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搞的还挺真实。”
    临近下方那座城市，五号的意念体小声嘀咕。
    王机玄的异魂应了声，抬头看向上方，看到的是片片白云，以及白云后那看过去仿佛无比高远的浅灰色天空。
    少了冤魂海做成的蓝天，这里的景色逊色了不少。
    ‘人命填出来的景观。’
    王道长心下嘀咕，与五号缓缓下沉。
    异魂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拉扯力，离着下方地面越近，这股拉扯力也就越强，等他们抵达地表、落在城市边缘的一条街路时，异魂感受到了‘重力’，走起路来不至于飘飘荡荡。
    微风拂面，空气中传来了一些街路上常有的味道，碎石板堆砌的地面有着一些裂痕，还有着路人鞋底磨出来的光滑区域。
    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地球建筑全然不同，到处都是那种下窄上宽的‘四方漏斗’，偶尔能见到一些造型类似灵修者尖塔的建筑，各处还有一些雕像，只是雕像的面容都已经被破坏了。
    王机玄扭头四顾，看到了一个个躲藏在建筑物中的身影。
    他们畏畏缩缩，有的已经开始战栗，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不断叩拜，口中说着王机玄听不懂的‘星空方言’。
    道长很快就发现一点异常。
    这里没有老人和儿童，以少男少女、青年男女居多，且每个人都是英俊与美丽，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美感。
    没有丑陋。
    两人警惕地前行，这些人影虽然大多都在畏惧，但部分人还是试图围观般跟上来。
    “他们在说什么？”王机玄问。
    五号的小脸越发严肃。
    “是我们灵修文明定下的官方语言，”五号轻声道，“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其他灵修者搞出来的。”
    “能找到那个灵修者吗？”
    “很难，我跟他们聊聊。”
    五号黑着脸左右扫视。
    她也是丝毫不客气，只是轻轻抬手，一名穿着华服、躲在尖塔建筑边缘的中年女人，被五号直接摄到了眼前。
    五号隔空扼住这个女人的脖颈，将她提起来，而后丢到了地上。
    五号浅黄色短发后微微闪烁亮光，王机玄就‘理解’了这里的语言。
    ——这种能力，也算是灵修文明的优势项目了。
    五号冷然问：“你们的主人是谁？”
    女人答非所问：“你、你是谁！这里是神圣的神国！你胆敢闯入这里！你就不怕被神惩罚吗！”
    “聒噪。”
    五号眼底闪烁星光，这个中年女人惨叫了声。
    周围有七八名穿着简单战甲的男人跳了出来，口中喊着：
    “你是谁！”
    “住手！”
    他们虽然不断高喊，却完全不敢向前。
    这些灵魂的实力虽然比普通人强一些，但很显然，并没有什么成系统的攻击手段，在这个幻境中也只是一些‘凡人’般的存在。
    王机玄冷眼观察，灵识尝试向前延展，但他的异魂释放出的灵识被压制在了身周五十米范围内。
    是城市本身对他的压制。
    五号又用了些手段，靠近她跟王机玄的这七八个男人同样惨叫着倒地，不断地翻滚。
    “不要让我问你们第三遍，”五号杀气腾腾，“你们的主人是谁？”
    “我们没有主人！”
    “神王大人会惩罚你的！”
    “你们神王呢？”五号冷然道，“让他滚出来见我！自称为神，还自封神王，一点羞耻心都不要了！”
    周围这群人惨嚎的惨嚎、支吾的支吾，很难给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此间出现了一些拿着武器的男女，但他们在这个幻境中，也只是凡人一般。
    而五号这个灵修者，却拥有各种各样对付他们的手段，那似乎是灵修者控制灵奴的手段。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声轻叹。
    灵力波动？
    王机玄异魂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抬头看向前方街道。
    那个穿着金色长裙的中年女人站在一架人力车上，手中握着一把权杖，拉车的则是六名壮汉。
