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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他绝对是夸张了,我哪有这样的。
    “人家特意送我过来的,帮我省了不少功夫,多关照关照不也是应该的吗?而且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你放屁说梦话的样子我都见过,还要我这么客气给你剥虾?”
    南弦双手环胸,凝视我良久,像是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
    我端起茶杯喝茶,并不惧他的观察。
    “行吧。”半晌,南弦似乎是放弃了,“不是就不是。他这样的,我反而有些担心你会吃亏。”
    我好笑不已:“我真的不是同……而且我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
    南弦不认同地摇摇头道:“不要这么说,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被伤到一样会痛。”
    冉青庄回来时,我们的话题都换过几轮了。
    “我下个月有假,打算和同事去岛上玩一玩。”南弦道,“不知道上次那个阿咪小妹妹还在不在。她人挺有趣的,要是还在,我就再请她当一次我的luckygirl,蹭蹭她的好运。”
    我一怔,差点要维持不住笑脸。
    不在了,早不在了,或许这会儿尸骨都被鱼群啃干净了。
    我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没接南弦的话。
    “这些女孩流动性很大,你到时找找看吧,不一定找得到。”整顿饭话都很少,除非问到他才会回答的冉青庄,这会儿却突然开口了。
    南弦愣了愣,随即莞尔:“嗨,萍水相逢,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吃完了饭,一叫服务员结账,才发现冉青庄已经买好了单。
    回到车上后,我一直试图把钱转给他,让他打开手机,他都没理我。
    “今天你已经浪费时间专程送我过来和朋友见面了,我请你是应该的,你怎么还把单给买了?”这不就变成冉青庄既免费当了我的司机,还请我白吃一顿?
    “你手机打开,把码给我,我扫一下。”我将他放在置物格的手机递过去。
    出停车场正好就有个红灯,驾驶座旁的车窗方才付停车费时被冉青庄放下了,一时还没升起来。他左手撑着额,手肘支在窗框上,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瞥过来一眼,无声看了几秒,又收回去。
    “你是不是还没我联系方式?”红灯转绿,车辆重新起步。
    自从重遇那天问他要联系方式,结果把屏幕都给摔裂了后,我就不强求这些了。平时陈桥会告诉我他在不在岛上,几时回来,有什么要事也可以让陈桥代为转达,其实没什么差。
    “自己开。”
    不等我回答,冉青庄自顾报出一串数字。
    我迟疑地收回手机,试着输入六位密码,顺利将他的手机解锁了。
    “打开了。”我也不敢随意进行下一步操作,就怕自己会错意,又成了自以为是。
    “……存我的手机号。”冉青庄明显顿了顿。
    我听出他咬字已经开始微微不耐烦,赶忙用他手机打我的电话,迅速存好了号码。
    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冉青庄”三个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酸,又好像有些涨。
    “那我能不能……顺便加一下你的好友?这样以后转账方便一些。”我开始得寸进尺。
    他只回了我两个字:“随便。”
    然后我就把能加的都加了一遍,完了还将自己手机密码告诉了他。这样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冉青庄将车停到路边等我,因着事先有预约,看诊还算顺利。吴大夫问过我情况,稍稍调整了处方,给我换了一种效力更强的止痛药。
    我这个病,都保守治疗了,医生能做的也有限。拿了药,我一边整理着单据一边穿过病号楼下的小花园,打算回车上与冉青庄汇合,一抬头,看到前方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推着轮椅,一个穿着竖条纹的病人服,被医生推着。
    那坐轮椅的年纪可能有三十多了,看得出人很高,骨架很大,但或许是生病的缘故,瘦得都有些脱相,面色也很差。花园里姹紫嫣红,他却显得兴致缺缺,毫无心情欣赏,脸一直阴沉着,眼里没什么光彩。
    而推着他的那个医生有一张白净面孔,长得十分俊秀,脸上始终挂着轻柔缱绻的微笑,耐心地像哄小孩那么哄他。
    “傅慈,你看,池塘里的鱼都过来了。”
    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我跟被一块千斤巨石砸中脑门似的,砸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除了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再做不了别的。
    两人听到动静一前一后看过来,那医生本只是随意一眼,过了几秒像是想起什么,又细细打量起我。
    “季……柠?”他眯了眯狭长的眼,已经将我认出来了。
    而我,也早在第一眼时就认出他了。
    “林笙……”我气若游丝,宛如幽魂。
    怎么会是林笙,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出国了吗?为什么回来了?
