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感谢
长夜未尽,野风幽寒。
林白已是力竭之身,朱见羊身上有伤,更是断却一臂,两人也没法再逃,便在山林中寻了个小小洞穴,往里一钻,潜伏身形。
来到石盘之上,雾气外月白之色愈盛,秀秀越来越能耐了。
静下心,闭目恢复。
林白本就混元五转有成,肌体之强远超同境界修士。而且也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耗费太多,气海枯竭罢了。
在石盘之上静修五日,便已恢复如初。
“起。”
心中一动,雾气翻腾不休,涌入身前,聚成殿堂。
其间摆设一如苍云门大殿。
随着心中再动,一个个人形又生。顾金针盘膝,朱见羊跪伏,段老大端坐闭目,王砚冰冷笑,鹿食苹眉间含春。
各人言语活动,栩栩如生。
随后吴不藏进殿,及至顾金针自爆,大战生起,又到鹿食苹自爆。
诸般之事,战起战消,也不过半刻钟时光。
林白细细回演了几遍,这才又闭目静思。
此番大战,声东击西袭杀王砚冰,又借飞刀和枯木蝉逼停段老大和鹿食苹,借金丹自爆之威,使得二人重伤。
乃至于鹿食苹疯癫异常,又引动金丹,意欲同归于尽。
“彼时鹿食苹自爆之时,苍云门的人不敢上前,只在远处,又是夜间,我也散出了袖中云雾,无人能锁定我气机。”
“以外人来看,乃是筑基硬抗金丹自爆之威,必然粉尘都不剩半个。是以苍云门的人,大概会觉得我与朱见羊已死。”
“只是还需小心谨慎。”
林白琢磨半天,又思虑得失。
七杆飞云旗遗失,十八柄飞刀丢了十五柄,只余三柄。
飞云旗得自杨冰,飞刀得自欢欢姐和姜小白。
另还把狐狸的救命毫毛给用了。
这些东西都是林白护身的东西,来之不易,虽没灵石,却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费了许多口舌,凝聚了许多汗水。
“此番是为顾家,得让顾家来补!”
林白肉疼了会儿,又思所得。
无所得。
此战死了五个金丹,然则半个储物戒都没捡到,着实让人痛心。
不过与金丹激战,亲试金丹术法神通,又眼见金丹自爆,算是开了眼界。且明晓自身之不足,于日后修行有益。
“不管怎样,为好友报了仇,为徒弟报了杀父之仇。此战已算是大胜。”
林白又静坐一会儿,思虑战后之事。
经顾金针之事,算是对顾家又有大恩。
当然,肯定不能跟元婴提恩情,但顾家做事不靠谱,可总算厚道,不会亏待人。
是故,日后在顾家的地位必然更高。
“以后遇了危机,顾家必然要帮忙。甚至能请顾大娘出手。若是再把顾大娘舔舒服了,指不定能用她好几回。”
林白想了半天,忽的心中生出寒意,有心惊肉跳之感。
赶紧睁开眼,此刻天蒙蒙亮。
洞穴中朱见羊在侧,独臂闭目,正自恢复。
这洞穴极浅,也就五六步深,应是野兽憩息之处。
“是谁?”
趋吉避凶生感,林白不敢大意,袖中云雾立时散出,遮蔽住自己和朱见羊。
“禁声。”林白见朱见羊睁开眼,便低声嘱咐。
朱见羊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过了片刻,心中那不安之感渐去,林白也不敢收回雾气,只维持不退。
林白估摸着,应是有人怀疑自己和朱见羊未死,是故出来巡查周边之地。
此处距离苍云门也就百里,未脱苍云门的势力范围,还需小心才是。
方才的心惊肉跳之感,远胜昔日遇险之时。怕不止是金丹,甚至于是元婴巡视。
林朱二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头都不敢露。
雾气整日维持,生怕露了气机。
如此熬了五日,林白耗费极大。眼见忐忑之感再未生出,便收归雾气于袖中。
做了恢复后,又立即以雾气遮体。稳妥些总是没错,林白一向胆小。
转眼一月过去,朱见羊伤势大好,断臂亦已生出。
趋吉避凶再无所感,林白与朱见羊略作商议,便打算回程。
此地位于苍云门北部,俩人先往西行,饶了一大圈,再转西南,往桥山方向而去。
也不敢御空。而且生怕来者太强,林白担心趋吉避凶的神通在石盘外失效,便行上几里地,就去石盘上感受一番。
两人遇门派和家族就绕,路遇坊市也不进。
折腾了半个多月,终于入了桥山地界。
二人放下心,换上干净道袍,御空径入桥山派。
没过多时,便有巡山弟子拦路。
解释了一番,俩人来到青云山下,顾芳已喜出望外的迎了出来。
“你们竟还活着?本以为你们……”顾芳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且进来说话。”
她拉着林白和朱见羊入了殿中,又招呼人去找顾九重。
“你家说伱魂灯未灭,玉树想去寻你们,伯父拦了下来。”顾芳竟有些唠叨,“如今总算平安回来了。”
她又抓住林白的手,接着道:“你是不知,飞雪还为你哭了一场。”
“……”林白愣了下,转开话题,问道:“芳姐,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形势?”
