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浮说完,当即有臣子怒然而上,“此举名不正言不顺,我等誓死不从!”
他话音刚落,贺浮一剑而去,血溅当场。
百官纷纷大惊出声,那臣子捂着脖子喷涌而出的血,双目瞪直往后倒去。
贺浮脸溅了半边血,满身戾气,“还有谁放肆君前?!”
一时间百官惊吓而退,混乱至极。
“你!”酆惕不妨他下手这般狠绝,上前竟没来得及救,“你竟连从小看你长大的世伯都杀!”
“何处世伯?朝堂之上只有君臣,臣不从君乃乱臣贼子,当杀!”
周围早已埋伏的人纷纷跃出,城墙之上都是弓箭手戒备。
百官一片骚动,皆是惊吓万分,见这情形聚成一团。
御林军团团围来,一拥而上。
酆惕当即护在夭枝面前,对着贺浮的剑,“贺浮,你我自幼相识,我劝你一言,大殿下今日一定会坐上帝位,你方才所为乃是死罪,如今若改之,还有机会不牵连你族中!”
贺浮见他这般,一时怒极,“酆惕,你我同窗数载,自幼相识,你真的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做乱臣吗?”
“我等顺应先帝的意思,按照旨意,大殿下才是真正的新帝!
而你不遵旨意,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贺浮高举手中的剑,大声喝道,“擒拿大殿下,其余贼子皆就地斩杀!”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剑拔弩张,宋听檐站在高台上八风不动,显然早已预料如今这般景象。
贺浮当即攻向夭枝,却被滁皆山拦了回去。
贺浮心中一惊,他的刀少有人能接到,一时更不敢小看,只能后退一步,虎视眈眈,寻找机会。
他在乌古族早已见识到了夭枝的厉害,如今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后退出安全距离,眼神示意远处的弓箭手动手,不过一夕之间,箭如雨下。
可下一刻,所有射向夭枝、宋衷君的箭全被周围人挡了下来。
宋衷君更是被人团团围住,护在中间,半点伤不到。
这箭哗啦啦射去,所有的御林军都往他们这处而来,文武百官皆乱了阵脚,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人仰马翻。
乱箭之下,惨叫声连连,一片厮杀之下,血流成河。
丞相带头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几乎同时,众臣纷纷跪下,高呼万岁,“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声震耳欲聋,所有人臣服于他,只有他们这处的人站在原地,对着刀剑。
宋衷君在这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中,竟是有些站立不住,这分明已是一败涂地。
夭枝慢慢闭上眼,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贺浮当即拿剑指向他们,冷声道,“乱箭射杀!”
夭枝猛地抬起手,手中握着赤色瓷瓶,她看向宋听檐,扬声喝道,“既有两个王,那么杀一个,另一个一样是王!”
一时间百官皆惊呼出声,惊吓不已。
夭枝话落,手中用力一捏,瓷瓶应声而碎,瓷渣碎片扎入她的手心,血从她纤细的手腕蜿蜒流下,趁着肌肤雪白,血分外鲜红,观之触目惊心。
手中的蛊虫疼痛之下,剧烈挣扎不已。
宋听檐看着她这般,周身忽而一阵细微的疼意传来,轻轻麻麻不易察觉。
他微微敛眉,比任何人都先意识到了是什么,慢慢抬手按上心口,眼中神色未明,下一刻,一股钻心裂骨之痛瞬间袭来,叫他面容白了一瞬,险些没站住。
常坻连忙扶住宋听檐,“陛下,你怎么了!”
宋听檐五脏六腑搅乱一般疼,他猛然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额间早已聚起细密的汗珠。
高台之下百官惊呼不已,“陛下?!”
常坻见状想到什么,惊愕看来,“你使了什么邪术!”
他不是开口问,而是笃定!
夭枝却看着宋听檐一言未发。
贺浮回头看去,一时顿住 ,“速召太医!”
夭枝缓缓开口,“此蛊只有我有解药,太医无法。”
贺浮闻言一惊。
丞相站起身,看向夭枝,垂垂老矣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有不祥预感,“她手中是蛊,快取蛊!”
贺浮见她手中捏着什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须知杀她容易,可她杀蛊虫更容易!
夭枝捏着手中的蛊虫,看向高台上的宋听檐,满目通红,眼含湿意,她话间确实果决,“殿下,今日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我!”
宋听檐看着她,眼中不可置信,却已痛到连道一字的气力都无了。
夭枝见他这般,眼里似被风沙迷了眼,慢慢落下一道泪,她却未擦,扬声而道,“无论是八十万将士还是三万精兵,抑或是这里的御林军,都拦不住本官!本官为天子师,尊先帝旨意,扶正统皇帝,万死不辞!”
