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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路
    墨刃并不迟疑,纵身掠过城墙。
    他的眸光明亮逼人,借着郊外时而茂密时而稀疏的树丛遮蔽身影,无声地踏枝而行。
    墨刃轻功本就以隐蔽见长,前世磨砺多年,早已登峰造极。加以此刻是十二分的小心,竟真轻的如一阵风,连鸟雀都惊不起。
    很快,白华与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前方。这三人匆匆离了大道,在夜色中拐到一个偏僻的小路里,停了下来。
    墨刃悄然贴着一株古树藏了,隐蔽气息,谨慎地打量四周。
    这地方乱木丛生,无有人烟。地面的杂草从刚能没过鞋底长到了小腿高,风呜呜地一吹,树叶和草叶就一起摆动着簌簌作响,实在吓人。
    这样的环境,又恰好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实在是显得阴森森尤为可怖,就算下一刻就跳出个鬼来也不奇怪。
    结果下一刻,居然真的从前方黑咕隆咚的树影底下,无声无息地转出来一个影子,远远地站着。
    这身影也着一身厚重黑袍,斗篷压的深,看不见脸。
    墨刃神经一紧,就听那两个带白华过来的黑衣人取下蒙面的面罩,向前抱拳,压低声音道:“见过燕教主,我弟兄两人奉齐使者令,护送白公子来此。”
    墨刃听得那个“燕”字,神经就是一紧。
    而那被称“燕教主”的黑袍罩身之人,转头把四周查看了一圈,没发现异样,遂沙哑开口道:“好,做得不错。你们二人先一旁候着罢,我与白华有私话说。”
    而白华看到这个人,却明显全身一震,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颤抖着右手,一把拽下斗笠,任它掉落在地上。那张露出的美貌的脸上,渐渐展露出了一种极度欣喜与极度激动交织的表情。
    “主……”白华声音抖成一团,只一个字,也被说的扭曲了音调。
    他忽然红了眼眶,那双勾人的眸子里拢了层莹润雾气。
    黑袍人终于看向他,踩着长长的杂草,缓缓向白华走去,在他的几步外站定,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仿佛得到了鼓励,白华终于无法抑制地叫了出来,尾音几乎已经要带上了哭腔:“主人……!”
    不远处,墨刃心中猛然惊起巨浪。
    早在黑袍人开口的那一刻,他就认出来此人正是那日高台上交过手的燕洛,只是……
    白华这是……称燕洛为主!?
    按水镜楼所言,白华——钟华不应该是巫咸教真正的继承者么?
    怎地被旭阳剑派逐出去的燕洛却成了“燕教主”,还成了白华的主人?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燕洛抬了抬头,应道:“嗯,华儿。”
    这下黑袍的兜帽滑落半截,此人面庞终于露出来半边。不再是那日高台上蜡黄平庸的五官,而是鹰眼剑眉,棱角分明,好一副戾气逼人的神相。
    “主人……”白华仰起脸来,绽出个泪眼婆娑的笑容,美过春梨沾雨。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来捧着燕洛的手,近乎虔诚地低头吻上了一片指甲,呢喃着,“主人,主人,我真的很想您……”
    “四年了,您……您还好么?华儿不在身边,教里衣食用度可还习惯,可还有不长眼的东西刁难于您?啊,主人,你好像瘦了……”
    白华又哭又笑地絮叨低语,用秀气的双手温柔地抚过黑袍人的手,语气中的依恋仰慕一览无余。
    可燕洛却明显不领情,很是淡漠地把白华挥开,道:“我好的很,快说正事……计划怎么回事?说,你是不是暴露了!?”
    白华被主子如此冷漠以待,却全不在意,仍是软软地笑着,仰起眼来,带着几分哀楚小声道:“对不起,主人,我……”
    “对不起?”燕洛却冷哼一声,忽然瞋目咆哮起来:“我不要对不起!我只要成功!我要九重殿和旭阳剑派,我要楚言!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焦躁地踱步,又立刻转回来,咬牙对白华道:“我说过,只要这事成功了,我便接你回教里。你难道不想同我回家么,嗯?”
    燕洛深吸了口气,将一只手搭在白华肩上,另一只手伸上去拍了拍他的脸颊,盯着这白衣少年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想,你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想我!你想回去的,是不是?那你为何不做好!?”
    白华耷拉着眼睫毛,小声道:“都是华儿不够好……主人不要生气啦。”
    他顿了顿,又柔声道:“如今计划出了差错,楚言怕是已经有所觉察。长青城变数太多,主人孤身在此实在不安全,华儿想……”
    他话没说完,燕洛就沉下了脸:“你想怎么?”
