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庆国朝堂,每人都有自己的戏路。
这出发到底还是出发了。
天色方亮,众人便起身用过早饭,随即下山启程赶路了。
没有马车,只是几匹快马,就连到来时的队伍与那些辎重都是没带,只留下许褚带领队伍,返回皇宫。
而苦荷师徒、李安、阮玉五人,则将要快马加鞭,赶往南边前线
失策啊!
没有马车,就说要保留体力的吧!
阮玉望了眼一脸憔悴的德妃娘娘,又转头看着骑在马上,不时打着瞌睡的圣女阁下,连忙低下头去,在心中告诫着自己:想要活得长久,便要当个瞎子、聋子、哑巴.
他此时恨不得自己就真是个天残地缺之人,这青山,当真是凶险!
同样的,木蓬也是看出师妹与德妃娘娘的不妥之处,正待开口询问两句,便见师傅那张严肃的表情望了过来,便也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一行人不理会随行官员们的呼唤,就这么扬长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也没听说过,德妃娘娘骑术这么好啊!”
一名随行到来的官员摇了摇头,想着如何回去同陛下交代,缓缓回到了队伍之中.
一路急行无话,五人先行出发,却因路途长短而比冗长的队伍更慢到达目的地。
没了贵人拖累速度,队伍回到上京已是十几天后,那些官员如何向上交代的不必多说,只是将德妃随同国师一道前往前线慰劳士卒的消息‘散播’开来,当场的,陛下便‘龙颜震怒’,上京城中,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信鸽飞腾而去,方向各不相同。
小皇帝怒后,但也还是将李安的皇后身份昭告天下。
本是打算在其返回皇宫后举行盛大的封后典礼的,按着眼下的情形来看,这典礼也是没法办了,宫里宫外,算是白忙活一场。
不过,就是封后的主人翁没有返回皇宫,这朝中的大小官员也都没什么异议。
毕竟,德妃得国师看重认同,连前往交战的前线都将其带在身边,可想而知这皇后的位子已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总而言之,德妃娘娘不,以后得叫皇后娘娘了。
北齐立后,此事已是天下万民皆知,百姓们欣喜,百官们心死。
南庆。
司南伯爵,范府。
范闲正在自家小院中鼓捣着新鲜玩意儿——那是一架借用着水力运转不休的水车。
自打从儋州来到这京都城内,范闲便觉得空气干燥,就连呼吸间都有一种火药味。除了还未习惯天气以外,更多的便是不习惯京都内众人的勾心斗角,沉重氛围。
想着那未过门的‘鸡腿姑娘’有着肺疾,便想着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方便婚后林婉儿养病,这才创造出了这属于天地间的第一个加湿器来.
流水潺潺,机扩转动发出悦耳的吱吱声,水摔打四溅,空气中雾气弥漫,范闲满意的点了点头,颇为自得!
突然,院落外边传来动静,想着妹子范若若还在书房读着自己写的那些稿件,正疑惑间,一位下人带着消息走了进来。
“少爷,是宫里的人。”
范闲心中一动,道了句有请,便挥手让下人自去忙自己的事儿。
很快,一位笑容不改的公公手拿浮尘,走了进来。
“小范大人,哎哟,这怎么一进来便水汽扑面呐~”来人便是范闲在宫中相熟的候公公,这人看不出具体的年岁来,不过却是庆帝的心腹,相伴在侧已是很长的时间了,“还得是小范大人会生活,瞧瞧这,还真是享受得紧,叫人羡慕非常。”
说着,候公公手中浮尘一摆,呵呵一笑望向庭中的加湿器。
宫中来人,是为何事呢?如今朝中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前线的战事以外,就连那老二与太子之间都是消停了不少范闲上前两步拱了拱手,凑近候公公问道:“哟,候公公今日得闲,可是知晓家中运来一批南边的瓜果,赶来尝尝鲜的?”
笑容满面中,范闲也在观察着候公公的反应。
虽是没有与范闲过多客套,但候公公还是眯得连眼睛都瞧不见了,回应道:“小范大人还是别取笑咱家了,这不是遇上个那位与您前些时日相牵连女子的事吗?”
司理理?
自己偷摸夜审司理理的事发了?
自己倒的确是走了后门捷径,虽有陈萍萍担保不会泄露消息,但保不齐司理理受不住刑从而吐露也说不定.没有打探司理理如今是否还在监察院地牢之中,范闲略镇定了一下之后问道:“是陛下发问了?”
“可不就是陛下问话嘛!”
