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化身蜘蛛,挂着蛛丝,荡入灰雾笼罩的山谷之中。
山谷外明媚人间,山谷内是鬼蜮魔窟。
在雾气深处,一直有低低的哭声环绕,时不时的还传出几声惨叫。
张之维所化身的蜘蛛,八只眼睛眸光一闪,便看到山谷里的一块石头后面,一个一两岁大小的孩童在凄怨哭泣。
男孩只有上半截身躯,下半身空荡荡的,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小蜘蛛,它们如蚕啃食桑叶一般的在啃食着男孩的躯体。
张之维荡着蛛丝从这里掠过,没作丝毫停留。
那个所谓的男孩,不是人,只是一缕人死之时诞生出来的怨恨和不甘的念头,混杂着炁而诞生出来的怨煞。
越是幽闭的环境,炁越不容易流通,炁淤积于某处,就很容易与将死之人的怨恨融合,诞生出怨煞。
这和炁局的诞生有些类似,本质都是炁在封闭环境内,机缘巧合形成了一个行炁的轨迹,继而诞生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闹鬼的地方,大多都封闭,阴暗,气不流通的原因。
而当前这种怨煞,也叫地缚灵,它们一般没有神智,但会本能的引诱活人重复它们的死法,就好像溺死鬼拉人入水一样。
破除它们的方法也很简单,一是直接进去把这一缕怨煞给打散了。
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封闭的环境不改变,要不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怨煞诞生。
这也是为何有些地方的鬼怪邪祟就和野草一样,收割完了一簇又有一簇。
而治本的方法,就是直接改变地理环境,把那个让炁淤积的封闭空间打破,此举就好像把异人的丹田和经脉打破了一样,异人没这些就是废人,地区没了这些,自然也再诞生不了诡异之象了。
不过……张之维的八只眼睛回瞥了一下身后那个被蜘蛛啃食的男孩怨煞,他觉得这个男孩的怨煞,不是自然形成,而是刻意为之。
“用他们的怨气,来豢养那些吐雾的蜘蛛吗?”张之维心里自语。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值得吃惊的事,但凡邪物,往往都需要用怨气来喂养。
譬如僵尸,要养出一头强大的飞僵,就必须要有一片充满着怨煞的养尸地。
而蛊……虽然亦是有正有邪,但大部分都是邪的。
毕竟把蛇鼠,乃至各种毒虫,放在蛊中,让不断让他们厮杀吞噬,最后只剩下一只,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东西,你很难说它是什么好玩意儿。
就算蛊师是一个好人,他手里的蛊,也大概率是一个充斥着怨恨和戾气的邪物。
而培养这种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怨气去喂养。
所以,张之维才猜测,先前那个男孩模样的怨煞,应该是药仙会的人,特意弄出来喂养蛊虫的。
他继续往前发现,果然如他所料,山谷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类似先前那个小男孩一样的怨煞。
它们有些才刚诞生出来,躯体还算完整,有手有脚,有些已经被蜘蛛啃食的即将消散,只剩下一张扭曲狰狞的模糊面孔,时隐时现,发出哀嚎。
“如此之多,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张之维自语一句,目光凝视过去。
虽然他现在的形态,无法施展手段,但他的性命修为还在。
“性”中那强大的精神力,透过他的眼睛释放出去,把那些怨煞里的念头击散,让它们崩溃成一团炁,然后化作阴风消散。
一眼瞪散了那些怨煞,张之维继续往前,没多久,他瞧见浓雾之中,亮起八团猩红光点。
