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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第306章 皇帝出游
    薛万备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让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又道:“之前四哥去见了柴绍大将军,现在又去练兵了。”
    薛万备的四哥是薛万彻,是年少成名的将领,当年虽说是李建成门下,但在贞观时,又被起复。
    “太子殿下是在担忧陛下泰山封禅的事吗?”
    李承干稍稍回神,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泰山封禅的事,即便是父皇向舅舅拒绝了这件事,也难免引得人们议论。
    一个皇帝如果横征暴敛,难免引得人议论,一个皇帝若是功绩卓著也是如此。
    田地里已有人在劳作了,去年关中免除了一年赋税,到去年的秋冬时节才勉强恢复了生产。
    阳光少许有了暖意,还有孩童在田地边玩闹。
    一个个书舍内还能听到读书声。
    要说起泰山封禅,朝中绝大多数的声音都说如今皇帝功绩已足够了。
    但在史书上,李世民终其一生都没有在泰山封禅。
    回到宫里,李承干又从少府监拿了几片薄薄的琉璃,琉璃坊表面不算平整,有些坎坷突起。
    拿着十余片淡蓝色的琉璃回到东宫,李承干又拿出一个个木制的眼镜架。
    刚把儿子放在一旁,片刻之后他迅速爬回来,小手又伸过来了。
    李承干也只好将他先放回婴儿车,将琉璃片扣在眼镜架上,尺寸倒是不错,少府监的工艺更精进了。
    “肉!肉肉……”
    听到儿子的话语声,他还不会叫爹娘,开口最先学会的就是吃肉。
    李承干再一次抱起爬过来的儿子,又将他放回婴儿车,而后继续组装镜片。
    如此往复好几次,这个小子百折不挠又爬了过来。
    李承干又将他抱回婴儿车,这孩子还乐得笑了起来,对他来说这好像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直到苏婉快步走入殿内,她抱起了儿子。
    殿内这才消停了一些。
    这镜片是凸面镜,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觉得好用,老师因常年处理朝政看卷宗文书总是眯着眼的。
    相对来说父皇现在的视力也更好一些。
    李承干拿着眼镜走到崇文殿,将眼镜递给爷爷。
    李渊正在修着玩具,手里拿着一个风车,一手还拿着一个小木锤,努着嘴敲敲打打。
    “爷爷,试试这个。”
    “这是何物?”李渊瞧了眼晶莹的琉璃眼镜,蹙眉道。
    李承干递上一卷书,将眼镜给爷爷戴上又道:“现在看书试试。”
    用蓝色的镜片往看东西有些不适应,随后拿起一卷书,乍一看,又是蹙眉。
    李渊道:“太暗了。”
    琉璃片是蓝色的,因此看字也会显得暗很多。
    李承干又问道:“能看清楚字吗?”
    这么一问,李渊又惊疑道:“嗯,确实清晰了许多,多少年过去了,朕以为往后都看不清字了。”
    他抚须笑道:“好东西呀。”
    李承干又拿出另外几副眼镜让爷爷试了试,从中挑选出几副较好的,自己也试了试,就是一种透过蓝色玻璃看外面的感觉。
    让爷爷挑选了一副最合适的,李承干便拿着余下几副眼镜去了中书省。
    朝中刚开朝的这段时日,中书省与往年一样,年初的时候总是最忙的。
    众人见到太子殿下来了纷纷行礼,而后又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
    李承干在老师面前坐下,拿出眼镜放在桌上道:“老师挑选一副如何?”
    房玄龄道:“琉璃之物颇为贵重,臣不敢收。”
    “这是眼镜,再者说也是用来给老师处理朝章政事所用,孤没有私心。”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东宫太子十分地富裕,富裕到令人发指,一出手就送给房相琉璃。
    天知道这个东宫太子到底有多么有钱。
    李承干给老师试了试用法。
    房玄龄依次试了试几副,随后拿起其中一副道:“这……较为好用。”
    李承干又道:“郑公与舅舅也来试试?如何?”
