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过客 作者:余妻
曦晓谷梦（五）
（十二）
昏沉的意识被这冷漠的话唤回，晓谷努力动了下指头，微微抬眼看到亦倒在地上的氿玄，低声，“界无眼，洪荒之力不可以落入你们。”
然而她的声音太低，并没有引起其一人注意，所有的列位仙人，团团围上氿玄。
“废物。情这东西会让人丧失理智，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如此，魔毕竟是魔，勘悟不透情，终是你的致命伤。”拂尘遮脸，除了那双冰眸，没人知道后面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瑞元踢了踢脚下的人，“有本事站起来，否则休怪我夺走你身上的神力。”
废物……废物……冰冷的男音如针尖般扎入晓谷耳膜，那疼痛，让她清醒，让她流下泪水。落寞抬头，上空雷云翻滚，一层一层浓墨重彩，在炙火倒映下愈发血红。
为什么要让她出现在这世上，给了她一切，又慢慢剥夺。无忧无虑的生活没了，晓丰也离开了，如今氿师父也身负重伤，回不去了，有太多的无奈。
踉跄起身，无知觉往九天柱走去。界九天，就让她灰飞烟灭，自此不存。
周身炙热，仿佛须臾就能烧起来。整个世界都沦入火红之，灵魂破碎，晓谷幽幽回眸氿玄，眼一p血红。
万籁俱寂，被包围在人群的黑se身影突然动了动，感知到身旁的古琴断裂，他下意识握紧拳，在瑞元不可思议的眼神下趔趔趄趄，极为艰难的爬了起来。动作极为缓慢，每移动一寸，鲜血便在地上往外漾开一圈。
终于，站立起来。想再往前一步的时候，又倾倒而下，双将将支撑住身子，半跪于地。
“哎呀，神魔行此大礼，吾等列位仙承受不起。”故意的戏谑。
然而氿玄并没有理会他，气息微弱的好像就要随风而逝一般，早已失去开口的力气，双眸死死盯着九天柱，颤抖的身影无可自抑的心悸起来，音传道，“晓谷，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喀嚓’一声惊雷，晓谷惊骇醒来，鲜红的血迹不停从双流下，竟是在攀爬九天柱！
雷电，火焰，毫无顾忌的击打她弱小的身子，血r之躯，完全承受住了界之威，素白衣裳被星火烧出若g个小黑骷髅，她咳嗽着，淡淡的眸se略显惊慌疲惫，“九天柱烧不死我，洪荒之力，你们谁都别想要。”
浩瀚的灵力不断从指掌间溢出，出于本能的保护着晓谷，在她身周形成透明的流光结界。忽而燃烧的火焰变为实质，迸s而出的巨大星火，缓缓撕扯出赤红的凤凰，触怒勾身，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直直冲向晓谷，将她恰巧托举至背上。
众人面se大变，别说接近九天柱，就算是百年前的氿玄，也是隔空刻字，现如今残留陌影子的灵物有此举动，甚至唤醒凤凰，唯恐界又有大变数！
凤凰身上赤火不灭，盘旋间打落流火。晓谷却是丝毫感觉不到炎热，反觉得柔软舒适，看着自己离顶处翻滚的雷云愈来愈近。
瑞元知晓不可为，仍想着阻止晓谷，双结印，掌飞入长剑，直接抵上氿玄后脖，狠狠道，“孽障，还不快把洪荒之力给我，她若是将自己名字改于其上，必死无疑。”
是啊，必死无疑，会带着这g力量一同消失。氿玄那双深湛的黑瞳里流露出绝望的欣喜，“我这徒儿怎这般傻，为师只想她一辈子无忧无虑……是我……害了她啊……”
“少在这里废话！快阻止她！”
抵在后脖的剑刃往内j分，流下一缕鲜红。俊容难掩憔悴，“陌也好，晓谷也罢，是我不守信在先，又与你相见。此番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接受。”
风卷走，可是那样嘲讽的语气，却是像霜雪一样寒冷。
“你！”
真是讽刺，人算不如天算，瑞元毕竟不敢下，生怕洪荒之力消失。狠力摔落长剑，恨得咬牙切齿，面容扭曲狰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浓云处的晓谷。
她不可以乱改名字。
至少不可以改成她的名字。
瑞元卑微乞求着，看着耀眼的红光在晓谷身上缠绕，她似乎已撑到自己的极限，无意识的在用拙劣的术法一遍遍抹去‘氿玄’二字。
柱上的刻字线条刚y简洁，看似一招便能出去，晓谷每一次的施咒，都被那g神力狠狠弹开。凤凰带着她再次靠近，来来回回之下，刻字变得模糊不清。
双结印，在指尖划出尖刃。晓谷吃力刻画，全身颤抖，眼p不自觉往上翻了j下，脸se惨白，指尖有鲜血滴落。
“晓谷，为师相信你能渡过此劫。”氿玄捂着心口，开始感觉到t内两g气息躁动，神力渐渐chou离。他唇角勾起，自嘲一笑，也终是明白，一念之错会带来如此沉重的惩罚。
唯愿晓谷活下来，她为神，他为魔，有缘无缘，从今往后，咫尺天涯，各自一方。
