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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0)
    陆成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陆时琛继续问: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陆成泽依旧沉默。两人都知道此刻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周衍和赵云华两个无辜的人为开端,也是你的主意吗?
    孟祥宇的案子是不是与你有关?
    为什么没有让刀疤阻止孟婧的死亡?
    二十年前,为什么要开车带着我们一家自杀?
    叫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陆时琛的语气逐渐加重,到最后近乎逼问。
    面前的陆成泽看着陆时琛,在陆时琛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车祸的事情,你记起来了?
    陆时琛道:嗯。
    还记起了什么?陆成泽继续问,你妈妈?你奶奶?
    陆时琛摇了摇头:没有。
    陆成泽叹了口气,转过身道:跟我来吧。
    陆时琛跟着陆成泽,穿过客厅,走向东北角那间卧室。
    踏进卧室,陆时琛一眼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是
    一瞬间,无数记忆似乎从很久远的地方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十二年前,那间疗养院的地下室里,躺在病床上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自己的老人;
    二十年前,那场车祸发生前,一向疼爱自己的奶奶张罗着要去岩城看望儿子;
    还有,似乎一个更熟悉的面孔也开始有了轮廓
    今天小琛过生日,想去哪儿玩?游乐场怎么样
    想爸爸吗,想爸爸的话咱们就给爸爸打电话
    陆时琛的意识开始模糊,而陆成泽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一堵墙,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时琛,能不能记起来?这是你奶奶
    大脑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十岁之前的记忆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撕裂般的头疼,如同电钻在大脑深处割据着神经。
    这阵头疼来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猛烈,陆时琛痛苦地抬起手,重重按压着自己的头部,手臂上青筋暴突,呼吸变得粗重且急促。
    时琛,陆时琛感觉到陆成泽走过来扶住了自己,声音急切道,时琛,你怎么样?
    随之,无数画面倏地静止,大脑深处忽然如同断电般一片黑暗,陆时琛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小琛,陆成泽看着靠在自己身上,似乎失去了意识的陆时琛,小琛?!
    见陆时琛已经完全昏迷,失去了意识,陆成泽抬起陆时琛的肩膀搭在自己后背上,将他扶到客厅的沙发上。陆成泽抬起手,再次触到了陆时琛的额头,用袖口慢慢地擦拭着陆时琛额头上的汗水。
    咚咚咚。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警察吗?陆成泽动作微顿,并没有起身开门,而是继续将陆时琛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
    几下敲门声后,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有东西捅进了锁眼中。
    第125章
    耳机传来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孟钊倏地皱紧了眉,他熟知陆时琛的这种反应陆时琛一定又泛起了头疼。
    发生了什么?孟钊的手立刻放到了门把手上,推开了车门,但就在即将冲出去的一瞬,电话里,陆成泽的声音响了起来:时琛,能不能记起来,这是你奶奶
    陆时琛的奶奶?一直被关在疗养院地下室、后来却莫名消失的那个老人?她居然还活着?孟钊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无法拿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在过去。
    依照以往的经验,陆时琛的头疼虽然每次来得气势汹汹,但并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大约十几分钟后,这阵头疼就会慢慢缓解。
    孟钊下了车,听着耳机里痛苦的声音,煎熬地来回踱着步子。
    时琛,时琛,你怎么样?
    小琛,小琛?!
    听着陆成泽的声音,孟钊判断着陆时琛此刻的状态,同时快步朝那处住宅区靠近。
    渐渐地,那痛苦的呼吸声弱了下去,是头疼缓解了吗?孟钊稍稍松了一口气,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
    客厅里静悄悄的,门锁被撬动的声响似乎就响在耳边。陆成泽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陆时琛,站起了身。
    门外是谁?是普通的小偷,时琛带来的警察,还是?陆成泽放轻动作走近阳台的窗边,先是打开了窗户,将预先准备的绳索一头系在窗柱上,一头扔向了楼下。然后他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侧身隐藏在与客厅连接处的墙边,谨慎而隐蔽地观察着防盗门的情况。
    如果是警察过来了,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毕竟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完,但如果闯入者是其他人,时琛和自己母亲的安危是否会受到威胁?