    长孙无忌拿起其中一副眼镜,当即明白了用途,摇头道:“臣的眼睛并无大碍。”
    郑公年事已高,戴上眼镜看着文书,一戴就拿不下来了。
    又见太子在身边坐下,房玄龄递上奏章道:“这是青海送来的奏章。”
    李承干倒是没有翻看奏章,而是放在桌上没有理会,揣着手道:“孤想提高朝臣们的俸禄,主要是三省六部的官吏。”
    太子殿下的话音刚落,在中书省内的绝大多数人动作一滞,甚至连先前的议论声也就停下了。
    李承干又道:“这两年,诸位都很辛苦的,孤打算将各部的官吏俸禄再提高三成,往后若在朝中告老,告老之后的俸禄再提高两成。”
    房玄龄抚须道:“这些事殿下自己做主就好,不用过问臣。”
    “那孤回去就拟定章程。”
    言罢,这位太子就要起身离开,众人又继续忙着眼前的事。
    刚要走到门口,李承干又停下脚步,道:“褚侍郎,你去一趟京兆府将今年棉麻布的市税卷宗都带来,这两天连夜整理出来。”
    褚遂良起身行礼道:“臣领命。”
    李承干笑着点头,便离开了。
    中书省内,房玄龄戴着眼镜,看着奏章,虽说看着有些暗,不过站在阳光下看奏章,倒是感觉好很多。
    长孙无忌也走出中书省,站在阳光下问道:“殿下,没看青海的奏章吗?”
    “不看也不重要,不过是一个西行的僧人罢了。”
    长孙无忌双手背负站在一旁,蹙眉道:“松赞干布还是将玄奘留下了。”
    房玄龄道:“今天吃什么?”
    忽然听他这么一问,长孙无忌一时间也没有回过神,他思量着道:“这个季节该有野菜吃了。”
    房玄龄稍稍点头,又道:“看来,太子不关心玄奘的死活。”
    “松赞干布一定会留下玄奘,也一定不会杀玄奘,不足为虑。”
    “辅机是担心松赞干布留着玄奘不让他回来?”
    长孙无忌道:“面对天竺王给的荣华富贵,玄奘都能离开,那么即便是松赞干布以国相待玄奘,玄奘亦不会答应的。”
    房玄龄看着手中的文书没有开口了。
    长孙无忌来回踱步,又道:“只是崇文馆的人一直在利用冯德遐的使者身份,在吸收吐蕃的牧民。”
    房玄龄回道:“崇文馆的人都是最善于学的一类人,这些人学什么都很快,都是颜勤礼一手带出来的人,若说崇文馆是太子准备的后备,太子的后备人手实在是充足。”
    长孙无忌亦是点头,言道:“崇文馆虽说不在三省六部九寺之中,多数都在乡县之间做事,虽没有官职,但因崇文馆与京兆府的关系,各县的县官都要给崇文馆礼让三分。”
    “嗯。”房玄龄点头平静地应了一声。
    “房相以为这是好事吗?”
    “这不好吗?”房玄龄又反问。
    房玄龄终究是更年长的,在一些政见上长孙无忌不会在明面上反驳,最多也只是提出疑问,至于房相是同意还是反对,长孙无忌又觉得无力左右他的决定。
    或许在将来东宫太子登基之后,如房相与郑公这些人都该离开朝堂了。
    长孙无忌以为自己该执掌大权,再一想以太子的为人,除了房相,他还能依仗谁。
    “赵国公,陛下召见。”
    闻言,长孙无忌向房相稍稍作揖,快步跟着传话的太监离开。
    皇宫,承庆殿,这座宫殿去年的时候刚刚修缮过,李世民坐在殿内,正在看着女儿让人送来的文章,一边喝着茶水。
    长孙无忌被太监领着走入殿内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颔首道:“坐吧。”
    长孙无忌直起身子,在一旁坐下,感受着椅子的结实,工部又新做椅子了,而且还在后方加了一个高高的靠枕,坐垫很软乎,像是在皮毛坐垫的下方,还塞着什么东西,支撑起了身体的重量。
    这种椅子未免太奢华了,且不说这做工与木料,光是套在外面的皮毛就价值不菲。
    想起当初阴山一战刚结束,宫中用度拮据,现在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奢华了。
    李世民还在看着文章,道:“桌上放着东宫做出的新面食,你且先尝尝。”
    “喏。”
    长孙无忌拿起一只还热乎的馒头,似乎是夹杂着葱油,咬下一口葱香味很重,端坐着细细品尝。
    李世民拿起眼镜又放下道:“承干让人造的这个琉璃镜,真不好用。”
    陛下一边说着,将琉璃眼镜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茶杯边,又拿起茶碗饮下一口茶水,道:“这面食味道如何?”