复抬头时，大惊，九天柱顶端浓云渐散，隐显出两个金光大字：灵谷。
“氿师父……我好累……带我回、灵谷……”
火凤凰化作虚无消失，晓谷失去支撑往下坠落。筋骨尽断，溶于血y的声音在火焰燃烧声响起。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痛过，本想忍住的，面容愈发扭曲，终于哀声嚎叫起来。
凄烈的恸哭响彻苍穹，在未坠落于地前骤然消失。一颗圆润的红珠子打落，缓缓滚至氿玄跟前。
氿玄双眸赤红，身上不断chou离的神力让人无法靠近，长发在风起云涌间疯狂舞动，失了尊荣华贵的气势，形容枯槁。
他触摸上红珠子，一个劲的颤抖，似是陡然间失了言语。
浓郁纯白的神力间腾起乌黑的烟云，带着氿玄消失在九天柱旁，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尾）
天将破晓。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影影绰绰显现在白茫之。这才将将入冬，灵谷已被厚雪覆盖。白浓的雾气慢慢晕染开来，如同一道密实的屏障，将界六道隔绝在外。
老裁缝抬头探了探路，回望身后的小徒儿，安抚道，“不会有错，我孩儿信所指的平台，就在不远处。”
小徒儿怀抱着衣袋子，愈发不解，“师父，你当真不是来看自己孩子的？”
“我的孩儿x子如我，认定一件事后便一意孤行。当初他非要来灵谷拜氿玄为师，如今氿玄不在了，他还是不愿放弃学术法。”老裁缝往右方走去，继续道，“我也是如此，认定裁衣这一行，便要做到最好。这衣裳放了这么久无人来取，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是亲自送来罢。”
“哦……可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小徒儿喃喃自语，见师父步远，慌忙追去。
***
晓谷醒来后，灵谷下了场很大的雪。似是承受不住天罚般，将一切吞噬为白se。
她在灵谷来来回回寻找氿玄，无果。甚至将所有的结界破开，夷平了浮岛，也找不到他。身周所有的弟子唤她师父，竟无一人知道存在过氿玄这个人。
偶尔被追问急了，会有j个修为不高的弟子，咋呼回答，“氿玄？氿玄不是师父的师父么？师父都没见过，我们怎么可能见过。”
他消失了，从存在过他的世界，彻彻底底。
“师父，这衣裳的面料真特别，只可惜是花笼裙，不适合在灵谷穿。”
年轻弟子在旁一句话，拉回神游的晓谷。她静静看着薄软新绿，从衣裳传来的温柔让人落泪，自己仿似一缕不知归处的幽魂，终于寻得一臾之地。
她勾了勾唇角，音嗓淡漠至极，“不适合。”遂将衣裙重新收回袋。抬示意来报人退下。
不消p刻，来报人折回，“长歌回来了。”
他这话一落下，长歌已踏着快步出现在晓谷面前，略宽松的紫裘袄迤逦在地，那双娇媚无双的瞳眸里满是悲伤与自嘲的颜se，“该死的瑞老头，把我困在极冥地半年。氿玄呢？氿玄在不在这？”
晓谷无声的笑了笑，想着同长歌解释界之变：氿玄入魔消失，灵谷成为神域，而那瑞元，也终是遭到天雷击打变得痴傻。
似乎已是最好的结局，至少长歌回来了。
“氿玄不会再来灵谷了……”
晓谷低喃，苍白的指掌摸索到身旁的衣袋子，正yu再继续言说，长歌唤来p浮云，踏足其上。
“既然氿玄不在，就此告辞。灵谷，我也不愿再来。”冰冷的，就似从未在乎过。
“好，你走啊！”b然呵斥。晓谷顺拿起身旁的果子，一个劲往长歌身上砸去，骂骂咧咧，“走！都给我走！别再来灵谷。”
长歌避闪着各se果子，好不郁闷，“好大脾气，我不过是来打探氿玄下落，至于恨我如此么。”
是啊，打探。
晓丰走了，氿玄走了，长歌也要走。索x统统离她而去，倒也落得g脆。晓谷扔尽果子，抓起把积雪，往长歌身上打去。
积雪在半空碎开，化作白雾。长歌实在摸不着头脑，拍拍浮雪，往高处j分，连声抱怨，“好好好，我这就走。”
转身离去，踏着烟云，化作青天长空一滴微不足道的遗泪。
道不尽别离，尔留一人空对雪。
那个在飘逝融化如同这些乱舞苍雪一样的美好岁月里，让她仰起脸，唤一声‘氿师父’，泪水凝霜。
今生今世，便是错过了。
世间有些事，因果种下，终究不能避免。好比灵谷的这场雪，并不知何时才能化。
广耀的天际，一p银白，她裹着绒白裘衣，捧着翠绿衣裙，立在雪山顶，眺望远方炙火。
长发垂至腰际，迎风而展，漆黑的瞳孔深邃悠远，回首之间，容颜绝世，芳华亘古，睥睨世间。
她的眼，微微阖上，恢宏苍茫的气息骤然在界回荡，荡涤错叠光y。她看到，在很久很久之后，会有一个叫晓丰的少年，抛弃天子身份，匆匆赶在回灵谷的路上。
曦晓谷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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