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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一隅之光
    夜间下了一场小雨。
    雨量不大,但这里是辽东。
    一场小雨,就足以让天气迅速清爽起来,一时间有了一种早秋的清爽。
    天刚蒙蒙亮,叛军就埋锅造饭、整顿兵马,奔赴赶赴辽阳城下。
    乌古论元忠并没有借助防御阵地坚守,而是率领一支骑兵等在了阵前。
    一见完颜驴蹄的大旗,乌古论元忠就血贯瞳仁,果断而主动地发起了进攻。
    他不知道这一夜盈歌遭遇了什么,也不清楚盈歌是否还活着。
    虽说他已努力劝说自己放下,可仇人相见,他还是迫不及待想用一场杀戮发泄心头的怒火。
    完颜驴蹄的前锋也是精锐,新抓的壮丁布在后阵,打顺风仗时一样能派上用场。
    这么安排,倒不是因为完颜驴蹄有多么体恤新兵。
    如果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让这些炮灰顶在前面,消耗敌人的体力、消磨敌人的锐气。
    只是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让辽阳兵感受到他们的强大,所以排在一线的,俱为精锐。
    双方人马如同汹涌的怒潮,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声厮杀声瞬间遍布原野。
    这一带是一马平川的原野。
    平原对冲,只要能撼动对方的阵形,基本上就确定了胜利。
    而平原对冲,首先比的就是谁的弓强、谁的箭利。
    所以,在策马冲向对方的同时,双方阵中,便各有一片箭雨呼啸而去。
    双方兵马还未接触,就有不少战马轰然倒地,马上的骑士被摔到地上。
    这一滚落马下,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喊出来,就会被潮水般涌来的铁蹄踏成肉泥。
    双方犬牙交错般切入对方阵营,旋即就自发组合成几骑、十几骑、几十骑的小团队,刀劈枪刺,陷阵冲锋。
    当乌古论元忠手中刀卷了刃,胯下马也将力竭的时候,他才开始且战且退地撤向大营。
    完颜驴蹄见状,也鸣金收兵,先行整顿队伍。
    双方都清楚,这场激烈的对战,只是一道开胃菜。
    大餐,正在酝酿之中……
    ……
    清晨的阳光,带着绚丽的光彩,沐浴在杨沅流畅健美的身体上。
    他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犊鼻裤,站在只到小腿深的清澈溪流中清洗着身子。
    留守的士兵不多,大营里显得空旷起来。
    这条小河穿营而过,就在杨沅的寝帐旁边。
    “哈!我看状元公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没想到身子竟如此健硕啊。”
    李太公的卫队队长,他的本家侄孙李佑拍着巴掌走过来。
    李佑二十出头,生得贼眉鼠眼,一脸狡黠之气。
    “李兄早啊!”
    杨沅向他打了声招呼,笑道:“君子六艺,射御就在其中。李兄以为我们读书人就不能弓马娴熟么?”
    李佑在溪边站住,笑嘻嘻地道:“能是能,不过我看杨学士你这弓马也未必娴熟嘛。昨夜学士小登科,我可没听见新娘子吭唧几声……”
    李佑摊了摊手,一脸遗憾的样子。
    “嗯?”杨沅动作一停,乜向他的目光便有些冷。
    李佑忙举手道:“杨学士可千万不要误会,太公吩咐过,要特别关照学士的安全嘛。
    李某负责巡弋,这帐篷它又不隔音,嘿嘿,不小心听见点动静,哈哈。”
    杨沅收回目光,一边投着毛巾,一边淡淡地道:“李兄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除非你去的是青楼,人家姑娘本就是为了取悦于你。
    不然的话,女人里边,或矜持或害羞或内敛,十个倒有八个是不叫的。
    尤其是第一次,男女先天便有不同,女子尚不得其中情趣的时候,更不可能叫的。”
    “哈哈,要说诗词歌赋,李某不敢与杨学士较量。可要说到这床笫之间的学问,杨学士你却是不及李某了。”
    李佑得意洋洋地道:“我那娘子洞房之夜就叫的狠着哩,那叫一个地动山摇日月无光。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杨沅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李佑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脸色却慢慢难看起来。
    沉默片刻后,李佑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杨沅摇摇头,走到溪边,穿上小衣,回了帐篷。
    二人一走,原本逡巡于四周的几名金兵马上凑到了一起。
    “陈大哥,你是讨了婆娘的,伱说,杨学士说的对吗?”
    一個年轻的金兵满脸求知欲地问道。
    “嘿嘿,这个啊……”
    陈大哥自得地一笑,便与几个金兵就“叫与不叫,什么岁数叫,叫的人多还是不叫的人多”这个学术性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
    杨沅刚一掀开帐篷,就看到盈歌穿着一件白色小衣,嗖地一下钻回了被子。
    就像一只机警的小狐狸,忽然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于是惊慌地逃回了洞穴。
    帐角的小几上,放着一个之前并不存在的小包袱。
    包袱的四角只系了一半,应该是杨沅突然回来,盈歌还没来得及系上。
    尚未系紧的包袱里露出一角东西,那是……昨夜的床单?
