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弱水,决断
雨水当中,有蓝汪汪的火焰燃起。
火焰看起来不起眼,但在燃烧之间,却有熔尽一切的架势。
火焰在那绵延的建筑群当中缓缓而过,如同水一般流淌。
火焰流淌之间,这庞大的建筑群,连同建筑群当中的那些设备,胚胎,母体等等,便都是在火焰当中融化。
“仙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看着这一幕,那跪在敖丙面前的研究者,便是一边吐血,一边哀嚎。
相比于斩杀他们而言,眼前这一处研究中心的毁灭,才是真正的撼动他们心智的举动。
“仙君,这洞天当中的那些生灵,那些被害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一口气将这些受苦的无辜者,尽数杀死,仙君何必让这罪孽,沾染了自身的高洁道体。”
这人哀嚎着,更是试图用此间那无数的‘祭品’来改变敖丙的想法,想要令敖丙对那些祭品,心生怜悯,令敖丙对这一处洞天,‘缓缓图之’。
然而,这洞天当中,无数的禁忌的知识,那无数的智者一代一代探索天地,剖解生灵所形成的,智慧的结晶,动摇不了敖丙的心智。
这洞天当中,那无数的受害者,同样也动摇不了敖丙的心智。
他只是驾驭着蓝汪汪的火焰,在那建筑群当中,缓缓而过。
火焰过后,那落下的雨水,其性质,亦是紧接着发生变化——禁水的玄妙之下,吞噬万物的弱水,便在那雨水的堆积之下缓缓成型。
观天之镜当中,天庭的众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洞天当中所发生的一切。
这洞天能避开观天之镜探查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诸侯所引动的人道之遮掩,其二,便是这洞天阻绝元气的特性。
而当敖丙引动雨水,以雨水为媒,令此间的天地元气重新显化时,这洞天当中所发生的事,自然而然的,便在那观天之镜的镜光当中显现出来。
于是,这天庭的仙神们,便看着敖丙,借助雨水,在那绝灵的洞天当中,施展神通,然后召来弱水,将那庞大的建筑群,连同建筑群所存在过的痕迹,都磨灭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的时候,看着敖丙毫不在意的将那建筑群,将这无上的智慧结晶,将这隐藏着无穷大道玄妙的地方化作灰烬,将此间无数的无辜者,化为灰烬时,天庭当中的仙神,不无义愤填膺者,一个个的,都是出声指责,认为敖丙行事,太过于的冷酷。
更是认为,敖丙不应该将那些成果,尽数化为乌有,而应该等着天庭去接手这一切,将这一切,化作属于天庭的资粮。
但当那弱水在洞天当中显化,将燃烧过后的痕迹彻底吞没的时候,天庭当中,一切的职责,便都随之化为乌有,被那弱水给一起吞没。
天地之间,总有些灵物,是独一无二的,叫人一看,就能知晓那东西的来源。
比如说,镇元子的人参果。
又比如说,敖丙所引动的弱水。
天地之间,唯一的一条弱水,便落于西昆仑之下,乃是西昆仑的屏障。
天地之间,并不乏一些法门,能够演化弱水的玄妙——但,任何一种想要衍化弱水玄妙的法门,这法门修行参研的前提,便是先拜过西昆仑。
换言之,那些演化弱水之妙的仙神,在一定程度上,都能算做是西昆仑的门徒——可这些人,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演化弱水的玄妙而已。
他们手中的弱水,少的不过几滴,多的也不过几斗。
但眼前这位青龙呢?
他的举动,又哪里只是以法力神通演化弱水的玄妙,其分明就是,直接将坐落于西昆仑之下的弱水,搬到了这洞天当中来。
天地之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能做到这一点,而不触怒西昆仑的,更是寥寥无几当中的寥寥无几。
于是这一刻,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仙神,都在猜测,都在思索,面前这位几乎是打出了明牌的青龙敖丙,他和西昆仑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一些‘机灵’的仙神,更是直接将目光落到了玉皇的身上。
毕竟,玉皇和西昆仑的联系,可谓是众所周知。
若这青龙敖丙,乃是西昆仑的出身,玉皇自然不会不清楚——所以,这青龙敖丙的行事,是否是在按照玉皇的心思而动呢?