看见他的神情,候公公笑容不减,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前前后后啊,的确是有两拨刺客想着救人,不过都是有来无回。倒是前线的战事有所变故,正是因那北齐暗探所起,陛下有言,让您往宫中走上一趟。”
“如今时候可不早,还请小范大人随我来吧。”
说罢,候公公便拉上范闲的衣袖,朝外走去。
“战事因北齐暗探而有所变故?”虽说牛栏街刺杀案的确是因自己而起,之后又有林珙身亡,但无论如何,此事也赖不到自己的头上啊,自己还是受害者呢!范闲装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这事儿可与我无关呐,有刺客闯院救人自有监察院同僚诛杀,这战场上的事儿,也有秦老将军部署统筹,何须问过小子我的意见?”
紧走两步,范闲这才轻声询问起候公公道:“陛下还交代什么了?此去入宫,就见我一人吗?”
“陛下倒是没说别的了,不过,要见的人可不止小范大人一位,咱们呐,算得上是最慢的了:您的父亲司南伯、监察院陈院长、林相、京都守备叶重叶大人、二殿下以及太子殿下可都要当场。”
“算算时间,这会儿许是已经到了,咱们还是抓点紧,别让陛下等急了才是!”
范闲见他神态不似作伪,便也舒了一口气:“那咱们便走吧,您可得多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上了早已在外边等待的马车,车轮转动,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庆国皇宫。
观潮亭后方的御书房中。
庆帝一身白色丝绸衣袍,说是合身也成,说松松垮垮也对,就这么要死不活地侧躺在软榻上,神色认真的翻阅着奏折,并时不时的提笔勾勒几笔,做着标记。
场间,除了范闲还没到以外,这该到场的几人都已经到了。
倒不是说范闲架子大,而是庆帝之后才想起来让他入宫奏对,这才会比众人慢上一些.
良久,范闲偷摸入场,想着不要太引人注目,只是无声拱手朝着庆帝一躬身,便待在墙角不说话了。
庆帝余光一撇范闲,便低敛眼皮,专注于奏文,时不时地点头摇头,好似纠结于奏文中的内容。
御书房内。
太子朝着范闲温和一笑,老二李承泽勾起嘴角,食指一挑额前杀马特斜刘海沉声静气,范建怒瞪一眼还嬉皮笑脸朝着两位皇子摇晃手掌打着招呼的范闲,示意他不要殿前失仪。
倒是林相闭上了双眼,叶重目不斜视,陈萍萍轻笑一声,面上满是愉悦之色。
一瞬间,这南庆朝堂的百态已是不留余地的描绘而出
良久。
庆帝抬起头来,没有先说正事,只是笑着看向范闲,似关心,又好似其他的问道:“是坐马车晃得慌,还是这秋日的日头晒得太狠了,让你这脸色一会儿泛喜一会儿发苦的。”
“真是古怪的紧,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范闲闻言不敢怠慢,正待一礼后说上两句,不料范建倒是先一步上前恭敬道:“回陛下,犬子无状,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若有责罚,便请责罚臣吧!是臣教导不严之过”不知为何,许是听到了犬子二字让庆帝有些不喜,这才泛起的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就连情绪都有了一丝的烦躁之感。
“本就是玩笑之言,范侍郎又何须如此?”
“臣代犬子,谢过陛下!”
眼观这一切,外人还不明所以,一脸懵色,倒是陈萍萍笑容不改,深深看了一眼范建,复又低下头去。
一场小风波,本就是庆帝故意为之,以之进入正题的。
虽出了些小意外,但还是让众人都精神集中、侧耳倾听了起来。
房间中,铜鼎内的焚香缓缓飘散,将庆帝那张肃穆的脸萦绕在其中,让这本就是天下最有权力之人,更显出三分的庄重威严之感!
“各位俱是朝中栋梁,军部、户部、宰相、监察院”庆帝状似询问般说道:“据探子来报,如今北齐国师苦荷已是出了青山,离开天一道山门.不知你们可曾得了消息?”
林若甫、叶重、范建几人皆是摇头不语,只有陈萍萍点头笑道:“臣这里也得了消息,按照路径与方向来说,苦荷的确是有意前往交战之地,其麾下带着他的弟子木蓬,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原北齐恭王麾下的九品强者阮玉,以及北齐新册立的皇后——李安儿!”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别问他们得没得到消息,就是提前得知了,此时也只能都装作不知晓的!
不过,经陈院长之口得知,倒是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纷纷露出惊容来。心中暗思:这大宗师离开道场倒是没什么,但这去往前线是要做什么呐?这可是有着说法的.
最关键的是,那北齐皇后是何人?
带着三位九品在侧办事跑腿的,能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女人呢?
见场中诸位心中都有了思索,庆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不用去管这北齐皇后为何会前往边境,就单说这苦荷罢,诸位的看法是?”
