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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0)
    当初跟在沈白幸屁股后面天天先生,先生喊的小姑娘长出绝色姿容,一手炼丹术在修门颇有名气。每个月,落雪峰都要鸡飞狗跳一次,宗门弟子看着他们倾慕的阿水姑娘被单渊撵得上蹿下跳,偏偏阿水不服输,每回被打次次都要去。
    某段时间,甚至传出阿水心悦单渊的流言,说是要勾起单渊的注意力才乐此不疲的上赶着挨揍。
    对此,阿水冷笑一声,她才看不上单渊那个偶尔精分的活火山。
    暮色四合,悠然的钟声响彻灵云山,新弟子招收接近尾声。合光殿前的几千级台阶重新从两侧冒出,结界落下,山门关闭。
    清辉从夜空撒下,一只火红的山鸡,不,一只鸟摇摇晃晃的从树枝上摔落。噗通一声,火红羽毛的小鸟被厚厚的雪层埋住。
    啾啾啾的凄惨叫声引来了浑身雪白的狮子猫,狮子猫用爪子扒拉出幼鸟,无比嫌弃: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连鸡都不如,好歹鸡还能飞。
    啾啾啾
    瞧你,吃得这么胖长得这么丑还蠢,小白要是醒了,非得气晕过去。
    啾啾。
    凤凰的脸面被你丢尽了。狮子猫叹气,叼起忘归的幼体,灵巧的在雪地里蹦跶,家中地位堪忧,如今连猫粮都要省着吃,单渊那小子脾气忒大,喊他买一次粮活要砍了猫,命要紧,吃的放后面。
    白雪皑皑的落雪峰,唯有一处可见山花浪漫。飞花殿矗立在最高处,放眼望去,桃花林灼灼盛放,宛如月下飞雪,全然不似寒冬凛冽。
    此景色,若是出在化雨峰,定然寻常。放在落雪峰算是奇景,更何况想要十年如一日花开不败,就算是化雨峰也做不到。
    破焱剑被人拔出,单渊坐在台阶上擦拭长剑,眼瞳中猩红的光点闪过。狮子猫蹑手蹑脚的翻窗进屋,唯恐招惹了单渊,将自己大卸八块。
    落雪飞花,四周静悄悄,单渊盯着漫山绯色陷入空茫。凌云宗的人都知道,单渊在落雪峰用灵力养了一片桃林,但不知飞花殿内躺着十年不醒的化神期修士。
    寒风吹来,窗户没关紧发出哐当声。
    单渊吹了一刻钟的冷风,带着满身风霜推开寝殿门,撩开素色的纱帘,骤然将破焱捏得咯咯作响。
    但见床榻之上被子掀开,空无一人。
    他看向大开的窗户,一只眼睛全是猩红,师尊,我师尊哪去了?!
    轰!
    元婴期修为释放,落雪峰雪崩,一声剑啸被刚要就寝的纹真捕捉到,他衣服也不脱了,咬牙切齿的朝落雪峰方向走,阴森森道:姓单的大晚上发病,诚心不让人睡觉,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第67章 我瞎了
    冰天雪地中,一个只着雪白中衣的单薄身影躲在桃林。桃花瓣被四处流窜的灵力从枝头震下,纷纷扬扬盖了人一脑袋。
    好饿。
    低语响起,一只手在地上摩挲,除了雪只剩下花瓣。极度的饥饿之下,那人将桃花瓣塞进嘴里咀嚼,绯色的花瓣甫一入嘴,带着冬日的冷香,身体更冷了。
    青丝胡乱的披在身后,眼前漆黑一片,许久不说话,沈白幸断断续续道:这天好黑,都没月亮。
    细微的声音被人听见,单渊认定是有人拐了他的师尊,正要提剑去砍人,忽然顿住身形,猩红的眼珠转动,单渊觅声而去。
    月夜下,一个人背对着他蹲在树下,肩膀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破焱剑脱手,铛的一声掉在雪地里,单渊仿佛被试了定身咒,他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沈白幸。师尊,他的师尊终于醒了。
    谁?沈白幸闻声回头,可惜什么也看不见,浅茶色的眼睛漫无目的转悠。
    刚才还沉睡的脸庞此刻鲜活起来,巨大的喜悦夹杂着苦涩在单渊体内横冲直撞,他眼睛蓦然酸涩发红。脚下好似重于千斤,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单渊却觉得过了四季。
    眼角湿漉,单渊心想自己一定狼狈至极,被师尊看到又要说教。
    千言万语尽数梗在喉头,最后化为嘴边的一声师尊。单渊小心翼翼的靠近,双膝跪在雪地,一手摸上沈白幸脸颊。
    睡得太久,就是最简单的动作,沈白幸做着都不顺畅,是谁?