    锁眼还在持续地发出声响,陆成泽面色严峻地盯着那扇防盗门,不敢有丝毫分神。无论试图闯入的人是谁,他都需要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咔的一声,门锁终于被打开了。
    伴随着防盗门被推开的声音,陆成泽将手中的匕首捏得更紧,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但意外的是,门外却没有任何人进入。
    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这不像是前来抓捕犯人的警察作风,陆成泽在心里做出判断。见此情形,他没有急于逃跑,而是继续观察着门外的情况。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打开了这扇防盗门,但陆成泽能感觉到,门外的人此刻也在等待着行动时机。
    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身而入,几乎一瞬间就冲向了陆成泽的面前!
    这敏捷且训练有素的动作是警察还是?
    陆成泽握着匕首,立刻作出反应,俯身刺向黑影,而黑影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也握着右手中的军刀,精准挡下了这一击。
    就在刀刃碰撞时,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陆成泽的眼中先是透出了一丝惊愕,随后立刻充满了愤怒,他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不顾一切地将匕首向前推去!
    魏昌和!陆成泽低声嘶吼着说出了这个令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名字,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
    魏昌和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旋即将军刀向上一挑,迅速后退,与陆成泽拉开了距离。见陆成泽没有立刻攻击过来,他取下口罩,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看着陆成泽,面色阴沉道:陆律师,又见面了。这样都能一眼认出我,看来你真的是对我恨之入骨啊。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我也算是因为你身败名裂了,你还是不肯留我一条活路?
    陆成泽竭力平息着身体内的愤怒,让自己回归理性。他心里很清楚,虽然魏昌和已经年逾六十,力量、速度、耐力远不及自己,但毕竟曾经是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察,不可能被轻易制服。面对这样一个人,如果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那结局陆成泽用余光瞥了一眼沙发上昏迷的陆时琛,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陆成泽一边对魏昌和说话,试图让他分心,一边缓缓地挪动着脚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魏昌和与身后的陆时琛之间。
    你也太小看我了,你找人跟踪了我那么久,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看是你没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跟踪谁。当年想方设法向上级举报,将我拉下马的那个人就是你吧?二十多年了,你不但想让我身败名裂,现在还想杀了我吗?
    陆成泽盯着面前的魏昌和,二十年前这个人的丑恶嘴脸清晰浮现在他脑中,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紧咬的牙齿间泛出了血腥味: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放过你。
    据我所知,你的人已经被警方抓了,你现在跟我一样都是被警方抓捕的对象。是鱼死网破,还是放过我的同时也放过你自己,陆律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权衡利弊。
    魏昌和试图说服陆成泽,但他没想到,这句话反而更加更加激起了陆成泽的怒意。
    年轻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权衡利弊。二十年前身为公安局局长的魏昌和说出的这句话,再次在陆成泽耳边响起。
    他无法继续克制自己的愤怒,握着手中的匕首忽然冲向魏昌和,直刺腹部要害!
    魏昌和见状,立刻侧身闪躲,陆成泽此刻的神情让他突然意识到,陆成泽根本就没想活命,他刚刚的表现,就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只要能杀了自己,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
    这一瞬间,魏昌和极其后悔自己来到这里,原本想着要么说服陆成泽放过自己,要么凭自己的技巧可以轻易杀了陆成泽,但他似乎低估了陆成泽的愤怒。这个人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想毁灭一切!
    趁着魏昌和躲闪的间隙,陆成泽再次举高了匕首,瞄准魏昌的太阳穴处,没有丝毫迟疑地狠狠刺了下去!
    面对陆成泽歇斯底里的暴怒,魏昌和被死亡阴影所笼罩,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让他大脑和身体的反应速度骤降。反击和防守都已经来不及了,在本能的驱使下,魏昌和抬起左手护住自己的头部。
    下一秒,魏昌和护住头部的左臂却被匕首狠狠地扎了进去,被刺穿的动脉立刻涌出鲜血,疼痛感让他的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在匕首扎进手臂的短暂一瞬,魏昌和举起右手的军刀,竭力刺向陆成泽的脖子一侧,就在陆成泽向后退去的一刹那,魏昌和注意到了沙发上躺着的陆时琛。
    看着那个跟二十年前的陆成泽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人,魏昌和迅速做出了判断和决定,趁陆成泽躲闪的这一瞬,他没有冲上去再度刺向陆成泽,而是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陆时琛!