    这个领头的一出现，周围这些人影胆子都大了些，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女人的嗓音远远传来：
    “外来者，你们是从哪里来？这个神国已经封闭很久，我们与世隔绝，并不想再参与任何纷争，你……”
    “装模作样。”
    五号轻轻跺脚。
    一股浅浅的冲击波从她脚下绽放，周围这些试图聚过来的人影顿时人仰马翻。
    车架上的中年女人手中权杖轻轻向下，一片光幕落下。
    她脸上是自信的微笑；
    但可惜，这微笑刚绽放就立刻凝固，光幕瞬间被冲击波撕碎，拉车的六个壮汉向后摔倒，车架直接炸开，这个衣裙华美的女人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女人慌乱地喊着：“你是谁！你的力量！这是神王大人的力量！”
    五号禁不住嘟囔：“这么菜还摆架子。”
    王机玄乐得清闲，也没劝五号收手。
    五号再次招手，这中年女人被她隔空拽了过来，一把薅住头发，提起了中年女人的上半身，冷然道：
    “说！这里是谁创造的！你们神王叫什么！”
    “我、我……”
    中年女人颤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们交流怎么这么费劲，”五号明显是有些恼了，立刻就要下狠手。
    王机玄连忙出声：“别上火，别上火，这些灵魂好像都很茫然，他们也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
    言罢，王机玄异魂掌心绽出一点青芒，直接钻入了这个中年女人额头。
    这女人双眼瞬间木讷。
    顷刻被掌控。
    “直接控她神魂不就好了……问吧，现在你问什么她答什么。”
    五号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到底谁的手段更激烈！
    “抓紧时间，我不会你们的语言，”王道长在旁催促着。
    五号点点头，开始问询：“你们的神王是谁？”
    “神王，神王大人死掉了……我们怎么敢知道神王大人的名讳……”
    “死了？怎么死的？”
    “他被杀死了……长着六只翅膀的丑陋虫子……它杀死了神王大人……就、就在神王大人的宫殿……我只是神王大人选中的祭司……其他祭司都被杀死了，我躲在角落逃过了一劫……”
    丑陋虫子？
    五号皱眉问：“这只虫子是什么样的？画下来。”
    女祭司低头咬破自己的手指，快速在地上画下了一幅简单的画。
    就算画面有些凌乱，线条也很简单，但王机玄和五号一眼就能认出来。
    迦里喏。
    能抵达这里的只有灵魂，换句话说，应该是迦里喏的灵魂杀死了‘神王’。
    “起来吧，”五号简单道，“从你如何进入这个神国开始讲，说后面发生的一切，带我们去神王被杀死的地方。”
    “是、是……”
    女祭司颤声说着。
    王机玄的目光不断扫视各处，灵识也在各处探查，哪怕只有五十米，也足够穿透附近的建筑墙体，看到里面的具体结构。
    在这里的人感觉中，他们就是生活在一个真切的世界。
    但这里少了三件事：
    死亡、生育、生长。
    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一个样貌中，每天有着被安排好的工作，享受着重复且无聊的生活。
    王机玄道心隐隐有所得。
    这种地界，还挺适合悟道的。
    女祭司的名字，音译过来也是一串的音符，王机玄取了最前面的两个字，称呼她为‘黑丝’。
    纯音译，无不良导向。
    ……
    黑丝祭司清楚的记得，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地表百分之九十区域被海洋覆盖的行星上，几乎所有人的家园都是漂浮在海上的房屋。
    他们的大气相对稳定，一般不会有风暴产生，就算有风暴，也只需要潜心向星球的守护神祈祷，就能平安渡过。
    他们的一生只做两件事，好好的活着与侍奉守护神。
    黑丝因为长相不错，透着一股子灵气劲儿，幼年就被神殿选中。
    她十六岁进入神殿，做了几年见习祭司后，终于成为了正式的祭司，得到了每天一个小时接近守护神的机会。
    这个时候，黑丝才发现，他们的守护神是个极其强壮的男性神灵，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