    师尊,你的眼睛单渊张开五指,在沈白幸眼前晃悠,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尊这个称呼让沈白幸停滞的记忆回笼,他皱着眉头思忖,良久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徒弟啊。
    就在这时,一团雪白从飞花殿中冲出,后面跟着扑闪着翅膀飞得跌跌撞撞的幼鸟。火红的毛球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不一样,兴奋的啾啾啾叫个不停,费劲的朝沈白幸身上窝。
    狮子猫全身毛发在风中凌乱,小白,小白他醒了猫翻身有望了!
    单渊不喜旁人触碰沈白幸,他打横抱起蹲在地上的沈白幸,朝飞花殿寝宫走。狮子猫跟凤凰坠在身后,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在外面。
    双手搂住徒弟的脖子,沈白幸疑惑道:天这么黑,你为什么不点灯?
    屋里没蜡烛了,弟子明天去买。
    将人安置在床上,沈白幸抓住单渊的衣角,小声道:我饿了。
    单渊曾想过沈白幸醒过来的第一幕情形,他在秘境中对人不轨遭师尊嫌弃,无论是死在师尊的剑下还是逐出师门,单渊都不意外。可他没有想到,沈白幸虽然清醒但瞎掉了双眼,更遑论这双眼睛是因他而瞎。
    愧疚自责将单渊拖入无尽的海底,房间内烛火无风自动,单渊身体上赫然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诡异的腔调发出,就像是有两个人在说话,只是一个轻微许多,弟子马上去做。
    脑子混乱的沈白幸没有发现徒弟的异常,安安静静靠在枕褥上等饭吃。
    飞花殿外,纹真一袭藏青色衣袍,身后跟着白常和阿水。他望着单渊从冰寒的台阶拾下,双手覆在身后,仔细打量对方的状况,道:发病好了?
    单渊冷眼横来,在瞧见阿水那张色若春花的脸时,五指不自觉的握上剑柄,破焱剑铮的一声滑出稍许。
    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阿水躲在纹真背后。
    你别胡来。纹真瞥向单渊握剑的手,波澜不惊道:你虽至元婴期,但凌云宗中尚有我跟师弟,要杀人之前先动动脑子。
    单渊眼瞳中的赤红渐渐消失,身上的虚影也安分守己的缩回去,他一声不吭的朝厨房走。
    洗菜切菜烧火起锅,单渊做的得心应手。跟过来的三人闻到食物天然的香味,纹真不受引诱,白常面无表情,只有阿水在吞口水。
    三更半夜,你做饭给谁吃?
    言罢,仿佛意识到什么。纹真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白常踟蹰开口,你早已辟谷,这十年来更是不食一粒米粟,莫非是做给
    尚未说完,一阵风从白常身旁刮起。
    黄色的身影从厨房闪出,直奔寝殿。阿水动作快,但单渊比他动作更快,只见破焱剑闪着寒光当空而下,贴着阿水脚尖死死插入地板,硬生生阻拦对方。
    月夜下,黄衫女子无半点退意,目光炯炯的盯着单渊,带着质问:先生是不是醒了?
    不关你事。
    这么说,先生当真是醒了,你已经霸占他十年,起开让我见一面。
    单渊将破焱剑从地面拔出,背后倏然窜出虚影,两只眼睛俱都染上赤红。黑薄的雾中掺杂红色,单渊勾起唇角,破焱剑上符咒升空,成三角之势将阿水围起来。他就像一头被惹怒的野兽,正蓄势待发思索从哪里咬死敌人。
    不好,单兄受刺激要发狂,阿水退下!
    雷霆一斩,带着足以将阿水毙命当场的力量挥下。
    轰
    千钧一发之际,纹真挡在阿水前面,隔空接住破焱剑势。凌云宗的掌教食指一弹,带着山崩之力将头顶的长剑打掉,他看着单渊后退几步,面有怒色,道:当真以为我跟师弟人会顾着那人的面子,一而再而三的容忍,不敢杀你?
    师尊息怒,单兄变成这样全赖魔族,当务之急还是看看沈修士怎么样了?
    砰!
    屋内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单渊豁然清醒,虚影尽收。他猛扎进寝殿,抱起从床上摔倒地面的沈白幸,像哄孩子似的说:饭菜还没做出来,师尊先吃点补气血的丹药。
    黑乎乎的丹药被递到沈白幸嘴边,甜吗?
    甜的。
    沈白幸这才张嘴将丹药吞进去,他一边吃一边问:刚才我听到外面有争执声,是有人来了吗?
    没
    先生!
