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又下了一场秋雨,地面一片泥泞。
风有点大,墙上挂着的大蒜头和辣椒串“吱呀”摇摆不定。
辛卓拉开房门,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散把,麻布袖口卷起,看了眼昏沉的天空,然后踩着泥巴地,走向厨房。
饿狼寨山贼这几日罕见的没有进攻,但恰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对方在等四天之约?那两位当家的,可能随时会杀到?
而从水月庵偷来的那一袋食物不算多,但经过二当家的崔莺儿合理分配,比如一天只吃一顿,竟然已经坚持了足足五天。
没错,五天了,已经过了饿狼寨山贼给的四天期限。
黄大贵几人觉得,也许柴东虎那两人在外面出了意外,被捕快逮了斩首也不一定。
这个推测,令他们有些放松,加之习练了功法秘籍,甚至产生了一种谜一样的自信,就算他们回来,咱们也能拼一拼!
只是辛卓觉得够呛,这些山贼属下的进步实在有限,所谓穷文富武,半年不知肉味,又没有药物辅助,全靠身体干熬。
至少望月井可以攫取的能力没有什么价值,完全不值得操作,自己的境界定格次八品,一天升一级的快乐没了。
“吱呀——”
推开厨房贴着斑驳脱落的“福”字年贴的简陋门板,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大蒜味。
不知是哪位饭量大的饿极了,过来偷大蒜吃。
此时还未到吃饭的时间,辛卓也饿的厉害,不过更难忍的是口渴,水井通灵跑路了这件事,其他五位贼众已经惶恐不安的研究了好几天,最后无解,只好跑到五里外的山泉接水吃,来回十分麻烦。
他看向水缸的位置,不由就是一愣,水缸被一副曼妙的小麦色健康态躯体挡住了。
没穿衣服那种。
崔莺儿在洗澡。
湿哒哒的长发、纤细的长腿和马甲线小腹上水珠点点,双臂护身,一对勾人的狐狸眼冷冷看来。
宛如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我是来喝水的。”
辛卓看向她身后水缸,感觉继续喝水大概率是不太妥当,便麻利的转身,走出厨房,贴心的关上房门。
曲。
大。
圆。
他默默做出三个中肯的评价。
“是不是那些六根不净的尼姑让你着了迷,认为谁都如她们那般?”
屋内传来一阵水花声和冷冷的质问。
“这话从何说起?”辛卓停下脚步,大感好奇,喝水和尼姑们有什么关系?
“我每个月初一、十五的午时三刻,都要在厨房洗澡,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哦……”
辛卓看了眼天色,确实是午时左右,难怪除了韩七娘在对面纳鞋底,此时一脸揶揄,其他人都没有出现,可自己哪里关注过这些东西:
“不在自己房间,跑到厨房洗,难道不会有大蒜味吗?还有,选在这个时辰,莫非有什么讲究?”
“我是和你理论时辰和讲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吗?”
崔莺儿开始穿衣,凭心而论,她原本挺瞧不起辛卓,性格执拗,胆小怕事,然而对方前几天的改变,又令她另眼相看,心中慰藉。可现在明知故犯的色胚,即便自己心里很无所谓,却也生了几分烦闷。
真是个扶不起的小当家!
“其实你完全不必多想,我对你充满了尊重,就像……对大妈一样。”
辛卓违心的说了一句,迈步离开,感觉窗户上铁罐子里的雨水也能喝。
“大妈……”
这句话摧毁了崔莺儿心中的某种美好,穿起的衣服又滑落下去。
他嫌弃老娘老?老娘才二十二岁,虽然在外面这个年纪确实已经生了好多孩子。
随手拎起旁边的刀子,顿了一下,又扔到一边,换成了葫芦勺,舀了一勺水,从窗口递出去,语气柔和:“算了!喝吧。”
外面无人应声。
呃~
生气了?
崔莺儿沉默,随即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辛卓踩着泥巴走向自己的房间,斜对门的韩七娘捧着鞋底,低头吃吃的笑着,强忍着,脸都憋红了。
“你故意的?”辛卓再次停下脚步。
韩七娘轻咳两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古灵精怪的都了都嘴:“是啊,好不好看?是不是圆、大、曲。”
哦?这……顺序倒了……
呸!女贼!