他们今日,对这青龙敖丙的臧否指责,是否已经在无意间,触怒了这位玉皇呢?
而在这些仙神的惊疑之间,玉皇的心头,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他本身,便是一位古老的存在,更是早早的就和西昆仑结亲。
西昆仑在天地之间有怎样的影响,西昆仑在天地当中的势力,触角,他都是非常的清楚。
然而,这青龙敖丙的出现,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他对天地的认知。
首先,是这自太古而出的青龙,和他所认知的每一位太古时代有过名号的强者,都对不上。
如今,这位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的青龙,更是彰显出了和西昆仑的独特联系。
弱水,乃是西昆仑的屏障——而这青龙敖丙,却能直接以神通将那弱水搬运到这洞天当中。
对于西昆仑而言,这是有怎样的信任,才能让这青龙敖丙,对那弱水有如此的掌控,才能让这青龙敖丙,轻而易举的,搬运弱水去做自己的事?
玉皇感应着西昆仑的动静。
——西昆仑当中,毫无动静。
就如同,完全不在意那弱水的变化一般。
镜子当中,随着弱水的流转,随着元气的退散,镜子当中所照映出来的镜像,也同样缓缓散去。
“青龙,是西昆仑的人吗?”玉皇沉思着,再望了一眼西昆仑的方向。
一时之间,竟是对那西昆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西昆仑的皑皑白雪之间,便似乎是陡然多出了无穷无尽的浓雾。
“西昆仑,到底在做什么?”
……
“该离开了。”火烧水炼过后,敖丙又在这洞天当中转了一圈,确认这洞天当中所有的痕迹,都被涤荡干净,这才通过洞天的门户,重新回到了虎王国的王宫。
祠堂之外,那些甲士还在困守,却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人,敢于踏进这祠堂当中。
便是能做主的几位王子和那王后,也丝毫不敢下令,让这些甲士踏进这虎王国的祠堂。
所以,那些甲士,便只能在祠堂外面,将那祠堂给团团围住。
纵然是大家都看到了,这祠堂当中,有火光缭绕而动,也丝毫没有人敢于贸然踏进来。
“你们总不至于打算将我堵在这里堵到天荒地老。”敖丙站到这祠堂的门口——门外,甲士层层叠叠,瞄准此间的元气炮,更是不止一座——就似乎,是只等着勾连上人道,那元气炮,便要一炮将敖丙连人带祠堂一起打成齑粉。“你这邪魔外道,自恃神通,敢来刺杀我国国君,天上地下,都不容你!”
门外,那统御此间的将领,看着敖丙,红着眼破口大骂。
虎方国君和一众管事的诸侯,都被刺杀于宫廷之内,这已经是让他们家族镇守国都的能力受到了质疑。
而今,这青龙,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他麾下的甲士,杀进了王宫,踏进了虎方国的祠堂。
是以,这一次过后,就连他麾下的那些甲士,都已经确定,这将领,连同他背后的家族,都不可能再继续掌握王都的守备了——就只等着新的国君被敕封时,就是这将领,连同他的家族,被从王都当中驱逐出去的时候。
一想到这一点,这将领的心头,便如同是万蚁噬心一般的痛。
“虎方国君?”
“不被人道所庇护的国君么?”敖丙靠在祠堂的门扉边上,吞吐着从四面八方缓缓流淌过来的天地元气,恢复着体内的法力。
“你们就不曾想过,你们所侍奉的国君,真的就是你们的国君?”
