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泗:“我正要去餐厅找你呢,猜我今天一大早有什么奇遇?”
何考:“我们走楼梯下去,别走边说。”
离芝麻公寓不远有一个市民公园,其实就是一片开放式的绿化带,配有健身休闲设施,还点缀了一些园林水景。
今天清晨没有何考的督促,黄泗难得自己去练功了。
观身术的入门功法,除了定坐的内练,还有一些外练的动功。何考教的那套八段锦,就是一种辅助的动功。
由于定期服用培元丹,他看不出很虚的样子,架势倒是中规中矩,但是刚练了半套就有点想偷懒了,身形一松便没了效果。
“咦,你练的这套八段锦,好像和外面流行的不一样?”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黄泗扭头望去,不禁瞪大了眼睛,心跳都快了几分。
说话者是一名少女,个子不高,大大的眼睛,脸蛋还带点婴儿肥,那身材比例……很像一位二次元小姐姐啊。
“哦,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练的这套功夫,当然不一般。”黄泗有些矜持地答道,语气还有些拿腔拿调。
姑娘:“这是观身术的入门辅助,难道你也是修炼观身术的?”
这下轮到黄泗纳闷了:“什么观身术?我这可是秘传功夫!”
何考虽然教了他相应的功夫与法诀,却偏偏没提“观身术”这三個字,可能也是怕他说漏嘴吧。
姑娘:“观身术就是秘传功夫啊,教你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黄泗半开玩笑半逗她道:“伱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想骗我的秘诀吧?”
姑娘忽然道:“以意制心,心乱返意难宁。下一句是什么?”
黄泗笑不出来了,下意识地答道:“以身制心,气和致心见平。”
姑娘:“垂帘逆听忽如见,下一句呢?”
黄泗:“虚室生白我身观。”
这一招,在江湖套路中,是天梯术中的“捶岗”,讲究开口便令人大吃一惊,以最快的速度令对方不得不信。
钱固然对何考讲解过,在江长老给何考的诸多传承中,也有穿插的介绍。何考曾在蒙芽面前玩过这一招,而蒙芽此刻也是有样学样。
答完了这两句,黄泗赶紧追问道:“你怎么也会?”
姑娘:“因为我也学过呀,看来教你的人没有告诉你……帅哥,你听说过术法、术门与术士吗?”
一番交流之后,黄泗才知道,原来何考教自己功夫大有来头,居然是观身术秘法。而眼前的这位姑娘,因机缘巧合也曾得到观身术传承,功夫则比他高明多了!
许是修炼了同样的秘法,便相当于拥有共同的秘密,黄泗感觉与那姑娘是一见投缘,两人越聊越热乎。
要不是姑娘上午还有事,黄泗都打算请假不来上班了。告辞前,两人还互加了好友,黄泗终于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叫蒙芽。
蒙芽感觉黄泗的修炼有点问题,需要好好指点一番,于是两人又相约,有空的时候一切练功……
黄泗上班差点就迟到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他一直想找何考说这件事,但办公室人多,蒙芽又特意叮嘱过,有关术法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一直没机会。
憋了一上午的黄泗,等电梯的时候被何考拉进了消防通道,便迫不及待地讲述了今天的奇遇,然后问道:“你教我的功夫,究竟是哪儿学的?”
何考:“爷爷教的呀,我又教给你了,就看你自己能练到什么地步……那姑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从哪里学的?”
这话倒也不能完全算撒谎,江道祯确实给了他观身术传承,而且以江老头的年纪以及两人的关系,何考叫一声爷爷也完全可以。
黄泗:“她好像提了一嘴,跟一个人学的,但是那个人失踪了,再也联系不上了,具体情况也没来及的细说。”
何考:“她还说什么了?”
黄泗:“她倒没问是谁教我的,只说我学的这些,只是观身术的入门功夫,民间偶有流传也不奇怪。
而我现在的水平,离真正的入门还差得远呢……她还说,这种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何考:“你怎么告诉我了?”
黄泗:“你又不是外人……你等着啊,等义父神功大成的那一天,会带你一道起飞!”
何考:“什么样的小姑娘,让你这么眉飞色舞的?”
黄泗:“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人长得好,心也好,性格更好!”
