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欺诈
迈洛和黄金一脉可以算是积怨已久，不管那究竟是不是黄金树本人的意志，总之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但勾指神殿就不同了，在来到幻梦境之前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而对方却偏偏仅凭一个照面就不分青红皂白要拿下迈洛的命，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什么神殿敏感体质。
…
或许在勾指神殿看来，黄金一脉的夯货们吃了憋却还要借蛇人之手复仇的手段何其丢面，但其实换个角度便能知道卢奎那一派系究竟有多么鸡贼了。
当然，这也只有在正面迎上迈洛的压力，在重压之下被碾碎胸腔那两扇排骨、五脏俱裂的情况下才能想得通那件事。
也就是勾指的女神官如今的下场。
…
众所周知，使徒啊神仆啊修女啊神官啊主教啊……
不管是什么阶层什么称谓，所有为神权服务的这些人，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编制的灵视者，身上多了一层所谓的赐福，仅此而已。
而不管走到了哪一步，哪怕已经触碰到了上位的边界，区区灵视者又如何能威胁得到曾经的旧日，何况还是黯影级别的旧日。
…
所以女神官的下场与高塔旁那条大蟒蛇差不了太多。
用魔法师或术士的身份来对抗战士本身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先前出现在萨麓布的那名黄金派系的年轻人就拿半条命证明了这一点，只不过勾指神殿明显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
……
对德拉斯里恩城的居民与旅客而言，今日绝对是心惊胆战同时大饱眼福的一天。
战斗就爆发在城市中心广场，而且有着多个神殿的影子，如此阵容让隔壁的“嗣兰国”王室都派遣斥候潜入德拉斯里恩进行窥探。
不管在哪一片大陆，不论是哪一时代，神殿执法在民众眼中其实算不上稀奇，但执行神祇意志的神殿使者被按着头打，这就是天大的新闻了。
而德拉斯里恩城中心广场正在上演的就是这么一幕。
…
蟒蛇的半个身子都被埋进了地表碎片里。
至于正前方那片坍塌的废墟里，一个沐浴着火光的人影正单手提着女神官的长发走出来。
甚至没有什么激情四射的斗法画面，前一秒还妖娆多姿的女神官下一秒就像是被泥石流碾过一样，翻着白眼，不省人事。
到底是迈洛过强还是女神官太弱，还是因为存在属性相克的原因，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答案了。
迈洛本想就地挖个坑把女神官埋了。
但发现对方如此轻易便断了气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此孱弱的神官，无论是她的灵视还是所处阶层能接触到的秘密，都不值得迈洛浪费时间去进行窥视。
于是兴趣缺缺地把那具破破烂烂的残尸丢向一旁。
尸体落地的闷响从烟雾缭绕的废墟中传来。
迈洛走向严和小炎的方向，他本没有多看那尸体一眼，但在迈出几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
随后反身面向那片塌陷的地面废墟。
沙尘与火焰燃烧产生的烟雾略微散去之后，一副不算太熟悉的面孔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此人影身长近十米，半掩在烟尘背后，赤裸的足尖轻点在无形的空气上，整个人呈半坐半躺的姿势，十分慵懒、婀娜。
最重要的是她的整个身躯都是虚幻透明的灵体状态，且身上沐浴着蔚蓝色圣光，撩人眉目之间的蔑视、睥睨之意清晰可见。
…
迈洛打量了一番空中那张精致的半透明脸蛋，又转头看了看远处那“折叠”起来静静躺在废墟角落里的尸体，以及尸体上不翼而飞的蓝色宝石。
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算太恍然的恍然表情道：
“我就说怎么那么容易……”
没错啦，此刻漂浮在废墟正上空这放大版的灵体正是女神官本人。
这倒是迈洛从未见识过的手段，必修一里也未曾记载，或许是独属于勾指神殿的某种强大咒术或魔法。
按理来说肉身被毁之后，这些赐福者的灵魂不应该被牵引回神殿么？
可迈洛总有一种感觉，女神官的生命形式并不依赖于那副血肉皮囊，换句话说，此刻浮在半空的这十米灵体才是她的本体。
…
“我记得祈福殿里那只丑八怪死之前说过，说什么……它的母亲早就防着我了，说的就是你？”
很显然，大概率不是。
但迈洛就是要皮这么一下。