此番林白与朱见羊餐风饮露,与空气斗智斗勇,都没敢跟人接触,是以不知如今局势。
“也没个章程。”顾芳抹抹眼,面上转厉,“老祖让暂且修养,九阴山那边也再未闹事。”
林白就觉得这事儿没完。仇已结下,如今各自消停,不过是酝酿下一场风波罢了。
“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顾芳这才问起正事,“听闻他们死了四个金丹,是真是假?”
林白和朱见羊对视一眼,也没吭声。此事牵扯甚深,至少跟顾九重才能说。
正自端起茶盏,四周忽降下淡淡水气。林白立时便觉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迷茫之间,脚下一空,人已落到地上。
环顾四周,朱见羊在身侧,身后是一洞口,有水帘遮蔽,应是瀑布之属。
再往水帘洞里看,里面有两人一兽。
中间盘膝坐着一年轻女子,着浅碧道袍,青丝披散,身形略消瘦单薄,胸前不敢细看,只双眸漆黑,样貌极美。
正是顾大娘顾倾水。
另一人是一老者,白须垂于胸前,面上有笑意,慈眉善目。
至于那兽,乃是一青皮狐狸,正卧在地上睡大觉。
“顾老祖,杨老祖,沉玉仙子。”朱见羊立即跪倒在地,恭敬非常,头都不敢抬。
林白也赶紧跟上,心说你们仨开会呢?
“啊,小淫贼来了呀。”狐狸语气慵懒,睁开眼,站起身,摇了摇尾巴。
林白只觉得这狐狸不懂人情世故,当着这么多人面,竟不给自己半分颜面,外号张口就来。
算了,林白也不敢气,自己得学人情世故,元婴却不需考虑这些。
“仙子安好。”林白恭敬道。
“好。”狐狸迈步,跳到顾倾水膝盖上,还没卧下,就被顾倾水抱了下去。
狐狸也不气,只是道:“我虽好,可我徒弟不太好,被人骗了东西。”
林白不吱声。
“小淫贼,我记得你也有徒弟,且爱之怜之。”
青皮狐狸又跳到顾倾水膝上,复又被顾倾水抱下,狐狸不再勉强,走上前几步,盯着林白瞧,道:“若是你徒弟在外被人欺负,还把宝贝哄了去,你当如何?”这一句颇有稚嫩娇俏,分明是学妙妙说话。
朱见羊看了眼林白,心说你那会儿不是说秘宝是沉玉仙子赠你的么?合着是骗来的?一问一个不吱声,你管这叫谈笑风生?
“仙子,”林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跟小黄生死之交,又怎能诓骗她?乃是她知我要随军,便赠我秘宝傍身。”
“沉玉,你这徒弟倒是有情义。”杨家老祖笑着开口。
“什么有情义?”狐狸当即不高兴了,“老杨,我问你,若是你家那贪杯的小丫头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整天跟人睡大觉,你作何想?”
“男女欢好,我怎拦得住?”杨家老祖慈祥一笑,道:“我再问你,若是你从小养大的孩子,刚长大就跟人跑了,你作何想?”
“吃你家几天米,就算你家养大的了?看你抠搜的。”狐狸嘀咕两声,跳到林白头上,嗅了两嗅,拿爪子拍了两下头,继而竟卧了下来。林白也不敢动,生怕狐狸撒尿。
“顾金针如何死的,你且道来。”顾倾水终于开口。
她语声幽远,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清冷,可偏偏又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楚楚可怜之感。
“小水,小淫贼在吞口水!”狐狸本卧在林白头上,忽的告状。
这狐狸有病吧?日子没法过了!林白也不敢辩驳,只低下头,想着日后能打的过狐狸时,一定要好好炮制她!
