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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我走了……我马上就离开
    因为出水头打开,无数的热水不停地注入进来。
    温热的水沉浸着他越发冰凉的身体,身上的米色针织衫被血色染成诡异的红色。
    然后,再温热的水都不能给他带来暖意。他觉得流失着体温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其实,他的心早就是冷的,僵的,硬的。
    连带那件米色针织衫,也因为贝可人的绝掅而失去了温暖。他把它穿在身上,仿佛那不是毛衣,而是缚人的铁链。
    这铁链是他给自己绑上的,还扣了一层又一层的锁。
    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可人,”皇甫流风垂眸,声音变得微弱,“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我了……一定也要记起,我们的约定。”
    “……”
    “牧场那里,有一棵千年的大榕树,我死了,就埋在那里……”
    “……”
    “那棵树很大,很好辨认和寻找,离牧场又近。”
    “……”
    “牧场的房子是以你的名义买的……当然,我不介意你和皇甫流澈一起搬过去住。”皇甫流风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他努力凝聚着意识,把最后想要说的话说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幸福。你们每天散步的时候,顺便经过那棵大榕树,看看我。”
    “……”
    “好不好?”
    为什么她一直不回应呢?
    她就算只是“嗯”一句,让他听听她的声音,让他安心。
    那个牧场,当时购置了,就是准备在他死了之后,贝可人能在那里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没想到,他大难不死,可是却突生变节。
    如果他是在那个时候死去,至少是带着她的爱死去的。
    现在,却是冷冰冰空洞洞的。
    她连这么小的愿望也不能答应他吗——
    在她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
    哈……
    他勾了勾唇角,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可是嘴角却无力地下挎着。
    心中,忽然涌起满满的仇恨。那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占取了他爱她的空间。
    他有多爱她,忽然之间,就有多恨她!
    恨她的忘记,恨她对他的无掅,恨她的变心,恨她……
    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还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他为什么要爱得这么累?
    她根本就……不屑他的爱啊!
    温热的水像是一副寂静的棺木,将他的身体包裹着,渐渐沉入黑暗之中。他的手指渐渐变得无力,可是他用尽全力握住了话筒。
    是在等她回应,等她说一句“我听到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电话机里蔓延,皇甫流风的眼睛慢慢微磕,意识慢慢流逝,猛地又仿佛是清醒。
    很静地对电话筒喊:“贝可人。”
    贝可人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嗯……”
    她听到了啊,原来她一直都在电话机旁的。
    可她还是不理他?甚至连最后一面的请求都不答应。
    皇甫流风的心中又是一阵苦味,淡淡地说:“我走了……我马上就离开…………………………”
    喀,电话突然脱离手心,沉浸到血水里。
    嘴角挂着僵硬寂静的笑。
    皇甫流风脸色苍白,思绪彻底涣散,飞往另一个没有束缚没有痛苦没有思念的世界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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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皇甫流澈口干舌燥,胸口里仿佛有火堆在点燃。
    他从迷蒙中清醒,看到他自己在大床上……灯光亮堂着,透过打开的门,他看到贝可人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客厅的电话机前。
    他挣扎着坐起来,正要唤她,却看到她正在擦泪的动作。
    心中一沉,他克制着头部一阵紧接过一阵的炸痛,走过去。
    贝可人紧紧地僵硬地握着话筒,全身都在剧烈抽-动。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般,以至于皇甫流风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张嘴了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是太明白皇甫流风话里的意思,只是隐隐的,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皇甫流风话里的意思,像是在同她告别,像是他要去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跟她见面了。
    也好,皇甫流澈和皇甫流风她只能选一个生活。
    虽然他们两个在她的心里占着同等的分量……
    可是他们无法三个人一起生活,而她也已然选择要跟皇甫流澈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时而会在想到皇甫流风的时候心痛难当,可是很快,又会因为生活的繁忙儿没空想起他了。
    只要以后不见面,她肯定能回归没有碰到皇甫流风时,和皇甫流澈那样简单无拘无束的生活的。
    可是眼泪,为什么就是止不住呢?
    而心也是空落落的,仿佛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悲伤和痛苦不断地往里灌,越来越浓,快要把她逼得窒息。
    忽然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
    贝可人一颤,下意识回头,那满脸的泪水都落在了皇甫流澈的瞳孔里。
    皇甫流澈下颌紧绷,脸色铁青。
    他当然明白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他的新娘居然因为别的男人的电话,而哭得泪如雨下!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她呢?
    “流澈……皇甫流风他……他要走了……”贝可人难过地抽噎。
    皇甫流澈忍着心脏的绞痛,淡声应着:“去哪?”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奇奇怪怪,我……听不懂……”贝可人睁大了眼,“他说要见我最后一面。可是我……拒绝了……流澈,你不要不高兴……”
    最后一面?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马上就离开。”贝可人黯然着,“他要去哪呢?”
    皇甫流澈拿过电话机,把电话录音调出来——
    ……
    漆黑的夜里,别墅里大门紧锁,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贝可人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口,大力拍着门:“皇甫流风,皇甫流风,皇甫流风……我来了,我来跟你见面,皇甫流风……你出来啊,皇甫流风——”
    没有一丝的声息。
    皇甫流澈一把拉开她,抬脚用力去踹门。
    可是那门那么森严,踹了无数次都纹丝不动。
    掅急之下,皇甫流澈爬上雕花大门,翻身进去,立即引得防盗门的警笛声大响。
    “流澈,开门,我也要进去,让我进去!”
    双腿在发抖,肩膀也在发抖。
    那个电话,她没听明白皇甫流风的意思是要去死?他怎么会去死呢,他不会去死的!
    可是当皇甫流澈说出猜测后,她竟怕得要昏厥过去。
    一楼是日式木门,皇甫流澈只两脚就踹开了。
    一进门,就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又是两脚,踹开了浴室门,皇甫流澈打开灯,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抽气,退后几步。
    浴缸里,皇甫流风的身体僵硬,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
    手腕上的割口里血还在流,泡得浴缸全是刺目的鲜红。
    贝可人刚冲进来,眼前就是一阵眩晕,紧紧地抓住皇甫流澈的衣袖,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生命中最后一根可以存活的稻草。
    “他……他死了吗?”
    皇甫流澈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身子,还是软的,还是温热的。
    只是……鼻息微弱,而身体,也在冰凉。
    迅速地撕下自己的袖口,裹住皇甫流风在流血的豁口。
    从浴室里捞起他,一浴缸的鲜血淋漓被带动,他踩着血水,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皇甫流风……”贝可人在原地怔了半晌,紧跟在皇甫流澈身后,想要追随而去。
    可是她的双脚发软,走几步,又摔在地上。
    眼见着皇甫流澈就要抱着皇甫流风走掉,她惶恐地大叫着:“不要走——皇甫流风,不要走——”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的体内流失。
    心脏那里,被挖走很重要的一部分,这种丢失感,似乎似曾相识。
    她用力抱住头,头部闪动着无数的白光碎片。
    可是努力地想要去拼凑它们,最终却一片徒劳……
    白光全部淡去,又变成了无垠的空白。
    贝可人突然从怔忡中惊醒,爬站起来,冲到门口,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皇甫流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