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翙。”
陆江仙捏了这少阴仙子,记忆虽然洗去,可那扶余的少阴之道统还在这仙娥记忆中,这仙号乃至于名字都是她根据道统自行补足的,听起来确有少阴味道。
只有一身的茶白衣物与那妖物扶余不同,大方了不少,手中的琵琶也是一件宝物,放在外头不输什么古灵器,陆江仙想捏多少捏多少,全凭喜好罢了。
他看了看这仙子,算是自家鉴中第二个生灵了,先时捏的那些石精与天兵,大多不过有些本能,得了命令行动,虽然充斥庭中,看起来热热闹闹,却只能算得上极为厉害的傀儡而已。
‘迟步梓之事当时只是火烧眉毛,却不曾想一路接了下来,也未必不是好事,今后无论是探索旧事消息还是收纳手下,至少都要捏出来一个足够唬人,配的上接应、牲祭两法的背景来承接。"
‘慢慢填充…兴许未来还有更大的用途,也不至于在鉴中一人忍耐静默。"
眼下见白衣的仙娥在庭中恭敬下拜,陆江仙轻声道:
“少阴尚未归位辟府,机缘巧合让你先归仙位…且先在真诰那处领一领职务,暂从太阴一府命令罢。”
少翙连忙下拜,虽然上头这位不是自己顶头上司,可也是府君中第一等的人物,自然是恭恭敬敬听命,抱着琵琶退下去了。
她退出大殿,顺着雾气朦胧的白玉台阶下去,左右的仙官都低头问好,少翙虽然是少阴仙娥,可太阴一府来得不少,点头让他们退下去,熟门熟路到了一座绘明月纹的高台处。
这高台碧丽皎洁,寒雪纷纷,两侧灵水环绕,好几个威武的天兵守在河边,她迈步其中,往台上去,果然见着一俊美仙将正在台上读书。
“真诰道友!”
少翙颇为恭敬地问了,面前这俊美的男人抬了头,微微讶异,答道:
“好久不见!道友转世回来了?恭喜恭喜!”
少翙虽然仙职与他平级,可一不如对方仙剑凌厉、大权在握,二也是寄人篱下,客客气气地道:
“非是转世修成,而是提前归来,记也记不太清,应当是少阴一道戊癸变动的缘故,我家府君未归位,我便更不清楚了。”
真诰点头,一身甲衣如寒冰沁冷,回道:
“少阴未复,看来是尊上让你先效命太阴了。”
“道友慧眼如炬,我是来听命的。”
少翙性格不算内敛,明朗地笑了,真诰取了案卷来看,点头道:
“你毕竟是少阴位,到了太阴府中也不好自处,我也不叫你为难,只在这天边为你选一处小楼,修撰少阴,管一管附近仙官。”
少翙听得感激一笑,谢了又谢,真诰道:
“附近也没什么仙官要管,只是占个职务之名罢了,唯独一个地上拔擢上来的小神,交接些工作便好。”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道:
“这家伙是个贫嘴的,现下还坐在东三府中心疼那三枝两叶,你大可顺路带回去,也算是熟悉了。”
少翙听得很是满意,若真来几个太阴仙官,仙位不符,也不真好管人家,这地上拔擢的就没有多少顾忌,接过令牌,谢道:
“多谢道友了!昔年只听闻道友威名,却不知这样和气。”
真诰从案中取出一玉盒来,笑道:
“你莫要急着谢我,这盒中都是少阴一性的法术功法,要着你去改。”
少翙满满应下来,听着对方道:
“唯有一点,如今天门未开,不得随意进出,到了天外要进来还须绕道我太阴府,得了命令才能入内。”
她笑道:
“少()
阴一府未开,我也没什么绕道四处闲逛的心思,平日里在一间阁楼里书书写写,增长道行,不必出去浪费时光,本求之不得。”
少翙可不是荡江那般跳脱性子,交代好事务,一路出了高台,便去寻荡江。
她找了地界落下,果然见着一少年站在侍女身旁,打听着什么,见着她落下,这侍女立刻恭敬畏惧下拜,不敢出声。荡江述了功,回头还在打听月桂金枝的消息,见了侍女拜倒下去,一动不动,比死了还安静,顿觉胆战心惊,一抬眉,是一位茶白色衣裳的仙娥,手抱琵琶,容貌仍有些稚嫩,依着衣物来看,这位地位极高。
荡江哪里还不懂遇上了大人物,忙着跟着拜下去,恭声道:
“下官见过仙子!”
