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融于风中无痕,眨眼间便遁逃而去。
宋听檐看向所有人,开口吩咐,“心魔遁逃,时机已去,今次作罢,尽数散去。”
“是,殿下。”众仙者齐齐应声。
夭枝拿着手中剑,才抬眼,他已然消失在面前,离了凡间。
其他仙人也尽数散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夭枝看着剑,若有所思。
…
“你是说,你的心魔幻化出来的幻象看见了殿下?”溿幽将宋听檐赐给她的剑端详几番,好像是殿下自己的佩剑,确可净心明神。
只是夭枝瞧着清醒得很,何需再清醒?
夭枝神不守舍,有些还未回过神,她点了点头,“是。”
“这不可能,心魔所成幻象只是你心中的执念,本就没有实质。
殿下修为颇深,能够看到你的心魔幻象并不足为奇,但那幻象绝对不可能如有生命一般看向殿下。”
溿幽说着,神情越发凝重,“倘若真的看了,那就说明幻象一开始看的就不是你,也就是这并不是你的心魔……”
溿幽说到这里,话间停顿下来,归于无声。
因为这心魔若是殿下的执念,那该多么可怕,天界储君修得是无情道,无情无欲,通无极大道,修得就是一个禁字,禁欲禁求。
是天生的上神,那般可怕试炼,重重天劫而出的储君,仙力何其可怖高深。
倘若他有心魔,也就是未来的天帝有心魔……
那是何其可怕的事情,莫说是九重天,便是整个六界都有颠覆的可能……
夭枝自也想到了此处,她想到宋听檐那般清冷克制,便摇了摇头,“应当是我混乱之间看错了,这应是我的执念才对。”
溿幽自不知晓是何执念,但她不相信殿下会有心魔,修无情道的上神从无欲求,自来冷淡,不可能会着心魔的道。
她不由劝道,“殿下赐剑恐怕是为了提醒你。
你这执念若是不消除,恐会影响你的修为,倘若修偏了,只怕会成了堕仙,既是幻象那便是梦,梦自然是假的,假的何必当做真,白费你多年修行?”
夭枝闻言未语,她看向桌上的剑,缓缓收起,似乎也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收了个干净。
她想起宋听檐那一刻的苍白,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随着溿幽一道回了九重天,独自寻去他的寝殿,还未走近,却远远发现殿门禁闭,殿外无人。
她想着,问了值夜的仙侍,“师父可回来了?”
仙侍忙回道,“仙子,殿下已然回来,只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为何,他往日似乎不会这般,且殿门皆是大开,如今不仅禁闭,怎还总是不让打扰?
他这般深的修为,又怎会被轻易搅扰?
她心中疑惑,往前走去。
仙侍本还想拦,对面守着的仙侍摇了摇头,夭枝仙子是殿下弟子,不必在要拦着的人之内。
仙子是弟子,本就该侍奉师父,既是侍奉,怎会是打扰。
夜色深浓,天边不起几个繁星,此处离得星辰越近,便越觉出几分凉意。
夭枝走到殿门口,推开殿门迈进去,殿中空寂。
她轻唤了一声,“师父。”
里面却没有应答之声,可他的气息在殿中,他分明就在里面。
“师父?”
夭枝又唤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听见动静,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迈步进去,上前推开内殿的门。
里头一片安静,月色如水流淌殿中,殿内陈设格外清冷简单,一件多余的物件都无。
床榻之上,他安静无声躺着,睡姿端正,似乎是睡着了。
可他从来都是打坐休息,很少如此就寝,更何况瞧着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便是进来了,他也无从察觉。
夭枝有些疑惑,上前几步,唤道,“师父。”
他闭着眼安静躺着,眉间微敛,似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似乎根本醒不来,且额间布出细密剔透的汗珠,湿了乌发鬓角,越显容色苍白透明。
流云满地疾走,似被气息搅扰。
她瞬间惊惑,伸手摸向他的手,果然滚烫如火。
可殿内现下如此寒冷,他怎还发热?
更何况他修为如此浑厚,仙体又怎会高热不休?