    祭司的一个任务，就是满足神提出的所有需求。
    黑丝本来憧憬着有一场对神灵的侍奉，但她没想到，当她得到了这个机会，这位守护神要求她穿上一种奇特的装甲，走到跪姿的守护神背后……
    “打住！”
    五号那张脸蛋上写满了厌恶：
    “不要分享这种细节！我对其他灵修者的癖好没什么兴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黑丝浑身颤抖了几下，继续说着……
    她带着王机玄和五号走向城市中央那华美的宫殿，外围已经挤满了人群。
    王机玄视线所及，大概有五六百人。
    黑丝嗓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她说起了灌注仪式——不同于地球上死人较多的灌注，她参与的灌注仪式，是被灵修者直接赐下灵能回路，虽然有痛苦，但只是身体被灵能回路寄生时的痛苦。
    灌注仪式后过了很久，大概十几年，其他几个灵修者（神灵）来到了这颗星球，找这颗星球上的灵修者商议着什么。
    然后，黑丝和一批男女祭司，就被送到了一个血池中。
    守护神兴致勃勃地说着：
    ‘恭喜你们，你们被选中了，马上就要进入神国，去侍奉神王。’
    ‘你们将获得永生，真正的永生，不会有任何烦恼，不用担心饥饿，没有压力，不用工作……当然，你们要悉心侍奉神王，那可是我们的导师。’
    ‘哦，对了，可以研究研究艺术，我期待你们成为大艺术家。’
    守护神打了个响指，他的祭司们迎来了痛苦至极的死亡体验，等祭司们睁开双眼，已经抵达了这里。
    黑丝小声说：“我们当时是六十多个人参加了晋升神国的仪式，但只有三个人来到了这里。”
    “二十比一？”
    五号呢喃着：
    “挑选灵魂应该是在死亡仪式前完成，也就是说，这伙灵修者有可能是一批创造了二十个左右的极乐天幕？
    “对了，第一批支柱刃兽的数量好像是……十六头？
    “也就是说，他们用创造全自动战争机器的名义，暗地里搞可以永生的极乐天幕。”
    王机玄注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宫殿群，小声道：“问下她，有没有听到他们前期的商议。”
    五号依言照做；
    黑丝祭司回忆了十几秒，她只是跟着大家一起去服侍神们时，听到了一些谈话，很短暂……
    ‘光明之翼那边会同意吗？天幕需要的觉醒回路，很多都被他们垄断了。’
    ‘不同意也要同意，我们的计划已经推进到了这一步，导师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难道也要让他们参与进来吗？’
    ‘看来只能这样了，我再去找他们谈谈。’
    ‘这项技术导师验证了这么久，白白分享给他们，真有点郁闷。’
    ‘看开点，这项技术是造福我们的文明，只要能推广开，大家都有了永恒的生命，还会拥有比现在强大数倍的力量。’
    大概就是这样。
    等黑丝祭司复述完这些，他们已经到了宫殿群前方。
    这里的华美和富丽堂皇自不必赘述；
    但在王机玄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幻境的景色罢了，只要搞个幻阵，他还能搞出各种各样抽象的景色。
    不值一提。
    “神王大人被杀的地方就在前面，那个主殿的十二根柱子后面。”
    黑丝祭司小声说着：
    “那里笼罩着一股力量，我们靠近就会被推开。”
    王机玄和五号对视一眼，五号忽然抓住黑丝祭司，把她直接挡在身前。
    他们两个，一个异魂、一个意念体，此刻倒是十分小心。
    稍微抵近，王机玄的灵识就看到了一幅有些触目惊心的画面。
    十二根白玉柱后，那本该装饰奢华的宫殿一片狼藉，地面和墙壁上都是鲜血，地上有着一截截白骨，地面上能看到无数劈砍的痕迹，有个区域劈砍痕迹十分密集。
    一层浅灰色的光膜覆盖在大殿四周。
    王机玄仿佛看到了，当初有一只迦里喏在这里，踩着一名老人的灵魂，刀肢疯狂向下劈砍，将这个老人剁成了一截截残骸……
    嗯？
    王道长眉角隐隐作痛，本体灵觉轻轻跳动。
    他猛地扭头，看向了左侧最边缘的石柱。
    石柱旁；
    一个灰影不知何时出现，只是静静站在那，背后张着六只薄薄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