因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可能就没工夫耍嘴皮子了，勾指女神官的气势与压迫感正在急速飙升，短几秒钟时间不到就越过了下位者与上位者的门槛。
旧日啊……
迈洛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此时的身份，原来如今一名堪堪过了及格线的旧日也能给予自己这么强的压迫感了么？
还是说幻梦境的生命等级秩序更加严苛？
……
…
在迈洛的视角里，一位灵体状态的旧日就让此刻的自己感受到压力实属不应该。
但在德拉斯里恩城中其他围观者的眼中，一名下位者能直面旧日支配者这事儿更加不应该！
尤其是那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流浪灵视者们最为讶异。
他们知道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是个狠角色，但在感受到那股令自己灵魂战栗的旧日余威的时候，在他们的心里迈洛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于是跟在迈洛屁股后面捡神殿使者尸体的原计划，就直接改为，跟着神殿使者的后面，等着抢迈洛的尸体。
当然，在勾指女神官的巨型灵体出现的时候，流浪者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德拉斯里恩城。
“听我说，那种级别的怪物若是真动起手来，可不是躲在巷子里就能避开余波的。”
“快溜快溜。”
…
……
那么现场真正打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让那个迈洛感到意外的是一个浑身覆盖着岩浆色泽的人影拖拽着一道火线从自己的视野边缘滑过，径直冲向了那女神官的灵体。
那是杀红眼了的小炎。
注意，“杀红眼”在此刻不是形容词。
她的眼睛是真的红了，且再度在狂奔过程中激射出两道恐怖的射线。
天知道上一秒还在殴打蟒蛇的她怎么突然就蹿过来这边凑热闹了。
“一边去一边去。”
要是这个年轻的少女莽夫下一秒就被女神官掐死，迈洛和严这一趟就等于白忙活了。
在小炎扑向女神官的时候，迈洛闪身上前拽住她的一只脚，硬是把她拉住并转手甩回高塔那边。
“看好你家的疯婆子！”
迈洛只来得及吼这么一嗓子，却不敢再分心去查看高塔下的战况了。
因为女神官灵体身上绽放开来的无数晶状样式的瓣已经扩散到周围的空间之中。
那些晶状瓣每一片的结构都即为相似，而每一片却又都是从上一片的其中一根棱角上分化出来的，1生2，2生4，4生8……不断重复不断循环，且最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每一片晶体都具备着相同的锋利度与杀意，如此循环叠加之后，俨然已经是覆盖整个空间的绞杀领域。
…
面对如此“强敌”，迈洛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于是不再使用常规的温柔之火，取而代之的是螺旋状的罪业之火。
那在不断盘旋中壮大起来的跳动黑焰与霸占了整片高空的璀璨晶形成了极致的色彩反差。
又是一次光与暗的对撞。
至今为止，迈洛还没有遇到过罪业之火不能焚烧的东西。
即便是女神官释放出来的那如梦如幻的瓣杀阵也不例外，而当这两股完全不同形式的力量被迫挤压到一起的时候，空间内产生的秩序紊乱一度让天宇的自然流光都彻底黯淡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迈洛所面对的战斗就都变成这种蓄力对轰模式，尤其是在面对幻梦境的强大上位者的时候。
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怀念那种更加倚赖体魄的原始搏杀手段。
而也许是为了满足迈洛这一特殊癖好，那罪业之火与晶对撞之后，焰苗与融化的晶体瓣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平衡状态，形成了一片特殊的领域。
这似乎是另一个维度，因为透过碎裂的晶体迈洛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废墟、高塔、以及高塔下围殴巨蟒的严和小炎，且在领域之内，又出现了一个德拉斯里恩城的模糊雏形，也有中心广场，也有高塔，甚至还有高空中的流光。
并且那悬浮在空的女神官灵体突然身形一闪，重新汇聚成娇小的实体身躯，也就是此前迈洛碾死的那副躯体的模样。
这让迈洛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这片奇妙领域之外废墟中躺着那句女神官的尸体。
尸体依旧静静地在那里躺着。
