这张清冷的脸,总在床榻上说些叫她羞于多听的话。
偏生是他意乱情迷时说的,这般模样似压不住自己半点,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院角猫儿跑过,黑白间色,冲他们小“喵”了一声,显然是在外头玩疯了。
夭枝正要上前去抱,便听院外有人叩门。
他这处府邸独立一院,与前头府邸隔开,又因为他修仙,从不敢有人来打扰。
这院子的门,便成了唯一正门。
往日从没有来客,夭枝有些疑惑,正要应声,宋听檐已经施法而去开了门。
夭枝正疑惑,便见门打开,外头站着酆惕。
夭枝一时意外,当即上前,“酆卿,你可算来了,我以为你要好生久才能来。”
宋听檐显然早就知道是他,见他出现并不意外。
他起身缓步而来,开口道,“难得有客来访,请进。”
酆惕看向他,伸手行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这般一来,莫名有种回到凡间的感觉。
夭枝脑中瞬间浮现了他往日在马车之上说过的话,瞬间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整个人麻麻的。
却不想他们二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只有她不自在。
酆惕进来,从屋檐下走到阳光里,她看向他微微一愣,不由开口道,“酆卿,这些日子很累罢,怎得这般……”这般憔悴形容。
酆惕眼下青黑,看起来竟比往日凡间办差还要辛苦。
她才说完这话,酆惕便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宋听檐,自是笑不出来。
罪魁岂不就在眼前?
他才进来,身后灵鹤一道进来,向他们行礼,“殿下,仙子。”
宋听檐微微颔首。
酆惕听到灵鹤的声音,又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长久忙碌,便着实咬牙切齿,“是有些忙,总有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
何止是琐碎的事情,简直是根本让他脱不开身。
蓬莱仙岛本就大,灵鹤这边要整改,那边要监工,这一看一改,让他忙得是脚不沾地,本早就要来寻夭枝,却不想一直被绊住脚。
且他当真是……无耻至极!
那一日,他听闻九重天天塌的消息,连忙赶上九重天,却没看夭枝一眼。
等他四处去找,才发现夭枝被他带走,他还不见踪影!
他去问皆山兄,却不想皆山兄也是闭口不言,显然就是他交代过!
在后来,本来夭枝醒来,他就能来看,却不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他看向身后的灵鹤。
只觉困倦难忍,疲惫不堪。
夭枝闻言只能叹息,“快些进来坐,我去里头拿些东西。”
她说着便匆忙跑进去,宋听檐见她进去,才缓步行至石桌旁,伸手请到,“酆大人请坐。”
这称呼倒是让酆惕只觉回到了往日。
酆惕也不客气,往前走去。
桌上茶具是早早已经备好,显然是早就知道他今日会来,特意等着他。
酆惕坐下之后,宋听檐替他斟了一杯茶,抬手将茶盏放到他面前,“蓬莱诸事皆忙,不想酆大人还有空闲过来。”
酆惕拿起茶盏喝着,闻言道,“殿下谬赞,夭卿是我的好友,无论我有多忙,有了她的音信,都该抽出时间来看她。”他加重了音信二字,颇有些切齿。
宋听檐闻言平和一笑,并未开口。
酆惕瞬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眼身旁的灵鹤,见他皱眉,显然这话让灵鹤觉得自己的差事没办妥。
这灵鹤就是死脑筋,真真累死人。
他当即看向宋听檐,颇有几分咬牙,“殿下,你在凡间修行,身旁不好没人伺候,倒不如叫灵鹤回来。”
宋听檐闻言似乎才想起此事一般,“我倒忘了这事,只是灵鹤在我这处从来司文职,如今毫无用武之地,不如让他调到你那处罢。”
酆惕闻言倏地一下站起身,险些就忘了他是九重天的殿下。
实在这感觉与往日太过相似!
夭枝快步出来,将手中的小木匣子放在他面前,“酆卿,我先还你这么多,等我往后有了空闲再去你那处做观赏鱼。”
酆惕闻言平息几分,点头应声,正准备拿,这是他们之间一个小默契,自不能拒绝。
正说着,宋听檐伸手放在木匣上,缓缓开口,“正巧,我夫人的镯子乃是我摔坏的,这钱理应由我来还,你一会儿便和灵鹤一道去我宫中拿罢,多少都可以。”
夭枝闻言心中一喜,巨债竟瞬间消失,何其叫人欢喜!
却不料酆惕看向宋听檐,认真道,“殿下见谅,我并不管镯子的事,我只是借钱给了夭卿,自然只问夭卿,我想夭卿这样的女子,也断然不喜让旁人来还债。”
夭枝对上酆惕真诚的视线,默泪一把。
她想的……
酆卿未免将她想得太过高尚了,她又不是人,她只是一条鱼,让夫君花钱也没什么。
可她对上酆惕真诚的眼神,那崇高的神情,以及他们的往日过命交情,一时双眼微微发直,“也是……”
宋听檐闻言慢慢抬眼看向酆惕,眼中自有几分探究。
酆惕伸手拿过宋听檐按着的木匣,他倒也没说什么,风度极好,抬手让他将木匣拿去。
只有夭枝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不对,瞧着根本不平和。
她正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下如今气氛,却不防酆惕开了口,“夭卿,我有话想与殿下独自说几句。”
宋听檐闻言未语,而是饶有兴致似要静听他说什么?
夭枝倒无事,反正还了银钱便好,她闻言应声,转头回了屋里,继续搓药丸。
她还是有些忙碌的,药丸在外头可畅销。
夭枝进去以后,灵鹤也退出院中,只有他们二人在。
宋听檐放下手中茶盏,“不知酆大人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酆惕自是对他积怨已久,牛马的怒气已然上腾无数,他看向他,不再疑惑,“凡间那人是你?”
宋听檐颔首,“酆大人好眼力。”
果然如此。
他早该知道是他,以他的能力在不扰乱凡间命数的前提下凡去,太过简单。
他见他这般,不由想起往日,他在院外说的那些话,一时便也直白道,“殿下不必高兴得太早,夭卿想来也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罢了。”
宋听檐闻言自不可能告诉他,夭枝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他的真相。
他一笑,缓缓开口,“如此不更好,无论我换什么身份,又或是在哪里出现,她也一样会喜欢上我这个人,若换了旁人,便只能道一声好友二字。”
酆惕闻言一怔,气血瞬间上涌。
不敢置信看着他,他并不在意的凡间替身身份,果然无脸皮哉!
他气怒非常,一时再无力反击。
夭枝搓完药丸子再出来时,酆惕很是颓丧,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而宋听檐依旧平和悠闲品茶。
她疑惑,“他怎么了?”
宋听檐眼帘轻抬,缓道,“应是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些霜降茄子来。”
夭枝:“……”
酆惕:“……”
酆惕气极,怒而离去,饭也不吃了。
夭枝木木看向宋听檐,他看来,眉眼清隽,谪仙模样,似不解,“他不爱吃茄子吗?”
夭枝:“……”
当然!
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谁爱吃蔫了的茄子啊,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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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格外热闹,骆驼商队缓缓在眼前行过,身上铃铛摇摇晃晃,叮叮咚咚在街上空回旋,远处戏台余音绕梁。
夭枝在喧闹人群中支了个小摊,坐在摊前,前头排了不少人。
她对着前头的人开口,“来这算是找对人了,此症只有我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