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瞬间已然是寒冬来临。
天空中朵朵雪花飘然落下,令整个天地全都朦脓一片,而那奔流不息的江流似是也耗尽精力,再也难以抵住冬魔的威能,以至于整个江面都彻底凝结住了。
看着窗外之景,余玠甚是担心,暗道:“为何临安还没消息?”
彼时蒙古侵入川蜀时候,正是秋季之时,但眼下已然是寒冬时候。
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近几年的冬天都比以往来的更为寒冷,为了保暖人们必须要穿上厚厚的棉袄,才能够避免被这冰冷异常的天气所冻死。
但钓鱼城建造的匆忙,而且储备物资也不是很多,尤其是度寒用的棉衣,更是捉襟见肘。
若要满足城中所有人的需求,实在是难上加难。
为此,余玠数度书信送往临安城,请求派出支援,但临安城却久久未曾回应,着实让人气恼无比。
“还在想临安的事情吗?”不知何时,王坚出现在了这里。
“没错。”
余玠点点头,回道:“虽然此地距离临安甚是久远,但按照往常推论,临安城应当早有反映了。就算是没有粮饷以及棉衣送来,但至少也应当有信函送来。为何他们却毫无反应?”
王坚摇摇头,苦笑道:“也许他们忘了?毕竟那些人,你应当知晓究竟是什么货色。”
“忘了?这怎么可能!”余玠旋即惊起,复有辩驳道:“要知道若是这一次,咱们若是无法守住此城的话,那整个川蜀就会彻底沦入蒙古手中。到时候掌握了整个川蜀的蒙古,便可以自背后攻击临安。这一点,难道他们就不清楚吗?”
“清楚?但是清楚又如何?”王坚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是不知晓这些家伙的想法。天理如何?百姓如何?社稷如何?他们从来都不会在意,只在乎手中是否有足够的金钱,以及是否能够在黎民头上作威作福罢了。”说到关键点的时候,王坚又是俯身长叹道:“他们,从来就没将人民真真的放在心上。”
“你这话说的……”
余玠拍了拍头,一脸无奈的看着王坚。
王坚轻笑到:“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也麻烦你说的委婉一点。可以吗?”余玠无奈回道。
“好吧。不过既然援军是无法指望了,但你打算如何面对蒙古大军?”王坚继续问道。
这蒙古大军可不是他们南方部队,作为长久以来生存在大草原的蒙古人,经常面对的便是这席卷一切的狂风和大雪,这才锻炼了他们坚韧的体格和意志,就眼下川蜀一代的冰天雪地,和漠北之上的狂风大雪是根本无法媲美的。
届时风雪交加,蒙古大军在趁着这个时候直接攻城,只怕整个钓鱼城便没办法继续维持之前的模样了。
果不其然,于城脚之下,立时传来一阵枪声。
伴随着枪声,更有无数人纷纷叫了起来,两人彼此看了一下,也是露出些许疲倦之色。
“敌袭。蒙人朝这边杀过来了。”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彻整个钓鱼城,也令那长久以来驻守在钓鱼城的士兵倍感懊恼。
然而此刻,他们除却挺身对抗蒙古之外,便没有了其余的道路可言。
只不过,那划过天空两道赤芒,却是让他们稍感安全。
只需余玠和王坚在的话,他们还是能够支撑下去的。
…………
“真冷啊。这年。”
喝了一杯热茶,萧凤眸中泛起点点荧光,折射着远处的雪花。
进入冬天之后,这川蜀比往常时候要冷了许多,若是这种环境还呆在外面的话,非得给冻死不成。不过这房中早已经被放了火炉,火炉之中那被火焰尽数吞噬的煤炭,正发出“噼啪”的声音,令整个房间暖哄哄的。
萧景茂扫了一眼窗外,又问:“确实如此。只是主公,咱们还在这利州继续等下去吗?”