但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新的”。
唯一与此前不同的是，新的女神官身躯不再那般孱弱，此刻的她拥有旧日的体魄。
此外，沐浴在其周身的不再是勾指神殿特有的蓝宝石耀光，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妖艳的绿芒……
…
站在黑焰与不断分形的晶体共同形成的领域之中，迈洛握了握拳，他并不介意在这里试试另一种战斗方式，搏杀本就是他的老本行。
尤其当他的好奇心被吊起来的时候，迈洛便愈发地想要亲手扯下那女神官的脑袋，看看对方精致脸蛋下藏着的究竟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东西。
…
了解迈洛的都知道，往往这种状态下的他才是最吓人的，就连头一次遭遇的勾指女神官脸上也露出的几分掩饰不住的憱意。
天知道他的那双手在血月浩劫中究竟撕碎了多少上位、旧日乃至神祇。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那根标志性的物理学圣剑没有带在身旁吧。
…
大概因为眼下的迈洛还太弱，或者说旧日级别的体魄对他而言有点超纲，总之女神官可以算是他进入幻梦境以来遇到的最强生命体。
周围领域空气中那些晶状瓣还在不断分化、绽放，与罪业之火的螺旋交织一片，达成了玄妙的共存，双方都有一种生生不息不断叠加重复的秩序在其中。
嘭！！！
与不久前的速杀场面“有所不同”。神秘领域中，迈洛竟然是被眼前这位披着神官长袍、赤裸双脚的少女用娇滴滴的一巴掌扇飞出去几十米。
空中甚至炸开了肉眼可见的气浪。
若非已经在罗斯王朝获得大量的人性，以罪业之火温柔一面淬炼了体魄，刚才那一巴掌就把迈洛直接拍回老席恩的哈利湖里去。
谁能想到勾指神殿派了一位旧日出手呢。
是啊谁能想到呢？
在迈洛的概念里，墓碑梦境一战过后各大神殿早就外强中干了，正主和正主的一干奴仆没死透的全进了深渊，即便神殿中还有旧日级别的生灵，也是一些往日里不入流的角色，在赐福失效的情况下，这些惜命的家伙更加不可能离开各自派系的赐福之地。
结怨最深的蛇人和黄金一脉确实是这么干的。
可勾指神殿却是出手阔绰……
…
嘭！！
领域之内，地表崩碎砂石横飞。
迈洛并非没有反击只是难度极高，他需要见缝插针般精准地找到对方的攻击间隙作为反击时机，而这对于灵视不高的他而言是非常困难的，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只能用自己的危机意识去判断对方的攻击意图。
而少女神官那看似娇柔无力的身体内蕴含着比那高塔下巨蟒更加蛮横的可怖力量，那娇滴滴的巴掌和玉足敲在迈洛身上都如有千斤压顶。
…
一通狂轰滥炸的动静过后。
尘埃环绕的领域中，迈洛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左半张脸上被血迹覆盖，扶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而另一边女神官竟是与动手之前没什么太大分别，除了神官长袍上面沾了些许污渍以外，她那婴儿般白皙娇嫩的手脚皮肤上愣是连半点擦痕都没有留下。
“令诸神都倍感头疼的罪人啊。”
女神官足尖轻点在碎石嶙峋的废墟之上，玩味地对迈洛说出这样一句话。
“谁能想到你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被了结性命呢？呵呵~”
那轻蔑且带有几分嘲弄意味的话语伴着娇笑声回荡在这片奇妙领域内，传入迈洛的耳中。
然而那并未引起迈洛丝毫怒意。
相反，却正是这句话中那股怪异的语气让迈洛原本凝重的眼神微微一怔。
嗯？
这不是……
…
迈洛这回才真正转移目光看向构成这片领域的那些古怪晶体物质，那些，不断自我叠加、重复生长的“瓣”。
一些明明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却又感觉恍如隔世的画面在迈洛脑海中闪过。
——
“很难想象8岁的孩子会被这样的题目难住。”
摆放在桌子上的三根火柴…
那熟悉的面孔，和声音…
“好多同学都提交了这个答案，莱娅老师说他们都是小笨蛋……”
那三根火柴从最开始的叠放，到后来变成三维立体的构造，再到后来被折断成多根火柴……
那就像是，珊瑚的骨骼脉络、蕨类植物的叶子，不断分化、自我复制。
哪怕只是一根线，亦能造就整个宇宙。
那就是“分形”。
——
…
维持着谨慎格斗姿态的迈洛一下子变得放松并站直了起来。
他感慨道：
“呵……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突如其来的深沉作态让女神官也为之一愣：“你说什么？”
