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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引线
    手术室早灭了灯, 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的苏冶抬眼,看见里面的护工直接从无菌通道把床推了出去,送至病房。
    他身体动了动, 肩胛骨离开冰冷坚硬的墙壁, 在病床消失于视野后,又一下子靠了回去,不轻不重撞得后背微痛。
    胸中剧烈不断的心跳和隐约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苏冶手伸进外套口袋中,手指习惯性地想要摸索出什么东西,但只摸到几颗包裹着糖纸的蓝莓硬糖。
    他像被烫着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苏冶哥!”沈萌站在拐角处观察了半天,看苏冶情绪似乎没什么问题,小跑着跟过来。
    小杨也在那边, 只是脚步有点犹豫,没跟在沈萌身后。
    苏冶起身走过去。
    “苏冶哥,这个我帮你拿出来了,岚姐嘱咐过的。”
    沈萌掏出雾剂悄悄递给苏冶,同时观察着苏冶的表情,“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苏冶捏着雾剂药瓶,习惯性轻声说了句没事,侧过身吸了一口。
    胸口的窒息感好了很多。
    苏冶感受着肺部的疏通, 想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讨论,说哮喘发作时是不是会有死亡的感觉。
    窒息感,如影随形的恐惧感,发黑的双眼, 模糊不清的视野。
    确实像即将奔向死亡。
    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
    刚才爆发在他身上对死亡的恐惧感并不是来源于哮喘发作时的窒息, 而是一种更根深蒂固的情绪。
    门缝里淌出血水的画面似乎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冶又吸了一口, 压下密密麻麻似乎要再度涌上心头的慌乱。
    “嗯...哥你...没事就好。”沈萌看着苏冶轻微打颤的手指,咽下了心里的疑问。
    苏冶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了,超过了关心则乱的范畴。
    沈萌想起苏岚火急火燎的嘱托,又和苏冶多说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苏冶苍白的脸色,决定先让苏冶独处休息一会儿。
    “那我去订房间,哥你可以去屿屿病房里看看他,就在楼上。”
    苏冶低着头,“嗯”了一声。
    沈萌一步三回头,放心不下地往外走。
    拐角处一声不吭的小杨立刻走出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去订房间。
    出了这种意外,明天上午的收官趴估计是够呛了,现在这个时间肯定也不好回去,只能先在外面住一夜。
    附近酒店小杨比较熟悉,可以帮忙安排私密性好一些的套房。
    他琢磨着,既然苏冶和席玙关系不一般,那他分内肯定也要多搭把手的。
    尤其是苏冶现在这个状态...
    小杨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是能省心的主。
    “杨经纪人。”
    小杨脚步一僵,听见苏冶在后面不远处叫他。
    卧槽。
    不会吧,难道苏老师有读心术,听见他在想什么了?
    连席玙都能变身幼儿园小孩了,现在的小杨对各类奇闻异术的接受度猛然拔高,已经到了外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临危不惧的程度。
    “哎,苏老师您说。”他笑容满面地转身。
    苏冶走过来,边走边安静地看着小杨脸上花一般的笑容。
    非常圆滑世故,是作为经纪人来说相当加分的点,一看业务能力就不低,应该是小杨的常用公式化表情之一。
    但打照面这几次,苏冶却很少在小杨这张脸上见过这个客套笑容。
    他每次看到小杨,小杨脸上恰好都是哭丧或慌张或焦急的表情。
    例如在南市机场大厅撞到时,小杨夹着接机牌匆匆忙忙,压低声音好声好气地和电话对面打商量,表情真诚而迫切。
    又例如在航空楼外的那道绿化带外,那辆冲进绿化带里的黑色大众旁,小杨表情焦急如焚,跟在急救人员身后。
    再到今天崽崽被送到医务室时,小杨因为崽崽忧虑到不行的表情。
    和那次事故几乎一模一样。
    苏冶盯着小杨现在脸上的神情,一只插在兜里的手忍不住微微蜷缩,恰好捏住了那几枚蓝莓硬糖。
    漂亮幼崽在手术室里接受手术时,外面护工告诉了他一件事。
    崽崽之前就进过一次手术室,因为事故,但万幸只有轻伤,并不严重。
    苏冶当时听见后,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自责又心疼,轻声问:“是什么事故?”