张之维无所顾忌,继续向前,旋即便发现,那八团光芒竟是一头巨形蜘蛛的八只眼睛。
那蜘蛛有两米多高,四米多长,跟个小山似的,浑身斑驳的很,花花绿绿的,蜘蛛腿上满是锋利的倒刺。
它趴在地上,一股股浓烟一样的蛛丝,从它的腹部飞出,融入到周围的雾气之中。
一边吐丝,它还在一边进食,它的食物是空气中那源源不断的怨气。
同时,它的脚下还有很多的骷髅骨,有些已经变成了白骨,有些是皮包骨,只是身上的肉没了,而他们的头顶,都有一个巨大的孔洞,
联想到蜘蛛的进食方式,他们应该是被蜘蛛凿开头顶,注入了消化液,把血肉融化成汁水吸干了。
“这应该是药仙会养的生蛊,看这个体型,应该已经被养了很多年了,而山谷口的那些小蜘蛛,应该就是它的子子孙孙。”张之维心道。
蛊术也有很多门道,譬如生蛊,就是在生物身上施展手段,让他们变成蛊,蛊身圣童就是生蛊。
不过,把人变成蛊是剑走偏锋的小道,一般的蛊师,都是把毒物变成蛊,像蜘蛛,蝎子,毒蛇之类的。
像另一股蛊师势力,三十六贼之一的魏淑芬所在的清河村,她们村里的大蛊师所掌握的生蛊,就是一条可以操控蛇群的巨大王蛇。
张之维变成巨形蜘蛛子孙的模样,从巨形蜘蛛的身侧飘过。
这个距离,他可以直接一击杀了这只大蜘蛛,但他没有,这蜘蛛是蛊虫,与蛊师之间联系密切,杀了它,蛊师那边必然知晓。
倒是杀了蛊师,蛊虫变成无主之物,说不定会引起暴动。
掠过大蜘蛛,张之维继续往前,大蜘蛛之后就没了雾气,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空旷平坦的山谷。
山谷中间有不少的吊脚楼,吊脚楼的上方不时有黑袍蛊师走过,吊脚楼的下方则是密集的毒虫蛇蚁。
到了这里,再变成那种吐雾的小蜘蛛就有些不合适了,张之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毛绒绒的大蜘蛛,完美融入其中。
张之维开始在山谷里侦察起来,时不时的,也有蝎子和毒蛇拦路,向他发起攻击。
这也是药仙会的养蛊策略之一,在山谷里大量饲养毒虫,让他们互相残杀,培养出独特的剧毒之物。
而这种独特的剧毒之物,就代表有资格进蛊培养,成为生蛊了。
面对这些不开眼的拦路毒虫,张之维也不惯着,挥动节肢,随意将其碾死。
弄死了几个不开眼的毒虫,张之维发现山谷周边有几个大洞,他吐出一根长长的丝线粘在山洞的顶部,随后猛的飞掠过去,倒吊在山洞上方,往里边看去。
洞里,密密麻麻的孩童盘坐在地上,他们在练炁吐纳。
其实所谓的练炁就是练毒,以自身的五脏六腑为器皿,炼制蛊毒,让自己变的更致命。
虽然这些孩童所练的蛊毒各不相同,但都是一等一的剧毒。
而他们在一起修行的时候,会进行吐纳,一呼一吸间,毒气被吐出,旋即又被收回体内。
因为距离的太近,又是山洞这种封闭环境,所以他们吐纳的时候,毒炁散不开,还会彼此融合,诞生出新的毒。
而他们吐纳的时候,也会把这种融合毒吸进身体内。
这会让他们变的更毒,但如果自身修为差,毒性弱,无法吸收消化,就会被反噬而死。
这个山洞就好像一个蛊罐,里面的孩子是虫,死到只剩下一个了,那蛊就练成了,那人也就是蛊身圣童。
张之维瞥了一眼,要养成一个蛊身圣童,需要四十九个练蛊毒的孩童,而现在山洞里只剩下了二十来个孩子。
也就是说,已经有二十多个孩子已经死在了养蛊的路上了。
山洞里,除了那些炼蛊的孩童之外,还有两个黑袍人站着。
两人为了隔绝周围的毒炁,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眼睛上都蒙着黑布。
他俩就那么站在一众孩童的面前,虽然看着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但只要那些练功的孩童有丝毫的异动,他们就会过去,狠狠的给予惩罚。
至于惩罚内容是什么……
张之维看向那些孩童,里面有不少瞎一只眼,少一只耳朵,缺胳膊断腿的,若料想不错,这些孩童应该就是不守规矩被惩罚的。