而迈洛则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说，就差那么一点点啊，差点又让你给蒙了，你个死骗子，嘿嘿嘿……”
“装神弄鬼！”女神官脸色一沉，随即裹挟着无尽的破碎晶状物朝迈洛席卷而来。
但这一次迈洛不闪不避，只见得他快速地用血液在地上画出一些古怪符文，那些潦草、无迹可寻的古怪符文就这么从地表漂浮了起来，逐一附着到迈洛的身上。
最诡异的是，空气中还响起了诡异的乐曲。
…
大概就是在那古怪乐曲响起的一瞬间。
裹挟着晶状瓣风暴的女神官彻底止住了前冲的趋势，此时那狰狞的锋芒距离迈洛也仅剩不到十公分了。
此刻，女神官那张稚嫩脸蛋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半分淡然与傲娇，仿佛那空气中回荡的诡异乐曲勾起了她的恐怖记忆一般。
而“捡回一条命”的迈洛更是悠哉地随着音乐哼唱了起来：
“在那三个太阳升起之地是~~”
“有没有种熟悉的感觉？”
咣！！！！
说着便是一拳砸向女神官的腹部。
这一次，罪业之火加上那古怪符文加上迈洛体魄本身迸发出来的力量，让所有那些处于不断分形增生的晶体尽数崩碎，让那披着小破长袍的丫头像断了线了风筝一样猛射出去数百米，不知撞碎了多少建筑。
对方刚刚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身，一抬头却发现迈洛那阴森的笑容就在脸上！
“啊！！”
女神官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她想跑，却被迈洛一把摁住脑袋，粉嘟嘟的脸蛋就这么被碾在锋利的碎石地上。
…
“还想跑？”
迈洛下手是从来不知道轻重的，摁住脑门之后抬脚就把对方的一条小腿踩了个稀碎，对方那比冬雪还洁白的小腿中间段直接被踩瘪了进去，折叠成一个锐角。
按理来说，女神官的灵视、体魄都在迈洛之上，绝不该如眼下这般不堪一击，即便彻底放弃了反击，也不至于被这样蹂躏。
可事实就是，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因为其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恐惧已经被迈洛抓住了。
也许不能说是“抓住”，而应该算是，是迈洛自己“想起来”了而已。
迈洛用脚后跟撵着女神官那只彻底残废了的小腿，尽显自己的暴虐一面，恶狠狠地问道：
“你说你好好找个地方躲着不就行了嘛，非得凑过来找死啊……”
“伊姆纳尔。”
…
“停停停停停……”
“让你乐曲停下来，什么都依你！”
“只要别把帕贡那个鬼东西召来！怎样都行！！！”
…
这时候，伊姆纳尔也总算不装了。
什么勾指神殿女神官啊，什么残留的旧日力量啊。
尽是扯淡，他就是那个掌握着分形规则的旧日支配者——伊姆纳尔。
外神恩格尔·科拉斯之子，那个曾经以摧毁多元宇宙所有有知生命与制造无尽混乱为终极目标的欺诈者。
早在迈洛尚未知晓“阿扎蒂”的存在的时候，伊姆纳尔就已经在施行着它的邪恶计划，企图在诸神的眼皮子底下把楠薇城地底下的混沌之子“阿扎蒂”弄走。
虽然这家伙的所有计划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包括后来顶替绿宝石之神独占永恒国度的阴谋也被蒙宠者戳穿，一度落入监牢。
…
但，血月与墓碑梦境事件过后的，幻梦境的“神性”明显稀薄了许多。
少了那些可以看透它的分形伪装的眼睛，伊姆纳尔感觉自己在幻梦境中获得了新生，因为失踪的神可太多了，它甚至可以凭心情去选择自己要扮演什么样的神……
是的，它又重施故技，就像在永恒国度那时候一样，这次顶替的是勾指神殿的一位旧日支配者。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自然还是逃不出掠夺信仰这一上位者们的终极目标范畴。
……
对付伊姆纳尔，迈洛几乎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哪怕他现在是下位者的姿态，照样拿捏。
毕竟伊姆纳尔最深刻的恐惧早已被他掌握在手中，那是从它的生父科拉斯那里继承而来的恐惧，对于仙女座旧神帕贡的恐惧感。
不仅如此，迈洛用血迹写下的那些符文及其演奏出来的乐曲，也正是召唤帕贡之力的第一序列魔法。
与当初在歌剧院里将伊姆纳尔放逐的手段非常相似。
迈洛只需要抬出帕贡之力，这家伙就不战而败了。
很难想象当年它的老父亲科拉斯在群星战争中到底被帕贡打得多惨……
…
很显然，伊姆纳尔正是知晓自己这一致命的弱点所以才不愿显露真身，从始至终都伪装成勾指女神官，想要把孱弱的迈洛杀死在自己最擅长的骗局之中，一雪前耻。
于是又成功地当了一回小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