    护工大概也是觉得离谱,正好夜半没事,在外面等候区和苏冶聊了一会儿。
    “说起来也是真的匪夷所思,是车祸,没想到吧,五岁的小孩出车祸。”
    苏冶没懂护工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夸张,往合理方向猜测着,“是和家人外出的事故吗?”
    护工摆摆手,表情一言难尽。
    “一开始我们接到急救电话,也以为就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谁知道去了之后发现事故确实是普通事故,但出事故的人有点不太普通。”
    苏冶“啊”了一声,指甲掐着指腹,“不太普通?”
    护工拍了下大腿,“坐驾驶位的居然是个小孩!我们看到的时候差点吓傻了,车里没有其他人,就这么一个小孩坐驾驶座上!”
    护工大概是有点说书的天分,把人胃口吊的高高的,连带着苏冶手心也跟着出了一层薄汗,“这个五岁小孩就是里面正在手术的小男孩?”
    “对,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您说说,一个五岁小孩怎么开得了车,但车里又确实没别人,而且还是在南市机场出的事,按理说放行的人看到一个小孩在车里肯定会拦下——”
    苏冶呼吸僵住,他脱口而出,打断护工的话,“...南市机场?”
    护工点头,“嗯,刚才忘了说了,是南市机场的事故,那天不是出站口出了点纰漏吗,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事故只有这一起。”
    苏冶掐着指腹的手指松开了,手心的薄汗变得冰凉,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茫然。
    护工的话在他脑袋里回放着,他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关键词。
    南市机场。
    只有这一起事故。
    苏冶听见自己的嘴巴张开,声音有些飘忽,一字一句地问出声。
    “...请问那场事故是哪天?”
    护工嘶了一声,“我天天都在出班,您问具体日期的话我倒是想不太起来了,得翻下存单才行...”
    苏冶一颗心吊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听见护工说想不起来具体日期,他那口悬着的气也没能立刻松开。
    然后护工的后半句话响起。
    “不过那天下雪了,是初雪,我记得很清楚。”
    初雪。
    只有那一天。
    苏冶脑袋发飘,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僵化住,大脑半天转不开。
    他很清楚初雪是哪天。
    那天他也在南市机场,机场确实出站口除了点纰漏,航空楼外也的确发生了一起事故,就在他的眼前。
    和他挨得极近,近到他下意识解开安全带,想要过去救人。
    护工说,那天虽然混乱,但只有这一起事故。
    “不过还好小孩没什么重伤,也得亏附近有人在,即使叫了救护车,一点儿都没耽误!”
    护工乐呵呵地,“后来听同事说这事还上新闻了,叫什么热心市民苏先生。”
    苏冶声音很轻,还发虚,像没睡醒,“...啊。”
    “我印象也挺深的,呼叫中心的小姑娘说这苏先生声音特好听,好像还是个明星。不过我年纪大了,不太熟悉这些。”
    苏冶愣愣地点头,“嗯。”
    护工聊完这一段后,拉家常似地转过头,“对了,您也是艺人吧,我们院厉害了,光这段时间就接待了好几次艺人,能不能问问您贵姓大名啊?”
    苏冶也转过头,和护工四目相对。
    “我姓苏,苏冶。”
    护工呆滞了一瞬间,“...哦,苏先生你好。”
    ......之前呼叫中心的小姑娘大呼小叫的名字好像就是...苏冶?
