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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何必呢,住下罢。
    夭枝被解开,甩了甩麻了的手,这机关可真是精妙,想来是一击便要捆死人的。
    叫她在宋听檐床榻上被围观了许久,常坻在床榻前头一边解着机关,一边拿眼瞅她,仿佛在感慨,还真是防不住她一点。
    夭枝:“- -”
    夭枝在众侍卫的注视下起身,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宋听檐,咳了一声道,“殿下好生休息,鄙人便先回去了。”
    宋听檐放下手中茶盏,好整以暇开口,“何必呢,住下罢,免得半夜又来。”
    夭枝:“……”
    这厮甚是嘴毒,话里有话得很。
    她正色道,“殿下好好歇着罢,如今夜半我也困了,不来了。”
    你等着!
    夭枝心中狠狠下了决心,如今人多不好行事,待她找到人少之时,必扎他个百八十针,叫他床榻都起不来。
    她径直往外走去,已经如同这家屋一般,颇为熟练。
    宋听檐看着她离开,开口,“夭姑娘在府中好吃好睡,若遇事不决,可问酆大人。”
    夭枝转头看向他,他冲她一笑,已然起身,看向侍卫似要交代其他。
    夭枝不解,如此一番折腾她着实也累了,打着瞌睡回了自个院子,倒头便睡,准备明早起来叫宋听檐好瞧。
    可等她一觉醒来,府中竟是空了不少,常坻也不见踪影。
    她当即拉来个管事问,“你们殿下呢?”
    “夭姑娘,殿下早间便已然启程前往禹州了,陛下旨意,如何能等之,自然是要早早启程去往。”
    夭枝懵住,怪道他昨日那般说话,原是早早便准备了第二日就出发,竟不与她说!
    这竖子何其嫌命大!
    禹州这处可不同乌古族,怎一个乱字可形容?!
    夭枝恼火非常,在府中匆匆收拾行李,专挑值钱的,却不想宫里来了一道圣旨,命她前往宗学。
    她一时疑惑,本以为坏了皇帝的计划,后头必是步步艰难,却不想皇帝竟命她往宗学做教书先生,教皇子们星象之学。
    这叫她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究竟是什么路数。
    夭枝行李已经收拾妥帖,倒也简单,当日便被太监领去宗学。
    宗学先生众多,所教的学科也多,但像她这样教星象的却少之又少,皇子学来自然也无用。
    皇帝给她这样一个虚职,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女子为宗学先生,这可是头一遭,是以引了不少人好奇。
    若是旁人这般容易入宗学,自是欢喜,非要卯足了劲将自己所学所知全部交出来才是。
    可夭枝非凡尘之人,自然没有此念头,这么一个闲职,她也不用正儿八经教,毕竟也不会有皇子真的在意这门学科。
    她干脆便教起了往日在山上修行之时的吐息打坐之法。
    好在这些天家子弟倒也听话,说什么便做什么,个别年幼玩闹的,夭枝是半点不理,由着他们打闹,闭目养神当没听见,这般波澜不惊反倒有了世外高人的模样,生生唬住了不少人。
    一堂课毕,夭枝便起身离开,也不管皇子们如何,自顾自便出了学殿,才出来便见一常服青年男子不小的阵仗,身后跟着几个太监,皆端着书。
    皇帝的皇子们她刚头都见过,只有太子不曾见过,这人应当就是太子。
    这太子倒不是她想象中的阴沉模样,反倒阳光明朗,只是一步三咳,一点风寒都没法好全。
    不过既是太子,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上面可是压了两座大山,一个皇帝,一个太后,他这个太子不好做。若是太强会被皇帝忌惮,若是太弱便会被太后舍弃,太子之位进一寸也难,退一步更难。
    这中庸之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还做得如此好,需得何其缜密的心思和城府才能安稳坐在太子之位上这么多年?
    宋衷君应当早就听闻她在朝堂上验药的事,他那日身体有恙,没有上朝,如今见了夭枝,自然多打量几眼,见她是女子,也没有表现出轻视,上前来问,“这位女先生便是先前带孤那不成器的弟弟离开乌古族的人?”
    夭枝笑着回道,不想与皇权中心之人过多交集,“太子殿下言重,民女也不过就是会些山野之人的求生法子罢了,贤王身为殿下的弟弟,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宋衷君显然听多了这样的讨巧说辞,闻言也没了多言的兴致,只点点头,惯于以上对下,“先生慢行。”
    “殿下,民女告辞。”夭枝闻这逐客令心满意足,欠身待其先离开。
    宋衷君进了内殿,身后跟着的世家出身男子见她这般礼节,不满开口,“此女子着实没有礼数,也不知陛下为何要其来宗学教书?”
    宋衷君闻言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翻开眼前的竹简,准备太傅吩咐的功课,“江湖术士不通礼节乃是寻常,无相门乃世外宗门,又擅药,古籍有记世间有长生不老之术,这种宗门怎可能不研究一二,父皇让这女子进来,必然也是看中她有几分本事。”
    男子闻言低声问,“殿下,此人乃是无相门的人,却和贤王殿下走得特别近,是否要防着?”