    杨沅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又往榻上看了一眼。
    盈歌正顾头不顾腚地把头埋在被子里,看得杨沅有些忍俊不禁。
    昨夜,盈歌不仅让他喂饭,还任性地吵着要喝酒。
    杨沅想着反正也就一小壶,度数也不高,让她小酌一点,对她并无坏处,就答应下来。
    谁料,盈歌却是抓过酒壶,一口气就喝干了。
    两颊酡红的她,精神确实好了许多。
    杨沅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只把当初盈歌回国之后他的际遇发展,捡能说的说了一下。
    既然是捡能说的说,其实也就没多少可说。
    不过,杨沅口才好啊,哪怕是家长里短,也能说的妙趣横生。
    他如何帮秦家找猫、为何怒掴摸臀手张宓,一一道来,盈歌听的很是入神。
    见盈歌的情绪好转,杨沅这才让帐外的人提水进来,以便盈歌沐浴休息。
    这时,杨沅就发现,之前在老铁山城给他看守门户的那四名金兵又来了。
    不仅他们来了,就连他们的卫队长李佑也在附近逡巡着。
    于是,等盈歌清洁已毕登榻休息时,他就回到帐中,把他现在的处境小声地告诉了盈歌。
    他现在面临的状况是:李太公一心想把他收为己用。送女人给他,就是对他的一种试探。
    金夫人那一关,他用那是挚友之妻的理由回避过去了,可今日这一关却不好过了。
    如果他和盈歌什么都没发生,李太公顶多是知道他仍心向大宋,倒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对盈歌,他也不确定李太公会不会做什么。
    所以,他希望盈歌能随便叫几声,意思一下。
    然而,对一个白纸一张的少女,这实在是比杀了她都难。
    她又不像杨沅那个时代,可以有那么多的间接知识可以学习。
    因为压根不懂,她倒不像金夫人有种难言的羞耻感,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看着那双比傻狍子还要纯良清澈的大眼睛,原本鼓起勇气想教她如何叫唤的杨沅也没了勇气。
    看到杨沅渐渐尴尬起来,还带着些小羞涩的表情,盈歌的俏脸也不禁越来越红。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脸红个什么劲儿。
    反正到了最后,她觉得太害羞了。
    所以,她就红着脸,一把抱住杨沅,勇敢地说道:“既然装不出来,那咱就来真的!”
    可是盈歌发现,就算来真的她也没有叫出来。
    就算最痛的那一下,她都忍住了没有叫,真是好勇敢。
    ……
    杨沅坐到榻边,在她没有盖住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揶揄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害羞啊?”
    “我才没有,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生要强的盈歌姑娘霍然拉下被子,小脸蛋红通通的,却仍要强地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杨沅,我是不是叫的不好听啊?”
    “啊?”
    要不李佑为啥说我吭唧,吭唧!我又不是猪!”
    “嗯……嗯……”
    “我是叫的有什么不对吗?”
    盈歌姑娘不仅好胜心强,看来她的求知欲也一样强。
    杨沅慢吞吞地道:“那倒也不是。”
    “那你教我啊!”盈歌拉住了杨沅的手。
    杨沅苦笑道:“这个……它不是教出来的,得慢慢开发才行。”
    盈歌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气极道:“那你倒是开发啊!”
    杨沅被她的天真之语弄得食指大动,奈何时辰不对。
    杨沅只好安抚道:“开发也是需要循序渐进,有个适应过程的。”
    “那要多久啊?”
    “很快,很快的。”
    “嗯……好吧!”生于绥芬河畔,长于撒巴山中的盈歌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要很快就行。
    做为一个女人,在做女人这件事上还被人编排,那怎么行。
    她盈歌一生不弱于人!
    ……
    前方战事的惨烈,与杨沅无关。
    傍晚时分,大军撤回了大营。
    伤兵的呻吟声,使得大营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氛。
    不过,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的精神头儿却很高昂。
    因为他们占了上风,他们赢了。
    只要达到了他们的战略目的,些许伤亡又算得了什么。
    李太公见状也放了心,只要驴蹄在辽东能够站住脚,他就可以放心地回上京去了。
    上京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只是这股力量现在是一盘散沙。
    因为上京各方权贵的利益诉求,和他们想要采取的应对方式不同,这让他们互相羁绊互相抵销着,完全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李太公要尽快过去,只要能够把上京权贵们整合在一起,就能对辽东这边给予最强有力的支持。
    他相信,到那时候,即便他们不能打进中原去,也能和完颜亮做一个切割。
    完颜亮占有中原,而他们将占据女真故地和原属辽国的大片领土,与完颜亮各占半壁江山。
    是夜,好学且要强的盈歌姑娘没能继续她的开发事宜,因为李太公带着他们趁夜返回了南面的老铁城。
    完颜驴蹄的兵马也趁夜悄悄撤出了大营,但他行军的方向,是西面的大定府。
    老铁城中,灯火如昼。
    留守的人正在连夜做着登船离开前往上京的准备。
    狮子口中停泊的各色船只,他们将驶走将近一半。
    此时,辽阳军的赵一甲和龚正龙正率领三千精骑,星夜兼程地赶往鸭绿江畔的九连城。
    黄海之上,一条三桅的大船在夜色之中,依据星辰辨识着方向,乘风破浪地驶向开京。
    因为杨沅在大明湖畔的一句话,致有今日八方雷动。
    而这一隅之光,一样可以明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