    卧槽。
    护工大叔心里默默爆了句粗口,暗搓搓地要了个签名后回去值班了。
    苏冶在他走后,就一靠着墙待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中”三个大字的灯灭掉,看见沈萌和小杨过来了,才动了两下。
    医院的长廊很安静,苏冶是赤脚跑出来的,还是护工大叔看不过眼,在后勤室找了双新拖鞋给苏冶。
    鞋底碰到地板时,空旷安静的长廊响起轻微的沙沙声。
    满面笑容的小杨眼皮子一跳,升起一点不详的预感。
    苏冶一直混沌着的思维终于稍微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苏岚告诉他,南市机场那天有很多记者狗仔在蹲点,因为那天有席玙从海市回来的航班。
    而苏冶在机场大厅撞到了席玙的经纪人小杨,证实了确有其事。
    后来航空楼外面出了车祸,苏岚担心记者,拦着没让他下车,但他打了急救电话。
    然后苏岚在微信上说,那辆车是小杨的,车上的人多半是席玙。
    可刚才的护工又告诉他,那天医院只收治了一场急救,就是他叫了急救的那场交通事故,但负伤者不是席玙,是个五岁小孩。
    和苏冶一路抱过来的崽崽是同一个小孩。
    长相酷似席玙的崽崽。
    一开始,苏冶只是忍不住紧张,因为没想到崽崽这么小就一次又一次受伤。
    到后来,他头昏脑涨,理不清思绪。
    许许多多事情慢慢对合上,再度导向一个苏冶之前想过,但只是一笑而过的答案。
    崽崽和席玙,是...
    苏冶停在小杨面前。
    小杨176的身高,虽然脸长得清秀,个头其实不算矮,但苏冶站在他面前时,小杨还是得微微抬点头才能把那一张脸看个明白。
    然后小杨被晃得眼神一飘。
    啊...这无边美貌...
    之前苏冶淡圈毫无踪迹,小杨虽然在席玙的身边直接间接听过不少次这大名,不过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能让席玙间歇性情绪激动的主。
    后来嘛,后来虽然苏冶回来了,虽然他们哥贴过去了,不过为了避嫌起见,外加本身节目内也没什么见面机会,小杨一直只在直播里欣赏过苏冶的颜。
    有一说一,小杨完全能理解苏冶为什么会是top团oril的初代门面。
    也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苏冶退团后那么多人情绪激动到原地转黑。
    苏冶确实...就是很美,美得独特,是夹杂着细雪的寒风。
    像这样近距离无死角肉眼瞻仰,还是小杨第一次。
    苏冶挺高的,182的,身形高挑而修长,而且因为有些清瘦而自带股破碎美感,外加平时那个温柔性格,谁看谁迷糊。
    但这是苏冶笑起来的时候。
    苏冶不笑的时候,美得冰冽,站在小杨面前微微垂眼,细长眼睫顺着眼神轻搭。
    因为那双十分独特的眼角微扬的狐狸眼,还有眉尾下方的那颗朱砂痣,让苏冶垂眼看人时会有种冷冷的艳冶感。
    现在的苏冶没有一点病美人该有的柔弱气势。
    尼玛的,好漂亮,好恐怖。
    小杨心里泪流满面。
    之前只感觉他们哥气场很强,在圈里呆了这么些年,小杨还没见过比席玙更低气压的主。
    谁知道苏冶...苏老师面无表情的时候也这么让人心惊胆战。
    小杨毕竟是跟在席玙这种咖位身边的,这么些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苏冶往面前一站,还没出声,他先开始有点怂了。
    小杨忍不住唯唯诺诺地双手垂在身前扣住。
    “苏老师,什么事,您请说。”
    小杨收回目光,盯着苏冶的肩膀,心想这绝对不是他不敢继续对视下去,这只是对苏冶老师的尊重!
    苏冶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平静。
    “杨经纪人,我应该和你之前就见过,在南市机场。”
    小杨点头,“对,好像不小心撞到苏老师了,当时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冶无声看着小杨的反应和神情。
    “杨经纪人那天是去接席玙的吗?”