辛卓暗骂一句推开房门。
小黄第一时间扑了上来,对于这个忠心一百分的小家伙,辛卓十分喜爱,揪起两只耳朵,扔到桌上,然后拿起桌上放着的两本书,《古庙奇书生》、《张不夜侯》。
这是“自己”唯二的两本藏书,带颜色的那种,放在前世某度搜不到。
篇幅不大,但污的美艳,污的清奇,污的很有难度,前世同行见了都得喊声666。
看来“自己”以前不是个正经读书人。
这几天带着充满批判的目光,秉烛三个通宵看完,熬的双眼通红,然后索然无味,圣如佛贤。
脑海中又不由想起刚刚二当家的场面。
其实还是蛮刺激的。
不行,不能二刷了。
练字。
这边刚写下一个“金”字,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和嘶哑的吼声:“不好!饿狼寨全体大举进攻了!”
是韩九郎的声音,寨中除了大当家,轮番站岗巡逻,今天貌似轮到他。
“咣当……”
四周房门齐齐拉开。
崔莺儿的声音喝道:“什么叫全体大举?说话稳当点。”
“饿狼寨大当家柴东虎和二当家冲天炮从外地回来了,两人领着全寨三十多号人准备从峰下强攻。”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但韩九郎仍旧忍不住声音发颤。
院中安静了一会。
“他娘个熘熘球,谁又怕了谁?俺这虎形刀也不是吃素的!”三当家的愤声咆孝,朴刀拄地,“砰砰”作响。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接着是兵器出鞘和装佩护胸铁的声音。
饿狼寨当家的终于来了!
辛卓站在门后,紧蹙眉头,这种无缘无故被人随时砍上门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糟糕。
想了一下,他还是拉开房门。
院子中,五位山贼已经准备拼命,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关注,这种火拼的局面,“子曰”大当家除了加油助威,毫无用处。
“请问……”辛卓斟酌了一下,“那两人具体什么境界?几品?”
山贼团体互殴,还是高等战力决定胜败,辛卓对此深以为然。
五位山贼看了他一眼,继续整装。
“我在说话。”辛卓提醒自己的存在。
“柴东虎八品,冲天炮九品,其余人都是小喽啰,还不如我们。”还是年纪最小的韩九郎,给予大当家的一定的尊重。
最高八品?
自己是次八品,次八品就是比九品强一点,还没到八品,想必是打不过的。
自己这五位山贼属下境界最高的崔莺儿和韩七娘还没到九品,必然也不是对手。
辛卓心里没底,干脆提出一个老成持重的想法:“我觉得逃跑性价比会更高一些,比如去水月庵。”
下山的路虽然被堵,但是后面一条荒路可以绕道跑去水月庵,尼姑吃斋念佛总不至于杀人。
“当啷!”
三当家的黄大贵和四当家的白尖细手上兵刃掉在了地上。
五位山贼齐刷刷的看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诧异和鄙夷。
“性价比”他们听不懂,也许是读书人的行话,但逃跑二字是那么的刺耳。
“哪里不对吗?打不过,何故图一时之快,白白送命?苟一点,大不了再杀回来。”辛卓神色认真。
“好个贪生怕死的子曰!还说要有血性,你有个熘熘球的血性,我看不起你!”黄大贵怒不可遏。
白尖细也翘起兰花指,怒斥:“当谁都像你一样,与尼姑不清不楚?没有人比我更懂尼姑,腌臜!”
崔莺儿要冷静一些,但声音十分冷漠:“我等落草为寇,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落旗为天行道,便是道之有义,何至于怕死逃命?
山寨既吾家,这是老当家的话;共同护佑山寨,这是大当家你的话,为何事到临头如此胆小?身为义薄云天的山贼,当坦然面对生死才对!”
“嗯……”
我承认,有几分道理。
但这……完全不符合树倒猢狲散、贪生怕死的山贼形象啊,这番大义凛然、充满正义的发言,瞬间让辛卓感觉自己格局小了。
不过和尼姑不清不楚是什么鬼?
五位山贼开始往峰下冲去。
崔莺儿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真诚的劝道:“大当家的,你自己逃吧,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读书人,年岁还小,改个名字,也许还有生路,去讨生活吧!我们替你挡一挡,也算对得起老当家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