三个元婴当面,林白本就是老实人,当即开口讲述。
从搜魂探命,到金丹自爆,最后又逃窜遁远。只是略讲了飞刀与神通阻敌,并未详细说。
这是压箱底的手段,朱见羊已经知晓。林白就打算着,若顾大娘细问,那就老实说,若不细问,也懒得理她。
而且九阴山那边也不一定知晓,四个金丹要么自爆,要么被烧成灰,想验尸都没法验。当然,飞刀的手段可能瞒不住,但枯木蝉就不一定了。
顾倾水听完,果然不多问,甚至没做怀疑,只沉思不语。
倒是杨家老祖多看了林白两眼,抚须而笑。
“这小淫贼藏了话。”狐狸又挑火,她盘在林白头上,嘴上学一女子言语,“飞刀为何意,神通又是何种?为何不细细说来?”
“……”林白觉得有点不太对,这狐狸从爬自己头上就不对劲儿,变着法找茬,她也有月事?本还想着讨好一番,再混根狐狸毛,如今是想都不要想了,别被拔了毛就行。
“谁还没个隐秘?”杨家老祖笑笑,看向青皮狐狸,道:“李沉玉,你恩师是谁不也没说过么?”他淡淡一笑,“能为友朋踏足险境,遇险又能从容应对,这已是极难得之事了。我等已知九阴山所图何事,何必再勉强小辈?”
这杨老祖太好了,林白赶紧朝杨老祖一拜,心里却还想着这狐狸精竟也有师父,不知是何方神圣。
“好了。”顾倾水又开口,“你们且下去歇息吧。”
说完话,素手轻抬,碧袖挥动,便见水意氤氲,当即包裹住林白和朱见羊。
一阵恍惚,再睁开眼时,已在一处幽静小院中。
顾芳已在等着了,又问起顾金针之事,朱见羊简略说了说。
听闻顾金针死的悲壮,顾芳愣了许久。
说起来,老顾家也真是惨。本是双元婴,鲜着锦才是,结果刚死一个元婴,又折了个金丹。还被九阴山几番戏弄,搞得大失威望。
顾芳也没心思再多说什么,只让二人暂且住下。
待顾芳离去,没过一会儿顾飞雪竟来了,还带着朱玉环。
“伯父!”朱玉环眼眶通红,扑通跪在朱见羊身前,抱着朱见羊的腿哭泣。
林白瞧着这一幕,就有点想徒弟了。若是妙妙在,一定比朱玉环哭的还伤心。当然,若是劝她别哭,她能立即止住。
与顾飞雪聊了会儿,她与朱玉环便既告辞。
翌日晨,顾瑶和顾无伤又自上门。待过了午,或是消息传开,杨嗔竟登门拜访。
“家兄家姐邀两位饮酒论道。”
杨嗔一开口,林白就知道必是欢欢姐派他来的。
说起来,在外劳碌许久,林白还真想喝些美酒。
“你们年轻人自去说话。”朱见羊抚须推拒,他此番有所得,欲静心苦修。
杨嗔也不勉强,同林白出了院子,往杨欢处走。
待到杨欢的院落,便见枣树繁茂,酒香怡人。
诸位老熟人已在候着,纷纷笑着行礼。
待林白回了礼,各人坐下,杨恕凑上前。
“飞雪怎没来?”杨恕询问。
“杨恕!”林白气坏了,“我在外奔波辛苦,你不关心我这知己好友,反来问女子之事?”
杨恕尴尬一笑,连忙喝了三大碗,这才平息了林白的怒火。
“此番在外,到底遇了何事?”杨冰开口询问,“听说顾金针前辈以一换四,不知真假?”