虽是已经确定了入川计划,但是自十月时候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自己的主公却始终未曾出动,实在是让人疑惑,她究竟在想什么。
“当然。毕竟现在这状况,无论如何都不是适合出兵的时候。”放下茶杯,萧凤微微颌首。
萧景茂顿感懊恼,但他资质尚且,却也不敢擅自触怒眼前女子,便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兵?”
“别急。总有出兵的时候的。”萧凤嘴角微翘,嘴唇忽的开启,却是问道:“只是萧景茂,你觉得今日这冬天,是不是有些不寻常?”
“不寻常?是比往常时候,要更为寒冷吗?”萧景茂神色一愣,复有问道。
萧凤又是不禁意之中,随便的说了一个理由:“没错。根据临安城之中的探子回报,便是临安城都下起雪来了,虽然只是毛毛小雪,但是你可知晓那临安城至少数百年之内,都没下过雪。你说奇不奇怪?”
“临安城?我确实听人说过了,那里今天也下雪了。对此,就连朝中的诸位大臣也认为此乃不祥之兆,要求当今圣上下罪己诏,并且昭告天下。”萧景茂眼见萧凤提及此事,立刻便恍然大悟,却是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若是内陆区域,下雪不过是稀疏平常之事。
但对于沿海之城来说,尤其是靠近南方的江南之地,所谓的大雪却是稀罕无比,以至于若当真下雪的话,都会被当作凶兆而记载在史册之中。
之前临安城下雪一事,便是如此。
“不祥之兆?的确如此。毕竟就连临安城都开始下雪了,那对于漠北的居民呢?他们那里,又会如何?”复有抬起头,萧凤满是戏谑的看着萧景茂,眸中尽是冷漠之色。
被这一说,萧景茂脑中立刻窜入之前蒙人状况,旋即叫了出来:“主公,你是说那漠北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甚至比往常更遭?”
比之尚且可以靠着储存的粮食过冬的中原,那漠北之上的游牧民族对天气变化更为敏感。
若是这风吹的大一点、雪下的更多一点,而天气也更冷一点,那便会导致更多的牛羊因冬天而冻死。牲畜若是死的太多的话,那能够养活的生命也就少了许多。
为了夺取能够活下去的物资,这群世世代代生存在漠北的游牧民族只能南下,入侵到长城之中夺取粮食。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够让他们活下去。
“没错。这天气变化,本来就是笼罩整个华夏之事,绝不仅限于一隅之地。你道那蒙古为何如此凶残,但你可知晓这蒙古为何屡屡南侵?其原因便是在于这些。因为天气越发冷酷,而漠北所生产的牲畜也远远无法满足牧民所需,被逼之下只好做出南下决定。”萧凤点点头,回道:“这,便是蒙古帝国建立的最初原因了。”
萧景茂却是有些茫然,继续问道:“但是主公,这和咱们此番入川,究竟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联系。”
萧凤双眸微动,又是落在萧景茂身上。
被这两颗黑眸盯着,萧景茂却无半分窃喜,反倒感觉心中满是寒意,对眼前之人他实在是畏惧的很,若非是不得已根本就不愿意来到这里。
“你应当知晓。咱们这次入川,一者乃是为了控制整个川蜀,确保我军后方稳定,二者则是一举歼灭以蒙哥、郭侃等人为首的蒙古大军,进而摧毁对方有生力量。这两个计划若是能够顺利进行,那便可真正奠定我军立国根基,更能有二十年发展计划。二十年,已经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局面了。”
充满蛊惑的话,令萧景茂心有异动,问道:“立国?莫非主公当真打算自立?”
虽是早就知晓萧凤早有异心,但萧景茂却始终未曾确认,如今从萧凤口中亲耳听到立国一词,不禁感到无比兴奋。
他们乃是北人,对宋朝并无分毫感情,所以当初萧凤踏入临安之中行称臣之举,着实令军中之内陷入混乱之中,以为萧凤只求自身荣华富贵,却是将众人的未来给忘却了。
不过在之后建设关中时候,他们见到萧凤将自己等人一一安排妥当,方才放下心来,但那宋朝臣属一词,却向来碍眼,一直都想要将其拔掉。
“当然。”
萧凤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眉目之中神采飞扬,自然带着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
“而且你也见到如今宋朝模样。那蒙古此番精锐尽出,但也不过是劳师远征,更是客军作战,并无半分优势。若是宋朝上下认真对待,集全力于一处,未尝没有彻底击败对方的可能。但眼下已然临近冬天,却迟迟未曾动作。如此行径,又岂有匡扶天下、复兴华夏之志?既然如此,那我取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可?”
