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莲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甚至有些后悔将斗篷扯下来。
    她双眸猩红，心中哽咽。
    面前的人，与她心中温文尔雅的皇兄，生的一模一样。
    可她的皇兄是人……不，不对，她的皇兄是妖怪……不，不可能！
    这吸食生灵的，怎会是她善良的皇兄？！
    皇兄对她极好，怎会杀她？
    她拼命摇头，豆大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落在北茼的脸上。
    她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怒吼：“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我皇兄，是不是你占据了他的身体，你说，你说啊！”
    为什么，她最亲的姐妹。嫉妒她害她。
    她最信任的师兄，欺她瞒她，最后关头弃她而不顾。
    过了一世，她仍旧过着被嫉妒被杀害的日子，就连她曾经敬爱的皇兄，也要她死！
    她从未问过。皇兄究竟为何是妖。
    她苦笑道：“皇兄，难道，你一开始出现再皇宫，就是为了杀我而来？”
    她活了两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无尽的杀戮等着她。
    她所得到的亲人，朋友，一切皆为虚妄，都将她视作棋子罢了。
    而她唯一心爱之人，也被那西天最正义的如来，杀死了。魂飞魄散！
    为何？为何？这一切是为何啊？
    她究竟为何要生在世上？
    错的究竟是她，还是这个世界？
    她悲怆一笑，笑意的痛苦，让北茼心中一疼。
    北茼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巨大。
    听了她的话后，北茼无法反驳，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蒂莲而来，却一直没有忍心对善良的她下手。
    她今日能猜到这些，可想而知，她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是他，害了她，可他，也有难言之隐。
    现在，他若告知她所有的一切，她能否原谅自己？
    看到她哭泣时委屈的样子，他真的很想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做，可他不能！
    “我……”
    他愧疚的出声，却被蒂莲疯狂不止的大笑吓住了。
    蒂莲疯魔的笑意，悲凉悲怆，让人听之心中苦涩。
    而她的眉心，出现了黑紫色的烟雾，她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魔气，将方圆十里之地上的枯叶席卷升天。
    那些地上的尸体，也无一幸免，就连林间的树木都被这巨大的力量连根拔起，飞向空中。
    这巨大的变化，让北茼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莲儿……”
    他轻唤一声，眼前人的红衣不知何时变成了黑紫色，她的脸颊上生出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蔓延至眼角，鬼魅妖艳，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蒂莲苍凉一笑，手中的勾魂刃死死地扎进他的胸膛，她的双眸在充血。唇角在狂笑：“我，本一无所有，是你们，化作了一切，给了我一切，却一次次的将我仅存的温暖夺走！不曾拥有，何苦施舍？”
    她血红的双眸没有一丝情感，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引导她“杀，杀，杀了他！”
    她手起刀落，整整刺了他十刀！
    鲜血奔涌而出，一次一次落在她的手上，她的衣裙上，她的脸上。
    她面孔扭曲，心中苦涩，手上却从未停下，她恨。她好恨！
    “呃……莲儿……”
    北茼向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一脸愧疚。
    刀刺一下，他浑身一抽搐，脸部狰狞几许，眼眸却始终盯着蒂莲，满是愧疚之情，还有一丝不甘。
    他不想死，可面对蒂莲爆发的怨气，让他的愧疚多于不甘。
    “莲儿……快醒过来，莫要……”
    刀刺入让他浑身一抖，眼中的光在消散：“莫要入魔……”
    已经杀红了眼的蒂莲，突然眼神一怔。
    “莲儿，千万别为了我入魔……”
    暮空对她说的话，犹在耳畔。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歪着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勾魂刃。
    勾魂刃闪动着黑紫色的闪电之光，它的身体沾染了鲜血，颜色浑浊不堪。
    血从勾魂刃上滴答滴答的滚落，落在北茼的脸上。
    他的脸被鲜血染红，宛若一个瓷娃娃一样逐渐失去血色。