    沈修士。
    仙君醒了,身体可有不适?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时说出,我跟师弟必定倾力相助。
    以纹真为首,三人飞快的钻进飞花殿,待看到沈白幸睁着眼睛瞧他们的时候,都松了口气。
    阿水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色,要不是白常拉着,想必会不顾被单渊砍死的危险冲过去。她哽咽道:十年了,先生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阿水都成老姑娘,到时候就不能嫁给先生了。
    单渊:师尊是我的,一点不稀罕你,滚远点。
    白常:师妹慎言。
    纹真咳嗽出声,你师尊平素醉心炼丹,没时间管教你。我既是你师伯,也不能平白担了称呼,你触犯本派门规,从明日起关禁闭七日。
    阿水不服,门规中没有说我不能同先生示爱。
    纹真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谁跟你说这个,你不穿宗门校服还有理了!顶撞师伯,再加七日禁闭。白常,带你师妹滚回化雨峰,日夜严加看守,免得她跑出来。
    是。
    单渊看着阿水被白常押走,冷淡道:你在帮她。
    何出此言?
    禁足阿水不让她跑到我跟前,是不是为了防止我宰了她?
    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最是难缠,纹真处理宗门事务已是分身乏术,他能替阿水做的也就这些了,明日我让澹风来诊脉。
    多谢。
    难得听你道一声谢。走之前,纹真本想说好好照顾沈白幸。但转念一想,沈白幸昏睡的这十年,单渊跟丢了魂似的,孤身住在落雪峰不同人打交道,自然会一心一意为沈白幸着想,他还是不要废话多说。
    月下桃林静谧无声,素白的大雪铺天盖地。窗户没有关好,几朵雪花从缝隙间钻进,带着几片绯红融化在寝殿内。
    待人声走远,沈白幸掀开被子,他摸索着穿好鞋子,顺着风的方向慢悠悠走到窗棂边。手指推开窗户,风雪瞬间扑来,青丝衣角飞扬。
    桃花随风拂到脸上,沈白幸将手伸出窗外接住白雪桃瓣,眼眸中隐含笑意,只是这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
    师尊,外面冷。单渊端着饭菜疾步而来,将窗户彻底关上,他轻车熟路的抱起沈白幸回床榻。
    灵力顺着脊背涌进沈白幸身体,将他冰凉的手脚焐热。盛在琉璃碗中的鸡丝桃花粥温度正好,被单渊喂到沈白幸嘴边。
    嘴唇将花瓣和肉粥一同抿进喉咙,睫毛在灯火通明的室内颤了颤,沈白幸扭过头避开道嘴边的勺子。
    师尊,怎么了?
    屋里点灯了,只是为师看不见,是不是?
    是。
    蜡烛的爆花声中,沈白幸轻叹:为师瞎了,连吃饭都要徒弟你喂。
    单渊哪看得了师尊露出一丁点的落寞,他连忙放下粥碗,双臂搂上师尊身体将人揉在怀里。师尊身上的香味让单渊心神安定稍许,没事的,弟子会治好你。
    沈白幸一笑置之,反手拍徒弟后背,好了,再抱下去粥都要冷了。十年前的记忆虽然没有马上全部想起,但只觉告诉他这双瞎掉的眼睛不会轻而易举治好。
    大病初愈的人身体很不好,喝完粥后,沈白幸将单渊轰出去独自入眠。
    后半夜,飞花殿外厉风更甚,仿佛鬼哭狼嚎。单渊坐在寝殿台阶上,身上落满白雪,一双眼睛精光湛湛。他随手朝着天空轻挥,透明屏障便罩住宫殿,阻绝一切杂音。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拍落衣服上白雪,推开殿门。
    被褥被大手掀开,单渊从后面抱住睡着的沈白幸,他用嘴唇摩挲着对方的耳背后颈,呼吸逐渐粗重。
    旖旎的低语从窗户门缝溜出,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第68章 春华秋实
    翌日,天际泛出藏青色,金黄的晨曦从鱼肚白中缓缓升起,光芒撒上雪山,伴着经年茂盛的桃花美轮美奂。
    沈白幸轻唔着从被窝里翻身,他将睡得绯红的脸蛋钻出来,单手撩开床幔。不需要四处找衣服,就有人扶着他的背坐起,将袖子套上胳膊。
    是徒弟吗?
    是弟子。
    说话间扯到了嘴皮,沈白幸满脸不解,道:好奇怪,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嘴角怎么痛?
    仗着师尊看不见,单渊视线在对方被咬破的嘴唇上放肆打量,偏生语气如常,夜里干燥,可能是皮肤裂开了。
    沈白幸懵懵懂懂的点头,忽而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大早上何人造访?
    是澹风,见师尊没醒在外面候着。
    稍稍整理,沈白幸让澹风进来,他将手腕递过去。
    澹风指尖冒出灵光,顺着奇经八脉勘探沈白幸病症何在。室内落针可闻,澹风翻箱倒柜找银针的响声格外刺耳,沈白幸忍不住道:你到底行不行?
    行,澹风豁然抬头,两指捏着手指长的银针,质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那你诊出什么来了?
    澹风一针刺进沈白幸虎口,双眼亮晶晶,仙君有何感觉?
    麻麻的。
    澹风又忘沈白幸扎一针,这次呢?
    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