张之维凝视了两个黑袍人一眼,旋即荡出山洞,往山谷看了几眼,类似的山洞还有好几个。
他能感应到,每个山洞里都有数量不少的炁息在涌动,斑驳的很。
若无意外,这些山洞都是蛊罐,里面都在培养蛊生圣童。
张之维思索了一下,看向两个黑衣人一眼,心念一动,吐出一道道近乎透明的丝线,从他们的头顶飞射过去,蛛丝飞射,在山洞里发出着细微的破风声。
这声音非常的细,又非常的锐利,像是蜜蜂振翅一样,若是在外界可能极难察觉,但在这种落针可闻的山洞里,却是非常的明显。
两个黑袍人往四周看去,想找到声音的来源,但这时,他们感觉胳膊上像是被蚊子轻轻的叮咬了一下,而后,疼痛蔓延开来,张之维把吐出的丝线拉紧。
本来,蜘蛛的丝线平平无奇,随手就能扯断,但张之维性命修为高,他吐出的蛛丝自然也是非常的坚韧,说是堪比钢铁也毫不夸张。
这些钢铁般坚韧的丝线瞬间绷紧,像是一柄柄看不见的锋利刀刃在两个黑袍人身上划过。
只一瞬间,两个黑袍人便被肢解,变成了两朵妖冶的血花绽放。
而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山洞里的蛊童们,却是如同没看到一样,没有丝毫异动,继续各自练着炁。
“这都没反应?这是像陈朵一样,心智已经被完全摧毁了!”张之维心里暗道一声,却也没冒然去接触这些孩童。
他心念一动,收起那些丝线,转身便要离开这个山洞。
在走到距离山洞口几米的位置时,他继续吐丝,编织出一个网状蛛丝,把洞口封锁。
如此一来,待会儿就算有什么情况,也波及不到里面的那些蛊童。
随后,张之物又光顾了其他几个山洞,像先前一样,当着蛊童的面,又杀了几个黑袍人,并用蛛丝把山洞封锁。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二个山洞里杀黑袍人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袍人随身携带的蛊虫暴动了起来。
那是一只蝎子,被那个黑袍蛊师装在蛊里,在察觉到蛊师死了之后,它放狂般的要袭击山洞里的蛊童。
那些蛊童一个个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儿,眼见那蝎子朝自己冲来,硬是一动不动。
还是张之维从天而降,八条腿就跟八把剑戟一样,直接把那蝎子给扎死了。
处理了几个山洞里的黑袍蛊师之后,张之维看向山谷里的那些吊脚楼。
吊脚楼里的蛊师比较多,去那里杀容易引起大动静。
虽然张之维不怕大动静,但他只一人,真动起手来,一些散布在山谷周边的药仙会蛊师可能会望风而逃。
想了想,张之维决定处理落单的,再去处理抱团的,于是乎,他化身蜘蛛侦探,开始了打野。
这个山谷里零星的蛊师不少,他们有些在挑选野外的毒虫作生谷,有些在采摘种植的毒花毒草,有些则是训练蛊虫……
张之维以蜘蛛形态悄无声息的接近,再悄无声息的袭杀。
蛊师虽然也练炁,但术业有专攻,如果没有那种专门提升体魄的蛊虫,他们的身体素质高不到哪里去,如何能挡住张之维的偷袭?
别看张之维现在是蜘蛛模样,很多手段都用不了,但性命修为在那里,别说这些个蛊师,就算是陆瑾和吕慈都挡不了。
因为有之前的例子,张之维在杀了蛊师后,都会再找出他们随身携带的蛊虫,一并给杀死了,这也没什么难的。
杀了人之后,为避免被人发现了尸体,他还会把尸体给处理了。
处理方法很简单,只需要举起尸体,然后吐出蛛丝,并抓着尸体不断翻滚,几个呼吸之间,便能把一具尸体裹成一个茧子。
然后,再将茧子丢进山谷边缘的迷雾中去。
虽然人一般大小的茧子看起来有些突兀诡异,但在这毒虫遍布的山谷,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在偷摸杀了很多散布在山谷周边的黑袍蛊师之后,张之维看向了林立在山谷里的那一片吊脚楼,该对那里的蛊师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