群臣一时间惊愕不已,夭枝的手段,他们自然都是一一见过的,如此心狠之人,真要杀一个人,岂能容纳人逃离。
一时间皆是踌躇,不知如此情形该如何?
丞相疾声开口,“护陛下先走!”
下一刻,凌空一箭而来,正中丞相胸口,丞相还未说完的话,断在口中。
贺浮避开偷袭的箭,看向丞相,“丞相大人!”
“大人!”常坻惊呼出声。
丞相口中鲜血喷涌而出,颤抖着手看向宋听檐,“快……陛下快走……”
宋听檐已痛到面容苍白,如此剧痛之下,他能一声不吭,已是唯一一人,便是嫪贳常年在身上施蛊实验之人,都忍不住痛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他却还能忍。
他看着丞相倒下,视线慢慢落在夭枝身上,眼中神色不甘、失望、哀伤、愤恨掺杂其中,复杂到让人看不懂。
丞相一死,群臣惊惧。
无数人从宫墙屋檐飞跃而来,动作迅速,悄然上前一刀抹了弓箭手的脖子,勾着铁绳索从屋檐一跃而下。
太子昔日在死士处下了大功夫,这些全是太子旧部。
她费心找寻了这么多太子旧部,自然不可能全放在凉州。
嫪贳拿下腰间悬着的红布袋,手拿袋底往地上一落。
蛊虫而去,群臣慌乱无措,四散乱走,场面混乱至极。
夭枝看着群臣四散,顺应命簿冷然扬声道,“今日本官尊圣意扶大皇子登基,不服新帝者,杀!”
这话一落,百官皆心口一凉,合着他们在陛下和相师手里就是夹生的饭,怎么样都得煮熟了事!
旧部一拥而上,混在人群之中,一时间漫天血染,血雾重重之间已分不清敌我。
贺浮握着手中的刀,“陛下先走,待臣等处理这些反贼!”
他这话才说完,夭枝缓缓开口,“他走不了。”
贺浮闻言猛然看向她,大怒喝道,“胆敢对陛下下蛊,其心可诛,我杀了你们!”他说着一剑而来,御林军当即围上来。
其余人扶着宋听檐快速离开。
“抓紧时间,捏死母蛊。”酆惕交代完就提剑迎上了贺浮,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而滁皆山对上了御林军和弓箭手,神仙对凡人轻而易举,莫说以一抵万,便是再翻上几倍,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滁皆山有山门法器,叫这些人靠近不了她太过容易了。
夭枝轻易便脱离出来。
他转头看来,“师妹,时间不多,速去。”
夭枝看着宋听檐离开,片刻后,终究提步追去。
常坻带着人扶着宋听檐快速离去,两旁宫道快速略过,凉风阵阵,耳旁全是刀剑声响。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如蛆附骨,人虽不多,却足以致命。
他们走得越快,宋听檐胸口便越痛,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扭曲殆尽。
常坻也发现了问题,当即扶着他拐进一处宫道角门。
他扶着宋听檐坐下,连忙和众人上前关上了宫门,外头人紧追而来,一剑刺过宫门缝隙,暴虐凶狠。
常坻与周围死士死死抵上门,将后面跟着的人尽数拦在外。
再一转头却发现靠坐在身后的宋听檐,已不见踪影。
他思绪空白的意思,冷汗直起,惊惧万分,“陛下!!”
…
大殿之上,龙椅在前。
宋听檐一步一蹒跚,慢慢走进宫殿门。
他胸口血已不止,已有破口让血渗出,滴落在地。
如此剜心之痛,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站在宫殿之中,便是如此情形,他依旧平静,只是看着座上龙椅,不知心中何想。
夭枝一步步上了台阶,风不知为何大了许多,追着她吹,裙摆纷乱飞起,如繁花骤然而开,明明是晴空万里好天色,却是如今满目疮痍。
若是没有这场宫变,没有这俗务缠身,她应当会恭贺他一句,陛下万岁罢?
没有她,他必然已经是皇帝了,这位置也早已经坐上去了。
宋听檐静静站在殿中,显然就是在等她来。
他慢慢转身看向她,衣上染血,发冠早已掉落,一缕发丝垂落,他实在太过好看,君子如玉,行之有度,临风之姿,即便是这般狼狈都依旧好看,不减半分天家风度。
他眼里神色已归于平静,却又复杂难言,话间难过带着了然和失望,“先生那日是在骗我?”
夭枝听到这话,唇瓣微动,终是没说出什么,只声音微微轻下来,“我奉先皇之意立新帝,先皇既不属意你为帝,你便好生将这位子让出来罢。”
宋听檐看着她许久,话间轻道,“倘若我不让呢?”
夭枝听着他的话,只觉有些听不清,她只听到殿外呼呼风声,像在催促她,她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我这还有一道圣旨,一废一立,你听了立的,那么废的你应该知晓是什么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