    “皇……皇兄？”
    蒂莲眼中红光消失。她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亲手杀了北茼！
    那是她曾经最信任的皇兄啊！
    “不要，你不要死！”
    蒂莲双手摁住他流血的胸口，泪水直涌。
    纵然她的眼泪一滴滴滴入他的胸膛，他的脸色也没有片刻的好转，伤口也没有愈合。
    勾魂刃所伤，岂是泪水就能救活的？
    她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抑制住魔怨，是我对不住你。”
    她不想杀北茼的。
    在她心里，皇兄是善良的人，并非恶妖，现在皇兄却死在了她的手下。
    鲜血不时地从她的指缝间喷涌而出，她能感觉到皇兄的生命在她的手下流逝。
    不！
    她大哭一声。扑向他的怀中。
    是她的失控错手杀死了皇兄！
    她还未问清楚，皇兄为何要害她，她还需要一个解释！
    “莲儿，不哭……”
    北茼抽搐了两下，凄凉一笑，手抚向她的脸颊：“你，能回来，就好，切记，莫要，莫要，咳咳……”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支撑着自己说完：“莫要入魔，皇兄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为了，为了族人。为了族人，我，我只能……咳咳……”
    死亡的恐惧蔓延全身，他的双眸逐渐失去了焦点。
    “唰”的一声，他的手从蒂莲的的脸上滑落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皇兄？”
    蒂莲推了推他。捂住了自己的嘴，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
    “皇兄，你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你别死，你快醒过来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什么冤屈不与我说。定要与那天帝合谋，为什么……”
    她冲北茼吼着，可身下人，一张染着鲜血的俊脸，再无生机，只剩下一双愧疚的眼眸盯着她。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流逝。
    历经二世，她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可现在，心中依旧很痛。
    她呆呆的跪在北茼身侧，神情木讷，泪珠挂在眼角，一副失了心魄之貌。
    在她神色迷离间，一只紫色蜘蛛从土壤中爬了出来，悄悄的钻进了她的衣袖。
    身后，一股灵气逼来，蒂莲眸色一沉，转身双手挡住攻击。
    看到来人，她眼神一怔。
    竟是雀儿。
    雀儿正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冲她怒吼：“为何，你为何要杀了他？你可知他是我最在意的人！他是我喜欢的人啊！他从未害过人，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你还是我认识的蒂莲公主吗？还是你已经被那些可恶的神族之人同化了！”
    她喜欢的人？
    蒂莲恍惚。
    她似乎想起来，曾经雀儿告诉她，雀儿有个思念之人。就在北国，是个大将军。
    原来，竟是他。
    怪不得，后来北茼开始亲近她后，她总能听见附近有鸟雀的叫声，原来雀儿，从不曾离开啊。
    蒂莲推开她，面色冰冷的说道：“他为天帝杀人，罪大恶极，何来无辜？”
    她眼下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去向雀儿解释清楚。
    既然皇兄已死，那她便带着这尸体向天帝讨个说法！
    她刚伸手要带走北茼。手下传来一道力量将她弹了出去。
    她震惊的看向前方。
    雀儿竟变成一条蟒蛇冲她吐着信子，眼中满是恨意。
    她已然将蒂莲当成了仇人。
    她仰头怒吼一声，声音歇斯底里：“你懂什么！他为了救家人才会被天帝利用，屠杀生灵，并非他本意，你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你可知，你可知！”
    她黯然伤神的低头，看向北茼的眼里，情真意切：“他心中最记挂的就是你，可你亲手将他杀了，为何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今日本想规劝北茼，奈何一路追随至此，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她的大将军，承诺救出家人后，便会带她过向往的隐世生活。
    她苦苦追求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同意，他却死在了她眼前，还是被她最亲近之人所杀！
    而这最亲近之人，是她所爱之人之心中牵挂！
    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