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我与你家祖师还算相识,也不想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头,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若是你再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江南,雷家堡东南一片竹林上空,有两个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个是道剑仙赵玉真,另外一个则是一位样貌精悍的老头,他身着一身麻衣,皮肤黝黑,袖口之处被挽了起来,腰间坠着一个红皮大葫芦,一双草鞋,不修边幅。
他手里还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若是没有人特意去打听,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让道剑仙赵玉真应付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分心去关注一下其他的战场。
赵玉真站在竹林上,目光沉凝不动。
“前辈,逆天而行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火龙真人——邝天雄。
赵玉真的话让他一愣,他可没说过他们这些人的盘算。
“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玉真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如之前雷家那位老前辈说的,天地之行,若出其理,星汉灿烂,自有其道,神游也有神游的规矩,前辈此番破关而出,实乃逆天而行。”
邝天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满是不屑,似乎在回答赵玉真,也是在回应这老天,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逆天而行??”
“好一个逆天而行!!”
“那老夫问你,当年吕素真不惜代价为你占卜,天道使然,让你一生不得下山,那你又是在干什么?”
赵玉真听到这话,一时赧然。
“你有一个好徒弟!!”
邝天雄抬起头,看向东海的方向,到了他这个境界,对于天地之间的奥妙,他虽说不完全参透,但是也能懂一部分了。
就如同青城山的无量剑,一成一败为之一劫,天地间是有成败兴衰的,少了一个东西,那必然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多一个。
赵玉真下山本来是有一道死劫,这就是代价,但却被另外一个人挡下了。
至于代价,东海之上的那场大战就是明证。
他有种感觉,东海上的那场大战,绝对要比雷家堡的这一场还要激烈。
作为修道之人,赵玉真自然能听懂邝天雄的话。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的运气挺好.”
邝天雄眼睛一眯,随后冷冷说道:“那伱就得懂得珍惜,那个人与你有什么关系,一个皇子,就算是死了,对你或者对你的道侣,又或者是青城山有什么影响??”
“我们之间没有动手的理由~~”
“还是说你愿意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一切??”
邝天雄的话很有杀伤力,萧瑟又或者是萧楚河,与赵玉真与青城山之间的关系本就没有那么密切。
有余力之时,没有袖手旁观,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赵玉真站在竹林上,久久无言,脑海之中似乎正在天人交战,似乎是在权衡到底要不要继续出手。
忽然刮起的一阵秋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那是风吹过竹叶的声音,隐约间竟然还带着一丝酒香,似乎是这里最经典的酒香,酿制的材料中便有一味竹叶,酒成后便自然而然散发着竹叶的清香。
“老前辈,你说凡人终其一生到底图个什么??”
赵玉真忽的开口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邝天雄听到赵玉真的话,一时间也没有直接说出来,他也在思索,因为眼前的这个道士对他来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作为江湖老前辈,他也并不想随随便便就搪塞了对方。
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赵玉真与他的境界相差十万八万里,眼下这场战斗他不以为赵玉真能胜,换句话来说,他也没将这场战斗放在心上。
“凡人嘛~~”
“我也不清楚,我看过太多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够活到七十岁的人不多,算是很少的一撮人了,有人家道中落,愤而崛起,在世道中杀出了一个未来,最后子孙满堂,颐养天年”
“也有人生于大富之家,吃穿不愁,做个纨绔,溜鸡斗狗,花楼之上他们都是常客,但终究富不过三代,建起一座高楼很难,但是一座高楼要想坍塌,并不难,有时候卡在支点上的一块砖头,都有可能葬送整座楼~~”
“更有王孙公子生于权势之家,生而为王,一言可决他人生死,冷酷无情,当然,他们也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普普通通,出生,长大,志学,娶妻生子,甚至一辈子也没有出过一州之地.”
“还有山野放牛娃,只知放牛生娃,不知世间有城郭如山,美人如画,更不知世上有人弹指问天,天有寿几何?”
“我这里只有一个答案.”
随后邝天雄微微一叹。
对方说的这些,赵玉真在下山之后其实都已经看过了,所以对于此言他没有半点置否。
他在等对方的一个答案。
“什么??”
邝天雄看了一眼远处几个战场,嘴角划过一丝自嘲之色。
“活着~~”
赵玉真闻言,寂静无语。
“活着~~”
他在心里重复了三次,只是两个字的答案,但是他却感觉比千言万语都要沉重。
人生天地间,说起来,讲到底真的只是这两个字罢了。
活着。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所做之事,所行之法,归根结底,目的只有一个,活着。
或许那些条件好一点的,能够好好地活着。
“守一,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赵玉真忽然记起了在山上时,他与年幼之时赵守一的一番对话。
当时他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而赵守一回答的也是两个字。
“顺心~~”
当时听到这个答案,他还直摇头,笑赵守一小孩子心性,修行难道就是恃强凌弱?
不过现在,回想起赵守一下山以来的种种,他似乎有些懂了,自己这个弟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顺心,顺应自己的心意,这似乎很简单,但是一个人的认知是有限的,而天地是无限的,所以这两个字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赵守一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有坏的,也有好的,若是简单说顺心就是肆无忌惮,恃强凌弱,那显然是不对的。
他在不断的修正,不断的扣问,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儒家的圣人在求学,问道是什么?他则是在问心是什么?
“小道士,那你认为呢??”
赵玉真洒然一笑。
“前辈说的很对,凡人的确一生图的东西的确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活着,虽然这两个字太过于沉重。”
邝天雄幽幽一叹。
“沉重,的确是很沉重,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只是随后又听到赵玉真说道:“那作为修行中人,在下觉得我们应该与凡人有所差别,我们修行的目的倘若只是为了活着,那与凡人相比又有何异呢??”
邝天雄眼睛一眯,眼底精光闪烁不定,一丝气机在他周身开始流转。
“哦,愿闻其详~~”
赵玉真伸手划过手里的桃剑,畅然一笑。
“我这儿也有两字,请前辈品鉴!”
“从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