何考:“三好女生啊!哪天约一起,也介绍给我认识呗?”
黄泗:“我跟她现在还不熟,她也不让我对别人讲,当务之急,首先要把关系搞好了才行。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介绍你认识。”
何考:“这样啊?”
黄泗:“对呀,就是这样,我先跟她搞好关系再说。”
何考:“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小珊呢!”
黄泗:“说什么呢!你这人思想咋这么龌龊?”
何考:“我怎么龌龊了?”
黄泗:“提到女生,你就想歪……我跟蒙芽,现在只是纯洁的功友关系。”
何考:“工友,你们要一起去哪儿打工啊?”
黄泗:“不是打工的工,是功夫的功!一起练功,共同进步!”
何考:“赶紧去吃饭吧,都快来不及了,你连早饭都没吃呢。”两人在楼梯间里说话的时间可不短了,眼看午餐时间就要错过了。
黄泗:“无所谓,就当减肥了!”
小胖居然说要减肥,这是唱的哪一出?
何考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一种说法,中年男人突然发神经要健身减肥,很可能就是有了艳遇……哦,小胖不是中年男人,也还没有对象,那就没事了!
小胖的生活走上了积极健康的正轨,每天都定好闹钟起得很早,脸洗得特干净、居然都用上洗面奶了,头发也梳得很整齐,然后去附近的市民公园晨练。
以往何考让他练功,这小子的投入总是不够,练着练着就嫌累了,非得盯着他炼才行。
可是有些功夫是没法督促的,比如定坐的内练,何考不可能每天半夜都到他房间里盯着吧?就算能盯着,也不知他坐那儿究竟有没有进入状态啊。
可是蒙芽出现后,黄小胖的自觉性就被拉满了,不仅每天早上与她一起晨练时用功。夜半定坐行功时,哪怕蒙芽没在身边,他也非常投入。
就算不见面的时候,黄小胖也经常捧着手机与对方交流各种修炼心得。蒙芽真的好细致、好温柔、好有耐心,总是及时回复,给予各种指点建议。
顺带的,黄小胖还创下一周内减肥三斤的奇迹,这谁敢信啊。
何考看在眼里,心里直来气。尽管这事是他安排的,但他教小胖练功的时候,小胖咋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呢?
小胖认真到什么程度?出国旅游都不去了!
原因很简单,这才刚与蒙芽接上头,还是趁热打铁搞好关系、修炼神功更要紧,至于出去玩,哪有秘法香啊?
当然了,这个理由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对娥总的解释,只是因为萨哇国已经去过了,而最近部门的工作任务又比较紧张,他就做点牺牲,留下来值班吧。
像这种部门团建,人肯定不能都走光,总要有人值班处理日常业务并应对突发情况,留守人员至少要有一个小组的规模,还必须包括业务骨干。
通常情况下,除了工作及自身原因实在走不开的,其余留守人员都是抓阄决定的。留下的人会得到一笔团建补贴,大约五千块。
黄小胖肯自愿留下,则是再好不过了。
这次年终大团建,高雪娥最终拍板决定还是去萨哇国。
虽然上次已经去过了,但那已经是三年前,今年部门又来了很多新同事,他们还没去过呢,而且这次安排的景点和参观项目大部分都是新的。
黄小胖虽然不打算去,可高雪娥在统计人员时还是把他算进去了。
高雪娥知道黄小胖愿意留下,但建议他先别说,照常列入出国名单,甚至连机票酒店都给他订好。
她是这么安排的:等到出发前一天或者是当天,突然找个理由,表示公司这边还有紧急业务要处理,必须要留下一名组长级别的骨干员工。
这时候黄小胖再主动表示愿意留下,表现出非常惋惜遗憾、但为了工作又不得不如此的样子……
这样的做的“效果”更好,以后部门评绩效、公司有什么职务或级别调整的机会,也是添重的砝码。至少有人想替他说话的时候,能多一条开口的理由。
何考对此也不得不禁赞叹一声——学习了!