荡江眼下是焦头烂额,在地上拜都拜得难堪了。
他随意拿了天上的东西送迟步梓,虽然在陆江仙的估量之中,可若是不给这家伙一个教训,有了一次就有两次,到时候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去,非太阴灵物,陆江仙可凝聚不出来!
眼下荡江一穷二白,大意之下拿了灵物,天上可没有赊账的道理,等侍女到了府中交差,立刻有人来找他,荡江屁股底下的板凳都没坐热,眼下就可能要丢职务,哪里还忍得住?
少翙在现世之时就是喜好玩闹的鸟雀妖物,如今洗了记忆,性格却没有什么变化,立刻问道:
“吵些什么?我也听听?”
荡江立刻把前后的过程讲了,少翙笑道:
“【月桂金枝】?你倒是会挑,一年里太阴少阴最贵的日子就那么几个,你挑得好准。”
荡江越发尴尬,便见少翙道:
“刘仙官外出,今后我就是管你的了,也不能看你在这处手足无措,先记在我账上,等你有了积蓄,再还给我就是。”
荡江听得一愣,顿时感动,只拜道: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尊名?”
少翙笑道:
“我不是你太阴一府的人,领的是少阴戊癸位,道号少翙。”
他这才知道对方是与真诰一级的人物,期期艾艾地起来,心中仍苦:
‘迟狗啊迟狗…速速杀些紫府上来罢,我也分点光,再这么下去…我要写多少功法才能补回来!"
荡江默默跟在茶白色衣裳仙子的身后,过重的忧虑和对于上位者的敬畏让他暂时闭了嘴,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已经被扔在了自己院子之中。
他心中还在发疼:
‘过几个月就去催他!"
……
望月湖。
栀景山上的白花纷飞,白金色道袍的真人端坐在桌边,浓郁白光如水般顺着地面流淌,在那几根玉柱上拂过,放出阵阵光晕。
李曦明稍稍修行一阵,大半年便如流水般过去,修为略有长进,神通也稍稍凝练,毕竟他李曦明的修行天赋不差,不至于白费功夫。
天光明媚,正是修行的好时候,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前踏一步,在望月湖上空现出身形,向着东方望去。
山稽郡的上空正一点一点汇聚出如墨水般的紫色,染得整片天色阴沉沉,以他紫府级别的目力甚至能看到天边急速升起的遁光,正往望月湖疾驰而来。
“邺桧动手了。”
果然,下方急切升起一道遁光,李绛迁在身前停住,表情凝重,恭声道:
“禀真人,邺桧真人现身山稽郡玄岳山门,以神通镇压大阵,东岸震动,数地派人通报。”
李承?稍慢一步,带着数人驾雷而来,同样神色凝重,相较于湖上众人的不安与如临大敌,李曦明平静得多,回道:
()
“山门内的人早迁出来了?”
“禀真人,半年前早按着真人吩咐,一并撤走,山门内只余下几个玄岳老人不肯走。”
玄妙观的事情李曦明并未与自家人细说,一是李明宫、李承?没有符种,有些事情听入耳中,反倒成了纰漏。二来,这事情并不需要自家修士参与多少,有些东西是紫府算计,李曦明自以为埋在自己心里就好了,倘若随后出了什么状况,至少不会让李家人太难做。
天边已经泛出深紫色的神通彩色光辉,李曦明却不急不躁,玄岳山门的【百山藏纳灵阵】不是邺桧一时半会能突破的,玄岳修士也早没了开阵的能力,他只问道:
“玄岳灵物资粮诸物呢?”