    一瞬间,陆成泽也看穿了魏昌和的意图,此刻,试图抓住陆时琛的魏昌和距离他近在咫尺,且脆弱的太阳穴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眼前,是个绝佳的反击时机!陆成泽转身一把抓住魏昌和,再次抬手将匕首瞄准了魏昌和的太阳穴,狠狠刺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距离魏昌和的太阳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陆成泽的手却生生停住了。
    刺啊?魏昌和回头看着陆成泽,你怎么不刺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时琛被那把泛着冷光的军刀抵住喉咙,陆成泽的动作停住,有那么几秒,他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他眼神中愤怒涌动,但却始终无法将这一刀捅进魏昌和的太阳穴中。
    僵持片刻,陆成泽开了口,语气冰冷道:你敢动他一下,你知道后果。
    退后。魏昌和同样冷冷看着陆成泽,你以为已经到了现在,我还怕死?要不要看看到底是你先捅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儿子?
    见陆成泽没有动作,魏昌和又呵斥了一声:退后!
    几秒钟后,陆成泽开始缓缓地后退,站到了离魏昌和大概两米远的位置。
    放下刀!
    又是几秒钟,铛的一声,陆成泽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就在匕首掉落的瞬间,魏昌和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向了陆成泽,刀尖直刺陆成泽心脏的位置!
    这一次,陆成泽已经没有躲闪的时间,但同时,他似乎也没有躲闪的打算,只见陆成泽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刀刃,同时用手指紧紧擒住了魏昌和的整个右手,惊愕中的魏昌和怎么也无法挣脱,陆成泽不顾鲜血直流的右手,绷紧了左臂的肌肉,捏起拳头重重砸向魏昌和的太阳穴,魏昌和被这一拳砸得意识有些模糊,但他仍竭力抽出右手,妄图用最后一点气力把军刀扎进陆成泽的身体。
    面对强弩之末的魏昌和,陆成泽一把掐住了魏昌和的喉咙,铁钳一般的手指用力收紧,完全扼住了魏昌和的呼吸道,而后将他的脑后重重撞向墙壁,伴随着军刀掉落的声音,嘴巴大张、血色上涌、青筋暴起的魏昌和彻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陆成泽盯着魏昌和,手指扔在用力,看着魏昌和逐渐青紫的脸色,他知道这意味着魏昌和的生命在他手中流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找我?你以为我的住址信息是那么容易找到的?陆成泽再一次加重了手中的力量,一种报复的快意在他体内升腾起来,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忍耐了太久,也等待了太久,他咬着牙道,我就知道你会自己找上门,魏局长,二十年前你跟吴嘉义勾结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们会先后死在我手里?
    魏昌和挣扎的力量愈来愈弱,几秒钟后,面前的人终于一动不动了,而陆成泽却一直没有松手的迹象。
    楼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但陆成泽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掌控了魏昌和死活的他,已经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陆叔!孟钊赶到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是你啊小孟,你果然在附近。看着一脸错愕的孟钊,陆成泽的眼神中似乎闪烁出了一丝欣慰,他放下了不知是死是活的魏昌和。
    定了定神,孟钊才开了口:陆叔,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吗?
    陆成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缓缓走到了客厅边缘的抽屉边上,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卷绷带,开始给自己的右手包扎伤口。
    看着眼前似乎平静得无事发生的陆成泽,孟钊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虽然亲眼目睹了陆成泽掐死魏昌和的一幕,但他仍然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叔,为什么是你?
    小孟啊,如果你是我陆成泽包扎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陆时琛,片刻后才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此刻,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魏昌和食指动了动,不知之前失去意识是不是装出来的,此时的魏昌和已经有了一些苏醒的迹象。魏昌和睁开了眼睛,凭着脑中仅存的一丝意识,挣扎着拾起了刚刚掉落在手边的军刀,虽然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站起来,但他仍拼劲全力,以几近跪爬的姿势冲向陆时琛。
    既然杀不了陆成泽,那就杀了他儿子,魏昌和在绝境之下,做出了拉上陆时琛和自己一起死的决定!
    陆成泽站在客厅边缘,余光瞥见了魏昌和的动作,察觉到魏昌和的意图后他立刻转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试图阻止魏昌和的动作。眼前的一幕如同老电影的慢镜头,陆成泽能明显地感觉到,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胸腔内一瞬间溢满了懊悔的情绪,一种无力感和绝望感涌了上来,这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