就在出国前的这段时间,小胖专心修炼顺带减肥三斤,公司里关于何考的风传越来越邪乎了。
还是那天晚上咖啡厅里的事,他和一个姑娘在一起,对方哭哭啼啼的……真实要素就这么多,但演绎出来的故事版本却五花八门,越说越往下三路走。
假如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何考完全可以评上本年度的不道德标兵了。
各种传闻的版本不一,从逻辑角度分析就不可能都是真的,也就是说,大部分传闻必然都是假的。但在很多人看来,这其中大概率有一条是真的。
这就是理性逻辑与感性认知之间的差异。
何考不禁想起了十月初的时候,老家也有各种风传,说他在银行保管箱里得到的金条数是越来越多,到最后变成了一整箱金条。
反正大家只管添油加醋地转述,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一箱子金条究竟有多重?
但在公司里传这种事情,热度过了这么久还不歇,肯定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并在背后推波助澜。
就连何考本人都听说了。不论是善意提醒还是恶意调侃,有好几个人曾当面问他,最近大家都在说他有个什么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的还是假的?
何考本人对此是什么感觉?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在乎。
当然谁都不希望碰上这种事,碰上了谁都不会高兴。但何考并没有因此忐忑、郁闷,仍然该愤怒就愤怒、该开心就开心、该干啥就干啥。
他如今多少已理解,黄小胖那种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了,身为隐蛾,心态确实不一样。
何考如今可不仅是隐蛾,他还是隐蛾门的掌门呢,单位里的这种破事,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假如这事是杨灵兮在暗中推动,何考要防的,或者说要等的,只是其幕后之人。
每当有人问起,何考的回答与那天跟小胖说的没什么两样。就是一个朋友遇上点糟心的事情,他陪着聊了几句,但那是人家的私事,跟他没有关系。
话只能这么说,他也不可能拿着大喇叭,挨个办公室去辟谣。
这天下班后,何考照例步行走回芝麻公寓。杨灵兮快步从后面赶了上来,与他并肩道:“小考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的称呼又进化了,从“小考”变成了“小考哥”,莫名令人想起饭店里的烤乳鸽。
何考脚下不停,边走边说道:“有事你就说吧。”
杨灵兮:“最近我听见好几个同事都在造你的谣,反正说的都是很不好的话……”
何考:“那天在咖啡厅里,你也看见了,我就是和一个朋友聊点私事,没什么别的。”
杨灵兮:“是的,我亲眼看见了!所以我最清楚你是无辜的、清白的,不论他们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何考:“哦,谢谢了!”
杨灵兮:“我每次听见谁那么说你,都会帮你解释的,今天就为这件事,我还跟两个同事吵了一架呢!我叫他们不要造谣中伤,小考哥哥根本不是那种人,在我心目中……”
何考:“没必要!”
杨灵兮:“当然有必要,我是为你……”
何考再度打断她道:“没必要为我吵架!有些事情,没有了争论很快也就没有了议论,但你越是找人吵架,话题就越有热度……你这是想把它炒热了吗?”
杨灵兮有点急了,面露委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何考没什么反应,又语气一转道:“听说你们部门要去萨哇国团建?”
何考:“是的。”
杨灵兮:“那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
何考:“我不会买东西,你还是找个女同事帮忙吧,或者干脆网购。”
眼看就快到芝麻公寓了,他又突然转身往回走,杨灵兮在背后喊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何考:“回办公室拿点东西。”说着话快步走远,让杨灵兮不好再跟上。
他边走边在心中暗道:这算什么招数?先让自己社死,然后再设法接近自己来安慰,给予信任和关怀,主动上门送温暖……
假如换成一个涉世不深又不明真相的男孩子,恐怕就会沦陷了吧?
何考不想跟她扯,连虚与委蛇都兴趣缺缺,但是怎么和这种人在这种情况下打交道,他还需要更多的经验,有空再去请教一下老钱吧。
不料杨灵兮居然又快步追了上来:“你等等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考终于不忍了,转身道:“杨灵兮,你辞职吧。”
杨灵兮一愣:“小考哥,你说啥?”
何考:“有句俗话,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你知道什么是千古恨吗?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自问也从来没得罪过你。
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受人蒙蔽,也可能是被收买,或者是被胁迫,但这不关我的事。”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假如你真是被人胁迫,不得不这么做,那就告诉我——是谁用什么方式在胁迫你?这是我唯一能帮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