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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张桂芬真正被姜宜凝吓破了胆子。
    她腿一软,整个人又瘫在地上,往后挪动几步,挪进了门槛,惊慌地说:“阿拉去拿!阿拉去拿!侬不要进来!侬不要进来!”
    “你最好老老实实,别想打别的主意。”姜宜凝纤眉轻挑,转身跟韩氏老族长商议,“您是不是派几个人,去这房子的后门那边守着?万一张桂芬想拿了东西从后门逃跑怎么办?”
    “嗯,姜同志说得对。”韩氏老族长点了点头,马上叫了三个男人和三个女人,让他们去后门守着。
    张桂芬最后一丝侥幸的漏洞也被姜宜凝堵住了。
    她崩溃地看着姜宜凝,转身连滚带爬一般进了堂屋旁边的一个房门。
    姜宜凝手握着火把,耐心地在门口等着,一边数着数:“一……”
    “二……”
    她每隔六十秒数一个数字。
    等到她数到“五”的时候,张桂芬冲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一堆衣服。
    “给侬!给侬!这是那个小赤佬的衣服!一共十九套!”
    姜宜凝握着火把,垂眸看了一眼。
    最上面一套套,明显是从那小姑娘身上脱下来的。
    其余的衣服,居然都叠的整整齐齐,好像还没有穿过的样子。
    姜宜凝在心里好笑,心想这个张桂芬也真是抠门。
    从锵锵那里偷来的衣服,只拿了两套给她的孩子穿,其余十八套衣服,还是放得好好的。
    大概是要一年穿一套吧,也能再穿九年呢……
    她勾了勾唇角,从里面拿出那套张桂芬女儿刚刚穿过的衣服,扔到地上,手里火把呼地一下燎过去,把那套衣服也给烧了。
    接过张桂芬手里的竹筐,姜宜凝点点头,“剩下的十八套衣服,暂时就算没穿过。但是这穿过的两套,你得照价赔偿。”
    她说完顿了顿。
    因为对这个时代的衣服价格没什么概念。不知道要多少赔偿比较合适。
    但是她身边的韩氏老族长马上说:“这两套衣服料子很好,做工也不错,最少也值五个袁大头一套。”
    姜宜凝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成衣这么贵……
    当然,也是因为这两套衣服的料子一看就很贵重,不是那种农家的土织布,而像是进口的衣料。
    这么算的话,再加上做工,五个袁大头一套,好像也不算贵。
    姜宜凝立即点头,“那好,你再赔我十个袁大头就可以了。”
    张桂芬瞪着她,嘴唇嗫嚅着,好像要骂姜宜凝太贪心了。
    可是她刚想开口,姜宜凝手中的手术刀又缓缓举起。
    张桂芬被姜宜凝刚才“刀锋骑脸”的举动吓破了胆,立刻哆哆嗦嗦从大褂子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绣着花的金丝绒布袋。
    从里面掏了半天,才掏出十块袁大头,递给姜宜凝。
    姜宜凝笑了笑,把手术刀换到握着火把的手里,空出来的那只手飞快伸出,在张桂芬手腕的某个穴位处拂了一下。
    她是针灸高手,因此也是认穴高手。
    张桂芬马上觉得手腕一麻,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布袋立刻从她手中掉落。
    姜宜凝再一抄手,顺势接过她的金丝绒布袋。
    里面的东西叮当作响。
    姜宜凝把那布袋放到韩氏老族长手里,笑着说:“您点点看,是不是有五十块袁大头,十根小黄鱼和五根大黄鱼。”
    韩氏老族长马上打开金丝绒布袋。
    里面黄澄澄的大黄鱼、小黄鱼金条立刻显露出来。
    站得近的村民顿时惊叫:“金子!真的是金子!”
    因为姜宜凝已经说了这钱属于整个村子里房屋被损毁的村民,因此韩氏老族长打开布袋清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而且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当着面点清才好。
    他很快数了数,抬头说:“这里面有五根大黄鱼和九根小黄鱼,袁大头已经没有了。”
    张桂芬哭丧着脸说:“一共只有五十块袁大头,给了韩大管事十块。十根小黄鱼,阿拉拿了一根去换,得了五十块袁大头。”
    “这座房子花了七十块袁大头,阿拉一家半年吃用花了十块袁大头,刚才又给了姜……小姐十块袁大头,阿拉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
    姜宜凝的视线往屋里瞥了一眼,沉吟说:“你的意思是,五十块袁大头,你给了韩大生十块,然后又拿了一根小黄鱼换了五十块袁大头,所以你手里一共九十块袁大头。”
    “盖房子花了七十块袁大头,给我赔偿了十块袁大头,而你们娘儿仨半年来吃用就花了十个袁大头?”
    韩氏老族长马上哼了一声:“半年吃用花了十块袁大头?!他们一家吃的是什么?天天吃龙肉吗?!——听她放屁!”
    姜宜凝明白张桂芬是还想藏一点钱。
    她并不想把人逼上绝路,不过张桂芬对锵锵,可是一点都没容情。
    她笑了笑,目光从台阶下那些村民面上一一掠过,意味深长地说:“张桂芬说她没钱了,可是你们看见了,这里还有栋青砖大瓦房呢!”