“确有此事。”林白笑着举起酒碗,“牵涉隐秘,恕我不能多言。”
诸人自是明白,便只闲叙旧事。
饮到入夜,纷纷醉倒,杨欢招来人手,把杨恕等人送回。
没了旁人,杨欢便拉林白进了房中。
许久未见,又经生死。两人也不多言,便既入巷。
烛火摇晃,瑞雪盈盈。半熏醉酒,满屋春情。
许是杨欢知林白在外受了苦,人竟温柔至极,都不让林白动了。
而林白又惯会卖惨,倒是让杨欢更为细心伺候。
“欢欢姐,你真好。”林白轻拂欢欢姐的秀发。
灯烛映来,杨欢面上红晕更显,雪白肌肤也挂上片片桃。
俩人闹腾了几番后,这才说起别离之情。
“沉玉老祖……”
“确实得了那狐……那位老祖的援手。你莫非以为我力竭了?再掐我的话,我就让你……”
林白浑身舒爽,正扯闲话呢,就见欢欢姐也不掐人了,反慌乱之极,低着头去着道袍。
“小欢欢,你的葫芦似乎没法子挡住窥探。”狐狸声音慵懒声音响起。
赶紧起身,往后去看,只见灯烛下窝着一团青,狐狸酣睡正香。
这狐狸有偷窥的爱好?林白也不慌张,一边着好道袍,一边在心里骂狐狸。
反正狐狸做的离谱事儿多了,林白早已习惯,都皮了。
“老祖。”杨欢慌乱的穿好道袍,跪下磕头。
狐狸出自杨家,杨欢自小就认识狐狸,也从小就称老祖。
“小欢欢,什么东西都吃,只会害了你。”狐狸笑。
杨欢不吭声。
“嘿嘿,”狐狸竟笑嘻嘻,“小时候多乖,没我在身边教导,你先是学会了喝酒,后来又通晓男女之事,当真是让老祖我欢喜呀。”
杨欢还是不敢吭声,只脖颈和面上更红,头快埋到地里了。
“这会儿知道羞了?”
她摇摇尾巴,杨欢当即趴倒在地,业已昏迷。
“仙子。”林白见状,知道狐狸不是来找乐子的,便盘坐下来,问道:“仙子漏夜登门,所为何事?”
“林转轮,你当真好手段。”狐狸竟喊出林白法号。
“……”林白不清楚狐狸是从哪儿知道自己身份的。
“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知了你底细?”沉玉仙子双眸闪动,饶有兴趣的打量林白,笑道:“初次见你时,我没细看。昨日爬你头顶,才发觉臭气有些熟,原来跟那傻丫头的木簪一个味儿。臭臭臭!”
原来是从这儿知晓我身份的!林白终于明白昨天狐狸为啥老找茬了!
“瞒不过仙子法……法眼。”林白随口恭维,心说狐狸把话说开了,那就好好巴结吧。舔谁不是舔?
“你未入道前就能转车轮?真的假的?”狐狸好奇问。
“讹传罢了。”林白老实巴交。
“啊?”狐狸躺了下来,“秀秀说,她之所以对你念念不忘,就是因你有转轮神通。如今看来,秀秀要失望了。”
这话分明是胡扯。彼时秀秀根本不知转轮为何意,只能是后来曲如意把她教坏。再说了,秀秀那傻丫头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仙子说笑了。”林白被狐狸欺负惯了,早就皮了。
“我本还疑惑,怎推演不到你行踪。原来是你本命有异,能隔绝推演。”狐狸绕着林白转圈圈,“我大意了。”
“那日我本想坦白,可仙子走的太快。”林白老实撒谎。
“且信你了。”狐狸摆摆尾巴,“还有,你得好好谢我。”
“秀秀能得仙子照料,我早就心里感激的很,日后刀山火海,只要仙子一句话,愿为前驱,绝无二话!”林白握着拳头,一副慷慨模样。
“你这种人,就算睡再多女人,也是应该的。都说狐狸骚,你这嘴比狐狸还骚。”狐狸看着林白,微微摇动尾巴。
“……”林白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让你谢我,非是为秀秀。”狐狸跳起来,身影转淡,“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狐狸青影竟已不见!
“仙子!老祖!”林白赶紧站起来追,“还请再送我一根毛啊!老祖!”
根本没人搭理。
林白气的没脾气,心知这狐狸之所以跑这么快,就是怕自己要东西。
“抠搜!我还能把你毛薅完了?”林白心中气愤,却不敢明言。
又坐下想了半天,也不知狐狸最后说的是何意,为何要谢她?
待天亮,欢欢姐还没醒,林白便去院中枣树下静坐,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有一女子找了上来。
是顾瑶。
“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不用再寻顾芳,也不用去寻我叔叔顾九重。”顾瑶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