李绛迁恭声道:
“这大半年来,孔孤皙搬了三座山来荒野,搬到荒野一地的地脉短时间内不能再动才罢休,宝库搬了大半,功法传承全部迁出,动得动不得的都动了大半,大部分低品资粮要大阵封存,荒野简陋,便不曾移出。”
“好。”
李曦明心中有数,那些灵稻灵草李氏也不缺,留在玄岳也算是对上了灵物之事,其余宝库中损失就损失了,不算什么,遂吩咐道:
“山稽郡的人尽数撤回来。”
这声落罢,他的身影已经从湖上消失,踏过太虚,顷刻之间在山稽郡上浮现出身形。
山稽郡黑紫之气滚滚,整座郡城笼罩在黑暗之中,脚底一众都仙道弟子围在山下,这片长奚真人毕生精力所塑造的群山被浅黄色的光罩庇护着,这光晕才亮起,又迅速被黑紫色的神通压下。
李曦明抬了抬眉。
在这玄岳山门之上,还压着一座白气凝结的山峰,高耸入云,在环绕的黑紫色中显现雄伟壮丽的姿态,几个玄岳弟子则如同蚂蚁,在黑气之中驾风而逃。
他前踏一步,在近处浮现,山门上的大半边天空骤然明亮,彩云升腾,黑气退散,呈现出泾渭分明之色,那几个弟子如同见了救命稻草,驾着血光逃入天光。
后头猫戏老鼠般猖狂大笑的都仙道修士立刻收敛神色,调头离去,几个追在最前面的更是恭声叫了真人,行礼退下。
李曦明看也不多看一眼,一人面对庞然大物般的【东羽山】与天上一众都仙道修士,气势却不输半点,天光照彻,占据了小半边天空。
无论在场多出来多少都仙道修士,此刻实际上只是邺桧与李曦明两人罢了,好歹都是名门子弟,哪位修士不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闭嘴不言。
李曦明看了看在神通东羽山之顶的邺桧,身后的明阳紫焰略微升起,问道:
“长奚前辈才陨落不久,道友这就忙着吞并玄岳…未免太过急躁,可问过素免前辈了?”
却听着上方的邺桧笑了一声,答道:
“道友误会了,我认得一魔徒,藏在山中,此番是来除害的,倘若对玄岳道统有什么加害之心,直去荒野岂不方便?我也不是为了这山门,等搜查明白了,自会退去。”
‘好说辞…"
李曦明心中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曾想邺桧将计就计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便叹道:
“道友不过为除后患,何必大加罪名,我便讨教一番!”
“请!”
邺桧语气也没有太多羞恼,两人语气平淡得像是朋友在交流,随着这一声落罢,两人带着神通遁入太虚,消失不见。
弥漫整片天际的紫气和彩云立刻消失,那一片高耸入云的白气山峰也烟消云散,洁净明亮的天色重新在天空中呈现,叫脚底下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山稽百姓磕起头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留()
下光溜溜的天际,天空中则只有都仙道的众修驾气而立,为首之人身披黑色道衣,腰系绸带,两领银白,高眉深目,正是都仙道首徒管龚霄。
他眼皮跳了跳,显然也是意外至极,静静立在庞大的紫府阵法之前,左右的修士都来看他,管龚霄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面对着眼前的紫府大阵发愣。
‘留下我们?攻打紫府大阵?"
邺桧与李曦明潇潇洒洒飞到太虚中打斗去了,似乎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家修士是来攻山的,一群筑基修士能拿紫府大阵如何?玄岳门的紫府大阵再怎么不擅长攻伐,反击都只有寥寥数人敢接!
管龚霄几乎能想象到阵里蹦出个带着一众人马的李周巍能把自家打成什么样子,差点保持不住面上的镇静,只强自道:
“安心围阵消耗!真人早有安排!”
他口中是这么说,可邺桧做事好像从来随心所欲,一出关就带着人过来了,管龚霄不但一概不知,也没有任何破阵的手段。
“真人思绪何其难猜…我们守在此处有何意义,岂不是徒露破绽?难道还能打着打着这大阵自己就会解开封锁自行溃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