    长孙无忌一连吃了两个,本就是午时该用饭的时辰,回道:“臣正巧肚饿,觉得甚是美味。”
    李世民依旧喝着茶水。
    长孙无忌也是面带笑容,长孙家最高的荣耀是什么?那或许就是等太子登基之后,成为陛下托付的重臣,成为新帝的辅政宰相。
    “朕这些天听他们那些人时常说起泰山封禅,吵得朕很不舒服,便来这里躲个清净。”
    “都是急功的臣子。”
    “是啊,好在辅机没有与他们一样。”
    李世民坐正身子,晃了晃手中的纸张,道:“这是丽质写的文章,她提出了匠作分类,依照一种分级的方式来进行细化。”
    “哦?”
    “就像关中各县一样,一家酿酱油,一家造陶罐用来卖出去,现在她说有人造石板,专门卖石板经营。”
    长孙无忌道:“坊间已有这种经营的人家,但都经营得不算好。”
    李世民又笑道:“可丽质却说有了建设需求,那关中就需要有庞大的资源储备。”
    看对方神色迷茫,李世民抚着须依旧笑着道:“辅机不要见怪,这些孩子现在讲话朕也越发听不懂了,有人抱怨说朕的儿女说的不是人话。”
    长孙无忌尴尬一笑。
    “承干来了吗?”
    听到陛下话语,候在殿外的太监走入殿内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正在建章宫的旧址散心,说是今日无事,莫要打扰。”
    “哼,他散心?他无事?满朝文武都忙成什么样了,他倒是有闲心。”
    “老奴这就将送话给太子殿下。”
    “不用了!”
    “喏!”
    长孙无忌劝道:“殿下是在春游?”
    李世民望着殿外的天空,见到云朵飘过的时候,短暂地阴暗了片刻,又恢复了晴朗。
    收拾了一番心情,与长孙无忌继续谈着近来的政事。
    即便是给了玄奘一个私逃出关的罪名,松赞干布依旧要将这个僧人留在吐蕃。
    近来从吐蕃送来的密报中可以知晓,松赞干布希望玄奘能够与他们一起礼佛,并且建设佛窟。
    若是松赞干布想要臣服大唐,应该将玄奘绑起来,交给大唐处置,可是这个吐蕃赞普并没有这么做。
    天山打了两年,去年免去了关中一年的赋税,这三年间几乎掏空了关中,过了去年的冬天才有些盈余。
    皇帝也清楚,如今不是与漠北开战的好时机,大唐还需要利用阿史那思摩戍守北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兵。
    太子殿下说过涨俸禄,陛下却没有下达旨意。
    此事一直拖到了贞观十五年六月,这一年已过去了一半。
    这天皇帝出游要去洛阳,留太子守备长安监理朝政,命房相与赵国公辅佐太子。
    春明门前,站着五百余人,黑压压的一片人身披朝服。
    他们是朝中的百官与武将,而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如今的太子。
    李承干站在城门外,领着百官送别父皇。
    已记不清这是父皇第几次出游了,随行的兵马有两万,倒也不至于粮草不济,洛阳有的是粮草。
    直到看不见父皇的车驾,李承干转身看向百官,又低声道:“之后有劳老师与舅舅了。”
    长孙无忌道:“臣本不想陛下此时去洛阳,竟还让张玄弼陪同。”
    “舅舅还是担心父皇此去洛阳,还会去泰山?”
    “群臣如此进谏,尤其是张玄弼几次三番进谏陛下封禅,臣恐陛下会动摇,倘若陛下真在此时去了泰山,漠北的局势该如何是好?”
    李承干领着百官正走向皇城,心中狐疑。
    “殿下也在担忧,陛下会……”
    “不是。”李承干笑着解释道:“只不过是觉得父皇此行去洛阳,挺突然的。”
    房玄龄颔首道:“嗯,很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