话中傲气,彰显于外。
听到兴奋时候,萧景茂更是大声回道:“主公。这一次,定然要那些鞑子有来无回。”
“那便好。还有,你务必要记住,此番作战,并不以攻城夺寨为能,须以歼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毕竟那蒙古麾下具是骑兵,来去如飞、着实难缠。只有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歼灭对方,才能够沉重打击对方,令对方再无南下可能。”萧凤眼见萧景茂斗志盎然,又是指导了一句。
对于此战,她早有诸般设想,而参谋部之中也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推算,为的便是在此战之中将对方彻底灭掉,而不是如同往常一样仅仅只是挫败对方的攻击罢了。
自潞州起事以来的诸多牺牲,也将从今日开始,展开真正的复仇。
…………
阆州。
“哥哥。为何那赤凤军就在眼前,我等为何还不进攻?”
一脸懊恼,汪良辰抬起脚,便踹开府衙大门。
“呼啦”一声,狂风卷着风雪一起涌入府衙之中,让正在里面办公的汪德臣顿感温度下降数度,不悦的抬起头看向汪良辰。他起身将门关上,挡住外面的风雪,然后转身看向汪良辰,问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愤怒?”
“哥哥。你应当知晓,那杀害二哥的凶手就在不远处的剑阁关。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始终按兵不动?”汪良辰一震双臂,对着汪德臣便是喝道。
距离攻陷此城,已经过去了数月时间。
而这段时间之内,汪德臣也在蒙哥等人的严令下,绝不北上进攻赤凤军,只是四处攻打宋军驻地,顺便搜罗境内物资,好确保军中补给不断。
对于这般状况,汪良辰这个好战之人自然不满,故此忍耐到现在,方才彻底爆发。
汪德臣面色黝黑,冷笑道:“我当然知晓。但是你觉得我们能斗得过对方吗?莫要忘了,对方麾下可是有三万精锐士兵。记住了,不是那些衣衫褴褛、啸聚山林之中的残兵败将,而是个个都身披坚甲、手持铳枪的精锐士兵,并且还配备上千门火炮的钢铁战士。你觉得就凭咱们麾下的不到三千人马,能够战胜对方吗?而且其首领,更是萧凤。此人乃是赤凤军首脑,一身清净琉璃焰深不可测,以你我实力,如何抵挡?”
“但是!咱们就一直窝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吗?”
汪良辰一时哑然,复有有些不甘,继续问道。
“也不尽然。你也知晓如今天气寒冷,而我们虽是早早备有足够的冬衣,不惧这严寒。但也因为孤军深入,粮草消耗甚多,若是不及时补充的话,只怕明年便会粮食短缺。所以你且退下,确保军中粮草无忧再说吧。”汪德臣吩咐道。
“好吧,我知道了。”
汪良辰虽是接受了,但依旧悻悻不已。
汪德臣也并不在乎,只是一想如今川蜀状况,又是取过一封书信,却是在上面一阵挥舞。
唤来信使,让他将这封信送给蒙哥之后,汪德臣方才松了一口气,复有凝神望向剑阁方向,暗道:“希望能够在这冬天未曾度过之前,便能够顺利攻下钓鱼城。不然的话,等到那赤凤军南下时候,只怕我军便糟糕了。”
他虽是不明为何赤凤军迟迟不曾南下,但却也隐隐之中觉察到萧凤心思,知晓对方只怕就在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
而那个时机若是暴露出来的话,那对方便会如同那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毒蛇,将充满毒素的獠牙直接咬在致命之处,然后彻底杀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