“以及你们的族长,真的就是你们的族长吗?”敖丙笑得一脸轻松,说着自己斩杀虎方国君的细节。
“我为仙神——虎方国君为人族,而这里,则是虎方国的王都。”
“无论我以怎样的方式斩杀了虎方国君,也无论虎方国君是否为人道之节点,我在斩杀了他过后,都当会有人道反噬落下,令我死于当场。”
“这既是天人之间的平衡,亦是人道对人族的保护。”
“可偏偏,我斩杀了那所谓的虎方国君,又在这王宫之内,来回而动。”
“而今更是立于这虎方祠堂之内。”
“若死于我手的,真是那虎方国君,是你虎方的诸多贵族,缘何这人道之气,依旧是巍然不动?”敖丙指了指头顶。
“虎方国君虽死,但这人道之气,却还好好的。”
闻言,围在外面的甲士,都忍不住的骚动起来,连同那将领,也同样是做出了思考的神色。
这些甲士,他们的出身虽然不是贵族,但也不是寻常的国人,往日里,自然也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知识,不然的话,也无法驾驭机甲——他们,便是这个世代的良家子,是一个诸侯国的真正的中坚。
是以,他们对于人道和人族,自然也是有所认知的。
也正是如此,最开始引着敖丙去见虎方国君的那甲士,也完全不曾考虑过,敖丙会刺杀国君这一回事。
而在敖丙刺杀了虎方国君过后,那人道之气丝毫不动,亦是一个无人解释的谜团——只不过,敖丙这凶手,就在王城当中晃悠生事,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将这谜团,当作紧要之事。
而如今,敖丙的言语,便是突然就解开了这谜团。
如果,虎方国君不是虎方国君的话,那么这一场刺杀,是不是就突然没那么让人意外了?
这虎方国君以及城中的贵族都被刺杀,虎方王都守备,以及这诸多甲士的失责之罪,是不是就没那么大了?
“不过只是你一己之言罢了。”那将领开口。
看似质疑,但实际上,却是在暗示敖丙,让敖丙给出更多的证据——或者说,是让敖丙给出一个能说服他人的说法来。
“我受人王敕令,巡狩诸国,以清理阴阳。”
“此令,天下皆知。”
“而所谓阴阳,便是阴魂夺舍之事。”
“幽冥不靖,故此有阴魂不曾归于幽冥,而是留恋人间不去——更有一些阴魂,不知从何处学来邪法,篡夺生人肉身,占据生人阳寿。”
“虎方君臣上下,便是如此。”
“尔辈以为,那是尔等君王,殊不知,他早在不知何时,便已经被鬼物篡夺了血脉生机。”
敖丙说道,“言语至此,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去朝歌人王殿前,与人道见证之下,辩个分明。”
“而今,王都阴鬼皆灭,本道还要追根溯源,往白虎道宗一行。”
“是要将本道困在此间,等着白虎道宗的孽徒逃走,还是放开道路,让本道往白虎道宗去,尔等自行决断好了。”
而在这些甲士沉吟之间,敖丙的声音,便又是响起。
“我若是你,此刻定然不会将大军陈于此间,而是会去护着你们国中那几位王子——免得你们国中的几位王子,亦是不慎被那阴鬼篡夺肉身。”
再杀穿一次面前的甲士军阵,敖丙不是做不到,不过,他当前的元气,还不曾恢复,若是非要和面前的甲士纠缠,那纵然是能杀出王城,但也要误了和赵公明的两日之约。
毕竟,从虎方王城,往那白虎道宗,也还有着一段距离。
若是在敖丙强闯王宫之前,他这话,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的。
但此时,敖丙已经彰显过了自己能杀穿甲士军阵的能力,同时又给了面前这将领以及这些甲士们一个完美的台阶,那他们自然便会对敖丙的言语,有所斟酌。
是要继续束手束脚的,在这里和敖丙对峙,还是借着敖丙给的台阶下来。
对于那将领而言,这并不难选。
毕竟,若是非要和敖丙对峙,那他以及他的家族,在这件事当中,便只有罪,没有功,家族的未来,注定黯淡无光。
可若是接受了敖丙的说法,那情况,自然便是又有不同,就算他保不住这守备的权柄,但至少家族,还能留在这王都——大不了,在这王都当中蛰伏几代而已。
“既有大王之敕令,本将今日,便信你一次——若是叫本将知晓,你今日虚言欺我,那本将及你眼前甲士,纵然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必定要取你性命。”
这将领说着,伸手一挥,面前的甲士,当即便是放开了一条离开王宫的道路出来。
而敖丙,便循着这通道而出,当敖丙至于城门处的时候,就连城门,都随之开了一条缝隙。
“我还以为将军是打算将这道人骗出来过后,再行围杀。”看着敖丙的背影消失不见,那将领身边的甲士,才是缓缓出声。
“不值得。”那将领说着,“朝歌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应,那道人之言语,多半便是真的。”
“明日,我就要去朝歌请罪,你呢?”
“我当然与你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