    小杨的眼珠子不动,脑子代替眼珠子转了又转。
    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没有意义,席玙那时的行程保密性一般,一查就知道。更何况他一个席玙经纪人,去机场不是接席玙也说不过去。
    “对的对的。”
    苏冶声音从头顶上飘下,“啊...所以赶得很急。”
    小杨决定打个太极,顺着苏冶的话说下去就完事。
    “是啊是啊,那天人太多,不小心撞了苏冶老师结果还没认出来,您瞧我这——”
    苏冶那独特的微凉却说不上冷的缥缈嗓音又落了下来。
    “不是的,我说的是杨经纪人的车出事故的事。”
    小杨一口气还没酝酿好,迅速憋回了肺里,后背开始僵硬起来。
    苏岚告诉苏冶了?
    小杨脑子转的飞快。
    苏岚告诉苏冶也无可厚非,但苏冶知道后肯定会猜车里的是席玙。
    不过这也没事,他记得很清楚,席玙被搬出来前苏岚就带着苏冶走了,苏冶肯定没看到车里拖出来的是个小孩。
    这件事也压了下来,只报道了事故,没提到负伤者,苏冶应该是不知道的。
    “对,哎呀苏老师可要帮我们保密哦,这事好不容易从媒体那里压下来...”小杨跟着打哈哈。
    “刚才有位护工告诉我,那天收治的患者是个五岁的男孩。”
    小杨声音猛然刹住。
    他抬头,刚好撞上苏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略微探究的眼神,嘴里酝酿好的说辞一个都说不出来。
    咋办。
    咋办咋办咋办咋办。
    就算给“五岁男孩”找到了合适的身份,但一个小孩独自开车本来就很匪夷所思。
    小杨急得要上火了。
    他疯狂调动着所有脑细胞,嘴上一边拖延着,“啊,对,就是屿屿来着,准备接他到席姐那边和小露珠——”
    手机铃声响起,小杨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赶紧掏出,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电话真的来的太及时了,等他接了电话随便找个借口开溜,先躲一躲苏老师。
    完美!
    小杨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
    “苏冶呢?”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夹杂着一点烦躁的声音。
    小杨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一做完手术开口第一句就问苏冶。
    他还准备开溜呢!
    “苏老师这会儿在医院里呢。”
    电话那头呼吸声平静了些。
    半晌,小杨都感觉到背后苏冶那疑惑又礼貌的眼神了,听筒里却迟迟没传来下句。
    小杨悄悄揉了下自己肩膀,想问一句吧,又不能当着苏冶的面叫这声“席哥”。
    “呃...那个...”
    “你把电话给他。”
    准备快点开溜的小杨想当场昏厥。
    啊,席哥,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是吧。
    臣等正欲战死,主公为何先降!
    苏冶在一旁等待着小杨。
    原本他应该直接走开,崽崽出了事情,小杨肯定会很忙,这通电话搞不好是来商量工作安排的,小杨应该不方便在这里留太久。
    苏冶安静地站在原地。
    小杨半侧过身去,小声说着话,苏冶隐约听见提到了自己,大概是在问情况。
    小杨的声音有些为难,苏冶无意识地猜测着是不是工作不好安排,也有可能是行程乱了不好处理。
    ...算了。
    等下次对方空闲一点的时候再问吧。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事有点太离谱,恐怕问出来小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冶收回眼神,转身。
    医院的长廊真的空荡荡的,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医院,始终停留在拥挤又嘈杂、泪水伴随着哭号的印象里,像一个缩小的梦魇。
    但现在一切静悄悄的,静到苏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被沈萌瞥到一眼后就藏进兜里的手指仍旧在微微发抖。
    “哎,行吧...苏老师您——哎,苏老师?”