见着发挥的时机已至,太子李承乾往前一步高声道:“柔弱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
“此前,四顾剑因其徒孙刺杀范闲,弟子云之澜杀害林相之子一事还未做出回应,如此一反常态的举动不过是在观察着庆齐两国的战事结局,才好倚之做出动作”
早在入宫之前,太子便早早得到消息,与母后商讨一番后这才入得宫中,是以此时的太子显得底气十足。
李承乾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前一段时间,北齐也派遣了两波人手营救暗探司理理,最后虽是以失败告终,但也在京都内闹出了很大的风波,加上这一次大宗师苦荷出山的举动,很显然,北齐的那位皇帝陛下并不想输掉这一战!”
太子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有模有样,但除了他的好二哥撇了撇嘴以外,却是无人回应赞同于他。
倒是叫他得意的神情有些多余,更多了一分尴尬的神态来。
“太子,伱的意思是说,北齐已经与东夷城达成一致,成了攻守同盟?”庆帝似乎是有些诧异太子的说法,侧头询问道。
“这”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话,太子的脚趾抓地,名下又多出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所来。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倒是给朕好好说说,你都是什么意思呢?”庆帝面上一沉,差点没给太子吓出个好歹来,本是出风头的事,怎么一转眼就画风一变呢?
眼见太子这般不堪,庆帝心中不快,低喝道:“若是没能想清楚,便且待在一旁好生思索,静听诸位大臣的意见,莫要再胡乱发言!”
“是。”
太子面有不甘之意,低头退了下来,无人能看到,他低头那一瞬间面上的笑意。
范闲就这么看着面前这对奇怪的父子,算是吃足了瓜,觉得今日光是为了这一幕,也算不虚此行了。心中正思索着战事的变化会对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时,便见到未来岳父林若甫忽然悲痛道:
“陛下!此次对北齐用兵,耗费钱粮,本是陛下为老臣做主,为臣那死去的孩儿讨个公道!”
“如今!两国战事竟然惹出了大宗师参与,如此下去,便不止是双方将士互相攻伐这么简单了,臣恐为国朝带来巨大的坏处,亦担心前线的秦老将军有损.”
林若甫就这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副悲伤过度,险些昏迷的样子,拱手道:“陛下,小儿一命轻于鸿毛,庆国社稷则是重如东山!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班师回朝吧”
说罢,他好似情绪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大礼参拜了下去。
好!
不愧是咱们庆国的宰相!
这一套以退为进的说法今日便算是见识了,也学到了!
众人看着林若甫,神色各异。
谁人不知,此战是庆帝之意,说是为林相之子复仇,但却剑指北齐,想要开疆扩土?不管是谁反对,只怕下场不会太美.不过,林若甫身为宰相,又是受害者父亲,本着为朝廷着想,舍小为大之举当是能叫人侧目,击节叫好!
两国大战于他林若甫有何干系?
若当真是为子报仇,那便要寻出真正的幕后之人.难不成,为了林珙,庆帝会真的交出那疯婆娘李云睿,还是自己的皇子啊?林若甫早已看破实情,心中悲凉,也越发坚定让范闲成为自己的女婿,给那长公主来一招狠的!
全言没有说对苦荷出山的看法,一片为大庆着想的说辞,看得范闲不时点头,连忙上前搀扶道:“林相,还请莫要悲伤过度”
“老二,太子,你们要多与范闲学学,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快帮忙?”李承泽两兄弟在庆帝的催促声中,这才一脸急色的上前,配合起范闲将林相给搀扶了起来。
“宰相大人放心,这个交代寡人已是答应了你,便不会这般轻易的就收手的!”
眼光一扫,庆帝望向不动如山的叶重,口中却是询问向他人:“陈萍萍。”
“臣在!”
轮椅上,陈萍萍调转着面朝的方向,微笑着应道。
“可曾查到了叶流云大师如今的踪迹?”
陈萍萍眼中露出一道一闪而逝的精光,口中却是回应道:“两个月前,叶大师倒是出现在西凉路的青州境内.只是如今嘛,却是不得而知了。”
“荒谬!”
庆帝忽然严声训斥道:“陈萍萍,监察院难不成是吃干饭的!若是何事都一问三不知,那朕要这监察院何用?”
天子震怒,满堂俱静。
“陛下息怒,叶流云大师贵为宗师,若是他不想显露人前叫人得知行踪,就是几位九品跟随探查,亦是不会有结果的。”陈萍萍面色不变,好似辩解。
“此言倒还有几分道理.”庆帝从鼻中轻哼出一声,也算是给了殿中人一些个‘必要’的‘交代’。
终于,在两人的红白脸下,叶重轻咬后槽牙越众而出,抱拳说道:“回陛下,府中叔父叶流云的踪迹,微臣倒是”
“知晓一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