她伸手小心碰上他的脸,轻拍,“簿辞,你醒一醒?”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
她见他如此,瞬间想到了他往日死在自己怀里,亦是这般,她瞬间心疼无措。
她心中生急,当即施法替他降温,却不想越是这样,他的体温就越烫。
她如今只是坐在他身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滚滚热意。
她当即停下施法,起身快步行至水盆旁,取下净帕浸入其中,又将水盆疾步端至榻旁。
盆中的水果然极冷,亦如殿中的寒冷,伸手进去触碰到水,都觉手指似要冻僵。
她连忙将净帕拧干,替他擦去额间的汗珠,摊平放在他额间,接着看向他身上的衣袍,穿得极为齐整。
她犹豫片刻,伸手解下他的腰带,轻轻开了他的衣衫。
衣领敞开,露出白皙的肌理纹路,她看着,一时间竟有几分做贼般的紧张。
他明明只是安静躺着,并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
她不敢再解开里衣,只是将他的领口拉开了些。她轻轻用手碰了他的身子,一触既离,当真烫得厉害。
她微微蹙眉,难不成是因为方才的心魔……
那魔物遇强则强,他对上它就等同于对上自己,本就极为凶险,心魔此物又如空气一般沾之不离,他修为如此之高,必然会有所影响。
夭枝思虑片刻,伸手沿着衣领探进他的衣衫里,掌心贴上他的胸膛。
她本就是水系,术法自然凉意极盛,可缓解几分灼热。
她微微咬唇,掌心一寸寸移动,将他身上的热压下去,手也在衣衫里头到处触碰,随处可触他坚硬的肌理微湿的汗意,触感却更加明显。
她一时有些心口发紧,呼吸不畅。
正做贼心虚,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在衣衫里头乱动的手。
夭枝心头一骇,当即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看去,便对上了宋听檐清冷的视线。
她瞬间慌了神,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师……师父。”
他微微直起身,似乎热得还未回过神来,看着她,声音哑得厉害,眼神却那样严厉,“你在做什么?”
夭枝收回的手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手间还有他坚硬肌理的触感,挥之不去。
一时间,她脑子也涨得厉害,看着他大敞开着的衣衫,只觉百口莫辩。
“弟……弟子方才见你仙体着实生烫,便想替你降降温。”
宋听檐闻言未语,视线落在她面上片刻,冷然质问,“你便是这样替人降温的?”
夭枝想起自己方才到处乱摸,一时不敢去看他。
且他素来衣冠端正,这般衣衫大敞,乌发浸湿散乱,着实叫人多看一眼,便是心生慌乱。
夭枝避开视线。
他薄唇微启,开口道,“需知男女有别,出去。”
夭枝闻言眼睫一颤,她低着头却没有起来,“入室弟子不是可以登堂入室吗?”
宋听檐一顿,“什么?”
夭枝抬眼看向他,“你说过入室弟子不需要分寸。”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这般,便将这话脱口而出。
她只知道,她实在不愿再看他如今这般生疏模样。
宋听檐瞬间敛眉,语气冷然呵斥,“还不出去!”
夭枝抬眼,伸手握上他的手,话间肯定,“我知道你没有忘记!为什么不认我?!”
宋听檐见她握上他的手,竟是一怔,他要抬手,却是无力,他坐起身,只声音哑然冷淡道,“放手。”
夭枝当即上前抱住他的窄腰,为了拦住他要出去的路,生生将他推倒在床榻上。
他被推倒,动作一顿,夭枝亦是没想到。
他似要起来,她连忙紧抱着不放,一时间床榻上挣扎出了声响,衣冠不整,暧昧不清。
他一时气极,竟是挣扎不过,怒极之间身上涨红,似紧绷着弦有些压不住,“放肆,还不起来!”
夭枝抓得紧,只觉他身上极烫,清冽的檀木气息近得厉害,一呼一吸间尽是温热,连带她也发热了一般,她执拗扬声道,“你分明都记得!你连断指都记得,若只是一场梦,你何必记得这么清楚?!
你记得却为何以师父相称,对我这般陌生……”
她一时哽咽,只觉难受,“簿辞,你为何要与我这般生疏,你是不是……记恨先生?”
他动作一顿,挣扎之间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哑然,“是我又如何,我修得是无情道,无情无欲,往日之事在我眼里不过是画面尔尔。
你要认我做师父,我便收你做弟子,以全你往日情谊。
我如今是你的师父,我们之间永远只会是师父和弟子,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你修行不稳,心思易乱,需越加严苛修炼方成,凡间种种,不过是一记梦,梦中所有皆是虚幻,不可当真。
但你若是生了旁的心思……”
他话间微重,不再看她,话间清冷,颇为严厉,“你自己想清楚,你是要留在我这处好好修行,还是有了旁的心思。
若是不打算好好修行,便不必在我这处浪费时间了。”
他是师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自是海深天渊,戒律森明,岂能这般亲近?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失了力。
他承认了又如何,终究是不愿再唤她一声先生,也不愿与她恢复如往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