    苏冶刚走到电梯前,忽然听见走廊上打电话的小杨叫他。
    他转身,看见小杨拿着手机跑过来。
    “苏老师先别走!”小杨把手机递了过去。
    苏冶不解其意地接过,贴在耳边,“您好?”
    静悄悄的,和这条走廊一样。
    但仔细一听又有一点不同,手机里面有一些有规律的呼吸声。
    苏冶等了半天,对面都没给回话。
    他看了一眼小杨,再次出声,“请问是——”
    “既然在医院,为什么不来看我?”
    手机里忽然传出闷闷的一声,是小孩子的声音,语气低沉,好像精神不佳似的,末尾语调放得很轻,轻到苏冶屏住呼吸去听。
    “...崽崽?”
    苏冶出声,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嗯。”手机里应了一声,“你在哪?”
    苏冶回答:“我马上上来。”
    席玙挂掉电话,随手甩在被子上,末了又再次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枕头旁边。
    他倚着柔软的靠枕,抬头盯着天花板。
    旁边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又是顶层这间单人病房,无语。
    席玙眼神微挪,看见深色实木的床头柜上摆着枚镜子,映出他额头绑了圈纱布的模样。
    可能镜子也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枚。
    “......”席玙挪开眼神,手指摸上自己的额头。
    伤口其实没有伤在额头,也没有多长,只是当时血流了下来,比较骇人。
    他摸到纱布下凸起的缝合线,轻轻一按。
    挺疼的。
    而苏冶后脑勺居然藏着那么长一道,骇人又可怖。
    席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他以为他很了解苏冶,知道苏冶的一切,苏冶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席玙忽然察觉,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对苏冶的了解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苏冶这五年去了哪里,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会有哮喘。
    也不知道苏冶刚才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更不知道苏冶后脑勺那道骇人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对苏冶的了解,也就比别人多一点点而已。
    席玙想起以前和苏冶同居时的一些事。
    苏冶性情柔和,或者说是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所以显得对谁都差不多,对谁都是同一副笑容。
    和他在一起后,苏冶才变了一些。
    席玙是第一个看穿苏冶温柔外壳下包裹着冷淡的人,也看出苏冶虽然在团内很敬业,练习很刻苦,但对oril却没有过多执着,也没有那份归属感。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挑拨苏冶,想看看苏冶到底会在乎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也许一开始就已经被苏冶吸引住,只是稍微晚一些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席玙记得和苏冶在一起后,他们一起做了很多演出计划,不过大部分是席玙计划偏多,苏冶总是在一旁仔细地听,听完后很温柔地笑。
    席玙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列计划的人,他很随性,就连空降出道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其实更喜欢无拘无束的创作环境。
    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计划呢。
    席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能回到歪倚在阳台的靠椅上和苏冶一起写歌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他那时就已经隐约有了危机感吧。
    苏冶身上那股缥缈不定的气质太强烈了,强烈到席玙心里隐隐不安。
    所以他做了很多很多计划,想留住苏冶。
    但是席玙忘了,雪是会化的。
    太阳过于灼烈,雪就会不可避免的消隐无踪。
    他和苏冶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没能多去了解苏冶一些。
    席袅曾经嘲笑过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席玙从没这么觉得,也确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因为苏冶真的有慢慢对oril生出归属感,后来也主动参与了很多工作事务。
    但席玙现在忽然发觉,他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对苏冶无比了解,觉得自己计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傲慢。
    他太傲慢,傲慢到从来没有察觉过苏冶有没有不对劲,以至于五年后只剩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滴。
    房门滑开,苏冶走进来。
    席玙抬头,正好看见苏冶贴着床边坐下。
    席玙什么都没说,暂时抛开这些杂乱心绪,仰头学着幼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想让苏冶放心。
    但苏冶却伸过手来抱住他。
    “崽崽,你不要难过。”
    席玙一怔。
    苏冶头低垂,蹭着席玙的脸侧。
    “我不会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