    第31章 吃甜的心情会变好
    林笙走过来,替我将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
    盯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我僵硬地接过袋子,慢半拍才想起要回他的话。
    “啊,是,好巧……”
    八年过去,他好似已经完全忘记我曾经做过的事,对我就像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同学。客气,但不热络。
    比冉青庄的态度好不是一星半点。
    “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询问道。
    “小毛病,有些感冒而已。”我下意识收紧了拎着袋子的手。
    “哦,你……”林笙刚想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马上接起来,“好……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歉意地朝我笑了笑,表示自己这会儿有急事要先走一步,然后掏出一张名片给我,让我联系他的话打上面手机就好。
    “傅慈,你是现在跟我回去,还是等会儿自己回去?”林笙回头问向轮椅上的男人。
    男人在我和林笙说话时,一直专注地盯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毫无声息又死气沉沉。林笙问他,他也没有马上给出回应,好似在周身设了屏障,自动将所有外物屏蔽。
    直到林笙无奈地提高音量又叫了次他的名字,男人才眼睫轻抬,朝我俩这边看过来。
    “滚。”他薄唇开合,音发得十分标准。
    林笙并不生气,笑嘻嘻地举起双手,转身就要离去。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名片,再抬头,林笙已经走出去好几米。
    “等等!”脑子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脚跟嘴就先动了。
    我追了两步,叫住林笙。他转过一丛矮灌木,回头看向我,带着些疑惑。
    我犹豫着,还是问出口:“你还记得冉青庄吗?”
    怪不得今天冉青庄突然就把联系方式给我了,原来一切自有天定。老天早就安排好了这出破镜重圆,我不过是一个传声筒,一支502,负责充当重要道具,见证主角们失而复得的可贵爱情。
    我千方百计想要补偿冉青庄,可再多物质上的补偿,又怎么比得上将林笙还给他?
    林笙闻言面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有些淡:“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呢。”
    只是几步路,几句话,他的态度便与方才天差地别,语调依旧轻柔,声线却陡然冷下来。
    “你报复也报复过了,还想怎么样呢?”
    我怔怔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的动作都顿住了,觉得错愕,又似乎……没那么错愕。
    奇怪,我以前明明和他接触不多,只是通过冉青庄才对他有零星的了解,为什么一点不惊讶他会有两幅面孔?
    “他还很记挂你。”想了想,又补了句,“还留着你的戒指。”
    “谁,冉青庄吗?”林笙挑眉,随即一幅了然模样,“你们在一起了?”
    我抿了抿唇,口袋里,摩挲着名片表面的手指指腹迅速出了层汗。
    “没有。”
    林笙哂笑着,忽然凑近我,用一副挑衅的口吻道:“那你可太废物了。我用个路边买的20块的破戒指都能让他记挂这些年,你做那么多,竟然都没和他一起?”
    就知道那戒指那么难看,根本不值钱。
    可有什么用?冉青庄喜欢,就算是20块的破烂货,他都如珍似宝;冉青庄不喜欢,万把块的真金白银,他也弃若敝履。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手指紧握成拳,名片一点点被我揉烂。
    明明对冉青庄可以那样轻易说出口的忏悔,换到林笙面前却如鲠在喉,要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当年他和冉青庄一样是受害者,是我的一念之差害他们彼此错过了八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冉青庄喜欢就够了。我要有身为“重要道具”的自觉,要做的只是修补当年造成的错误。至于对方值不值得……并不是我需要思考的问题。
    而且作为受害者,他对我这种态度也是合情合理的,一开始那么友善礼貌才叫不正常。
    “好了,做了就做了。既然决定是自己做的,就别一幅好像别人逼你的样子。”林笙打断我的话,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往后倒退着道,“让冉青庄别记挂我了,我现在……已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说完,他冲我摆摆手,潇洒转身离去。
    我往前踏了一步,想再追,又觉得没必要,最后还是收回脚,原地站了会儿,转身继续朝之前的方向行进。
    “你是他之前的男人吗?”
    路过那个坐在轮椅上男人,他忽地开口,声音透着一股艰涩与喑哑。
    我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对方。
    男人支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托着下巴,静静望着池塘里悠然摆尾的鱼儿,好似扎根在岸边的一棵树。虽然外表依旧高大挺秀,内里却逐渐枯败,行将就木。
    若非此地就我和他两个人,我都不敢信他会开口和我说话。
    “你是林笙的……”
    结合林笙临走前说的话,我对眼前男人的身份多少有了些猜测。他能问出这样隐私的问题,起码同林笙不会是普通的医生、患者关系这么简单。
    “是我先问你的。”他朝我斜斜睨过来,哪怕病骨支离,也强势依旧。
    “不是,”我说,“我们只是高中校友。”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鱼。
    “也是,你这种,他应该不感兴趣。”他用着平静苍白的面容,说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话,“他那种婊子,就喜欢碰自己不能碰的。别人的老公,父母的朋友,快死的病人……可能关系越悖德,越能让他在床上兴奋起来吧。”
    我以为他和林笙是情侣关系,但看来……好像又不是?
    我们不过狭路相逢的陌生人,说了两句,再没什么好说的,我向他微微颔首后,继续顺着小道往前走去。
    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我掏出兜里已经被我揉烂的名片,将上头手机号记进手机,随后将名片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