    “说起来也奇怪,咱们村只有两座完全没有被伤到的房屋,那就是村东头的晏家,和这边张桂芬的房子。——都是青砖大瓦房。真是巧啊!”
    晏家人本来只是看热闹的,现在听这个韩承山家的亲戚点出他们的名字,都有些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村民们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心里也觉得蹊跷,但是都不敢说,也不敢问。
    晏大老爷是南嘉村的保长,又是村里最大的地主,村里一大半人都是他家的佃农,谁敢跟晏家仗腰子?
    晏家不用使别的手段,只是不让你种晏家的田,一家大小就都得饿死。
    韩氏的老族长苦笑说:“姜……姜同志,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们心里都有本帐。今天您跟锵锵把这笔钱送给我们村里平分,我们都承您和锵锵的情。”
    姜宜凝心领神会。
    这些普通村民是不敢把晏家扯进来的。
    她也不再多说,拿着火把再次往张桂芬面上晃了一下,说:“那好,既然你没有钱了,那你欠的帐,就用这座房子还吧。”
    “什么?!”张桂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连害怕都忘了,从地上一溜烟爬起来,在姜宜凝面前撑开双手,大声说:“这是阿拉的房子!侬要房子!阿拉就死给侬看!”
    “你不愿意?那好,大家一拍两散。你没钱,我也不要钱了。我只把这座房子点燃了烧光了,你欠的钱就一笔勾销!”姜宜凝说着,四下看了看。
    不远处就有一扇半开的窗户,还能看见里面的窗帘。
    正是张桂芬刚才下床看外面的那扇窗子。
    姜宜凝瞥见房子里面没有人,立刻手一伸,火把已经晃过去,探进半开的窗子,把屋里窗子上挂着的窗帘瞬间点燃。
    窗帘腾地一下烧起来。
    韩氏老族长都吓了一跳。
    她还真烧!
    张桂芬连忙扑过去一把将刚刚烧起来的窗帘布扯下来,扔到院子里,才避免房子别的地方被点燃。
    她怒视着姜宜凝,手里的拳头握得死紧,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侬真要把事情做绝吗?!阿拉什么时候惹到侬了?”
    姜宜凝手里晃着火把,好整以暇地说:“你对锵锵,就是做得这么绝。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两岁半的孩子,你能半年不给他一口饭,你想过要放过他吗?你今天要把锵锵沉潭,想过要放过他吗?他又什么时候惹到你了?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张桂芬的瞳仁猛地缩了起来,整个身子都瑟缩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正常,大声说:“那个小赤佬是自己命不好!阿拉都说了……”
    “你给我闭嘴吧!还造谣!也不怕天打雷劈!”姜宜凝实在忍不住了,反手一巴掌把张桂芬打得翻倒在地上,同时对韩氏老族长一本正经地说:“您能不能派两个人进去,把那两个孩子拉出来,我得烧房子了。”
    第26章 明日复明日
    韩氏老族长瞪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姜宜凝挑了挑眉,“怎么了?您不想我烧房子?可是这房子……是用锵锵的钱盖的,张桂芬还不起钱,我当然要收房子呀……”
    “这房子不是张桂芬的,她凭什么住锵锵的房子,还想要锵锵的命?”
    这些普通村民其实都很善良,善良到只要别人对他们好一点点,他们就能忘了之前被伤害被侮辱的恶,信奉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以姜宜凝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们甚至都觉得姜宜凝有些过份了。
    可是姜宜凝这么一说,他们又回过神,觉得姜宜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姜宜凝察言观色,继续说:“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对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都能这么狠毒,我们怎么能让张桂芬继续逍遥法外?还能继续住这么好的房子?我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话激起了大家的义愤,村民几乎鼓噪起来。
    有人甚至喊着要把张桂芬沉潭!
    这倒是把姜宜凝吓到了。
    她还没想过现在就要张桂芬去死。
    因为锵锵身世的线索,肯定还要着落在张桂芬身上。
    她在经济上把她逼入绝境,才能把张桂芬背后的人逼出来。
    如果一下子把张桂芬逼死了,那张桂芬背后的人可就真正逍遥法外了。
    姜宜凝心念电转,立刻伸手向下压了压,对村民们说:“谢谢大家支持!但是张桂芬如果真的死了,她两个孩子估计也活不下去了。她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只要她能还钱,我们也没必要一定把她置于死地,是不是?”
    张桂芬没想到“沉潭”这件事居然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整个人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哭得眼泪鼻涕和地上的泥土搅合在一起,都能拌水泥了。
    姜宜凝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举着火把,单腿半跪在张桂芬面前,声音清朗地说:“张桂芬,我跟你无冤无仇,今天这么做,也只是看不惯你以前虐待锵锵而已。”
    张桂芬一听这话松动了,马上要抓姜宜凝的裤脚,抽泣着说:“……姜……姜大小姐……阿拉……阿拉真的没有钱了……不要……不要烧阿拉的房子……”
    “唉,其实呢,不烧房子也是可以的。”姜宜凝皱起眉头,看上去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可以不烧房子?真的可以?!”张桂芬眼前一亮,立刻觉得有力气了,从地上坐起来。
    不过她还没有坐稳,就听姜宜凝说:“张桂芬,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把这房子卖了,卖的钱给韩老族长平分给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