    宋衷君皱眉看向他,开口不怒自威,“簿辞终究是我弟弟。”
    男子闻言当即跪下,“是我该死,不该多嘴饶舌,望殿下恕罪。”
    宋衷君没有让他起来,他原本确实防备着这个皇弟,应该说他是防着所有兄弟。
    但这次,他已经把宝藏的事告诉太后,那就说明他有投诚之意。
    他若有夺位的野心和胆量,暗自会谋下这宝藏,毕竟这富可敌国的宝藏可以做很多事。
    可惜他没这个胆子,规规矩矩上交皇祖母,祖母一人便压制于他,自也不配让他多看一眼。
    夭枝目送太子离开,便察觉身边多了许多监视之人,想来都是宫里派来看着她的。
    她微微垂眼思索,显然不能再做个闲散人,必须要证明自己有些用处,否则以皇帝的疑心,只怕越想越不会留她。
    宋听檐已经前往禹州,她如今有先生一职,不好直接跟去,皇帝必然也不会轻易允许她离开京都。
    她只能迂回按照章程告假,说要回山门看望掌门,以皇帝如今对无相门好奇,绝对不会拒绝。
    等她离了京都,山高路远的再去别处,皇帝自然也不会怪罪。
    果然,她的告假轻易便被准允,夭枝离开京都,径直进了山路,改道前往禹州。
    禹州路途遥远,她抄小路连赶了多日路,终于看到了零零散散往别处迁徙的难民,想来费不了多少时日便能赶上宋听檐。
    只是马连日赶路着实有些累了,夭枝便也停下,在路一旁喂马。
    漫无边际的枯败芦苇地倒了一片,偶有风吹过如掀波浪,满目枯萎之意。
    一辆马车从远处小路驶来,缓缓停在她面前,一身红衣劲装,马尾高束,容貌姣好的女子掀开马车帘看来,“敢问这位姑娘,去禹州走哪条路?”
    夭枝停下喂马的手,她有命簿在手,沿途又可以问问管理土地的小仙们,自然不可能迷路。
    她伸手指向前面天尽头分岔路口,便继续拿草喂马,“走左边那条道,只是去路复杂,你且小心,到了再问人。”
    前面的车夫看着前面,不由心里打鼓,嘀咕了句,“这一路而来越来越荒僻,也不知前面有没有人可以问路,姑娘一定要去吗?前头可是有水难,麻烦不少。”
    黎槐玉看着那条荒僻的路,满心坚定,“就是因为有水难我才要去,我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哪处有难便去哪处。”
    夭枝听闻此言喂马的手一顿,重新抬眼看向此女子,果然生得极为明媚张扬,颇有几分侠气,她脖子上挂着一枚小玉,玉上刻着槐字。
    这可不就巧了吗?
    这不就是命簿里宋听檐的未来娘子吗?
    这位是朱砂痣,洛疏姣是白月光,一个长相厮守,一个求而不得,两厢都全了。
    按着命簿的时间来算,这个时候黎槐玉确实已经出现了,只是宋听檐来了这处治水,那她出现的地点自然也有了变化。
    这倒是让她差事好办了,她必然不能让他们错过,这可是宋听檐的情劫。
    “姑娘可是去禹州救济,我此行也是要去禹州,不如一道同行,我熟悉路,可以在前带路。”
    夭枝这话一出,黎槐玉喜出望外,“如此甚好,那可真要谢谢姑娘了,你我一起还能有个伴!”
    夭枝点了点头,也不耽误,直接上马往前头带路,“你们跟着我便是。”
    马车夫听到这话,不由摇头叹息,一边驱马车向前,一边抱怨,“真不知你们这些女儿家想什么,世道如此凶险,还非要往凶险之地去,若不是为了银钱我才不会陪着来。”
    这路确实不太平,一路往前走,难民越来越多,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零零散散一家几口人。
    且他们的穿戴也已格外不同,水难先头离开的必然是家中有积蓄,能投奔远亲,是以早早便准备了离去的行囊,衣衫倒也整洁,赶路亦有章法。
    而到了这里已经完全不同,他们衣衫褴褛,成群结队,漫无目的。
    看向她们的眼神极为冷漠,这么多人却凑不出一件行囊,显然已经饿了许久。
    黎槐玉见他们这般可怜,她来时车上又备了不少粮食,一路而来也是救济,得了不少人感激,有的人甚至拿了干粮便跪下来连连磕头,感激涕零,如今见到了自然是一定要相帮。
    她叫车夫停下马车,准备将车上的粮食拿出来,路边的难民已经不由自主往这边靠近。
    像盯着食物的狼群,眼神叫人莫名不寒而栗。
    人吃人可不是传说。
    夭枝暗道不好,骑马靠近马车,压低声音,“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