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很难不留下心理阴影吧。”杨悦说。
景添顿时跄踉了一下。
杨悦身高比他略矮一些,被他带得也跟着站不稳。
“别傻愣着呀,”杨悦冲着另一侧喊,“过来帮忙!”
一旁的舒梓钦赶忙走了过来:“哦,好!”
杨悦和舒梓钦的身高差有将近十五公分,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景添顿时失去平衡,成了个跛子。
痛苦不堪地走了两步,他正要开口讨饶,前方传来了郑寻千的声音。
“他被你们扯得像个破娃娃。”
景添连忙抬头。他此刻头晕,嗓子还残留着胃酸灼伤的刺痛感,肚子也不舒服,整个人使不上力气,感觉糟糕透了。
可看清面前那人的瞬间,他还是不可自制地笑了起来。
而且是笑喷出来。
郑寻千卷着袖子,露出两条完整的小臂,手里提着一个墩布。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协调的画面。
郑寻千见状,立刻眯起了眼睛。
景添脑子糊涂,不清醒,缺乏危机意识,对此视若无睹,依旧笑得一抽一抽,直打嗝。
郑寻千无语,摇了摇头,对杨悦和舒梓钦说道:“你们小心一点,这个人会像喷泉一样洒水,仿佛天女散花。”
景添的笑容僵住了。
“先随便找个地方丢着吧,”郑寻千把手里的墩布抬起示意了一下,“等我把这东西还了,就来提他。”
景添对他的用词很有意见,可惜,没机会说。
.
回程的路上,他终于和郑寻千坐在了一块儿。
他靠在郑寻千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大脑晕乎乎的,无法顺畅思考,可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却保持着奇异的清醒。
这样的场景,过去好像是发生过的。
他稀里糊涂地想着,是不是不久之前?那天,郑寻千强行坐进车里,把他带去了一家旅店。
“我们去哪儿?”景添问。
“回学校。”郑寻千说。
景添心中暗暗失落。
要是自己也像那天那样,只稍微喝一点儿就好了。得意忘形,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郑寻千稍稍调整了姿势,好让他靠得更舒适一些,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景添摇头:“……不记得了。”
“他来之前只喝了奶茶,”坐在前排的杨悦告状,“说是过来以后再吃点零食就够了。”
景添闭着眼,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似乎是在抗议的声音。
“他现在跟你在一起比较多,你平时留意一下吧,好好看着他,”杨悦继续说道,“这个家伙本来就胃不好。”
“他胃不好?”郑寻千问。
“……没有啊。”景添小声反驳。
“有!”杨悦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喝吐了!”
景添缩着脖子嘴硬:“我……我怎么不记得……”
郑寻千轻轻地“啧”了一声。
.
景添以为自己已经酒醒了大半,却不想才坐了五分钟车,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下了车后,他蹲在路边,对着下水口干呕了好一会儿。他的胃已经空了,只吐得出胃酸,模样无比狼狈。
“很不舒服?”郑寻千蹲在他身旁问道。
景添低着头,抬起手来推他:“你别看。”
郑寻千捉住了他的手,继续问道:“除了想吐,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景添吐得眼泪汪汪,却依旧不老实:“你回去,不要你看。”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丢人,还很恶心。
可郑寻千就是不走。
他依旧蹲在原地,抬头对着景添身后的人说道:“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有我看着他。”
景添听见后大喊:“杨悦你不能抛弃——”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吐出口,他戛然而止,又埋头干呕起来。
杨悦叹了口气:“你陪着他,我去便利店给他买瓶水吧。”
郑寻千点头:“也好。”
“那我……”舒梓钦才刚开口,还未说完便被杨悦打断了。
“你回去吧,留着也没用。”
舒梓钦陷入了沉默。
杨悦说完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舒梓钦:“你宿舍不是这个方向吧?”
“……太晚了,”舒梓钦说,“很容易遇上危险的,我陪你吧。”
杨悦哭笑不得:“能有什么危险啊?我又不是女孩子。”
舒梓钦想了想:“万一有人认错呢?”
“……”
他们还没走远,景添刚吐完一波正在休息,听见了这段对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消停一点吧!”杨悦指着他大喊。
郑寻千摇头叹气:“都是活宝。”
.
最终回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舍管阿姨对他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记下了他俩的名字,并且禁止不属于这栋楼的郑寻千上去。见景添实在无法独立行走,她又有些担忧,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杨悦不好意思告诉她景添是喝多了,只能打哈哈,表示明天再说。
“他是不是发烧了呀?”舍管阿姨忧心忡忡,“脑门摸着滚烫滚烫啊。”
还没离开的郑寻千闻言立刻把手贴在了景添的额头上,很快皱起了眉头。
他问杨悦:“你们宿舍有温度计吗?”
杨悦摇头。
方才还很严厉的舍管阿姨此刻变得极为热心:“我帮你们去借!”
.
景添的胃一直隐隐作痛,脑袋也昏昏沉沉。
他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醉了。
等量过了体温,大半夜的被又一次架到校门口塞进出租车,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一些。
杨悦没有跟来,现在,车里除了司机,就只剩他和郑寻千两个人了。
郑寻千怕他晕车又会想吐,出发前特地问舍管阿姨要了个袋子,让他拿在手上。
司机怪紧张的:“我的车刚做过清洁!”
景添闭着眼摇头:“我不想吐了,我肚子疼。”
“你真不该喝那么多。”郑寻千说。
景添委屈:“都怪你。”
郑寻千恐怕并不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却也不反驳,浅浅地叹了口气后搂着他在他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又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别说话了,睡一会。”
第49章
酒醉和高烧的感觉有点像。
晕晕乎乎,仿佛坐在船上,脑门发热,思考不顺畅。
大半夜的医院只有急诊,没法立刻做诊断,只能先做些应急处置。
一番折腾过后,等终于挂上水,已是凌晨三点半了。
景添靠在输液室的躺椅上,很快昏沉沉睡了过去。可睡得也不踏实,他不停地做梦,时不时转醒。
他梦见自己在高中的学校医务室醒来,老师告诉他,他在楼梯上跌了一跤,睡了半个小时。若是没别的不适,就可以回去教室上课了。
走进教室,所有人都埋着头,面容模糊,桌上是垒得高高的书本,耳边只能听到沙沙的书写声。
没有郑寻千,没有杨悦,他也不在a大。有的只是即将来临的高考,和他那厚厚的眼镜片。
他站在教室讲台前恍惚地想,难道一切都是做梦,都是自己的臆想?
可他为什么会想出那些东西呢?他的世界如此狭窄,两点一线,课堂和书本占据了他的绝大部分时间。这样的他,居然也会在梦里文身,在梦里和一个陌生却又充满魅力的男生接吻、做爱。
因为抗拒和强烈的悲伤,他很快醒了过来。然后他发现,有一个人,正牵着他的手。
那只手握得并不紧,却很暖,带给他很多安心和舒适,令他不自觉便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