    白华咬了咬唇瓣,道:“华儿想请主人先回去,回南疆去。”
    燕洛腾地变了色,他一把揪过白华的衣领,怒极反笑:“你……要我就这么回南疆?你是不是嫌我身上的屈辱还不够,所以叫我再在楚言面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跑一次?”
    白华颤声道:“不是……”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怎么对你说的!?我说,九重殿楚言乃我刻骨的仇人,我失了武功、失了前途、失了地位和尊严、沦落异乡无家可归……落得这般一无所有的境地,全是拜他所赐!!”
    燕洛眼角渐渐血红,脸上肌肉抽动,“这个人,须我亲自将他的头踩在脚下,叫他跪地认输,再寸寸折磨死他,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不是的,主人!”白华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急切地摇头,“主人不会一无所有,主人有白华,武功、前途、地位、尊严……还有家,我都给了你的!”
    “主人想要报仇,华儿就帮你报仇。”
    月色下,那柔软如花瓣的白衣少年抬起眼睛,正色吐出浸渍了毒的利字,“你想要什么,华儿有的都给你;华儿没有的,也都抢来给你。”
    “……”燕洛脸庞微僵,神色复杂地变幻几度,终是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拂袖推开白华。
    后者踉跄一步,又执着地贴上去:“主人,只是一时隐忍而已……”
    “就算白华真的暴露了又怎样?楚言身上的醉生梦死之毒已经种下,给旭阳剑派的污水已经泼上,偶然查出主人真实身份的——水镜楼那两个长老,也被主人亲手斩杀,楚言他们纵使怀疑,也无有直接证据!”
    “更何况,盟主府之主黄天佑和他手下的齐迁,早就站在了我们巫咸一边。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主人耐心再忍个一年半载,岂会找不到机会报仇呢?”
    燕洛不耐地皱了皱眉,一摆手道:“你说的容易,如今楚言等人已生怀疑,岂会轻易放过这茬?”
    白华立刻说道:“只要白华死在长青就可以了!”
    他说的那么快,语调那么镇定,神情那么自然……好像根本不是在谈论自己的性命,而是在说“家中没有茶叶了么,那我喝白水就可以了”。
    以至于燕洛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含义。
    白华微笑了笑,眼神居然很干净,倒映着刚从云间冒出来的一点月色:“白华一死,线索便断,主人再离开中原,偌大个南疆处处深山毒虫,楚言他们能往哪里追查去?”
    燕洛沉默了。
    半晌,他才声音低沉地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问你,我今日若退回南疆,还要等多久才能报仇?”
    “至少两年,至多五年,主人大业定成。”白华肯定地回答,接着,他郑重地向黑袍人跪下,“接应的人,白华已经备好,就在这郊外往东五里之地,请主人快走。”
    “……”燕洛盯了他一会儿,“你当真不随我走了?你……当真要死在这里?”
    白华展颜便笑,脸颊满足地微红:“主人舍不得华儿吗?”
    燕洛阴沉地将眉毛一拧,白华便乖巧地收了笑容,伏下头道:“是。”
    夜色中,他纤细漂亮的身影,此时显得有些哀伤,有些寂寞。
    “方才是我玩笑……白华本该是无情无心的毒物,却有幸得见主人,识得人间情爱滋味,此生已无憾,主人无须挂念。”
    黑袍人又沉默了几息,他看着白华镇定自若的神色,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既然如此……好,随你罢。”
    不远处的树后,墨刃的眼神沉了一沉。
    ……绝不能让他走。
    若是任由这黑袍被南疆的人接走,后果无异于放虎归山。
    主上筹谋了那么久,只待今朝雪恨。如今眼见大事将成,却叫自己眼睁睁看着一切的罪魁祸首逃走……这种事,他做不到。
    墨刃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全身的骨肉都绷紧到极致,眼神越来越锐利,呼吸却愈加地悠沉。
    出手吗?
    执剑之人,剑出无悔。
    此时,此地,他要出剑吗?
    白华小幅度地颔首,脸上重新浮现甜美的笑容,口中却说出诀别的话语:“华儿拜别主人。待事成之日,只求主人莫忘了华儿。”
    说罢,他又忽然垂下头,长睫在眼下扫出一块阴影,脸上虽还是笑着,看起来却多少有些楚楚可怜。
    墨刃紧握剑柄的手指不动,沉冷目光快速扫过这一带荒林。
    两个盟主府的高手……擅使毒物的白华……功力胜于他的燕洛……
    以及五里之外的巫咸教的接应,人数与武功如何俱不知。
    事发突然,他无法留下详细的路标,九重殿的人再快,应该也没法现在就找到这里来。
    这个状况下,一旦出剑,他必死无疑。而就算抛开生死,他也没有把握和燕洛以命换命——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刺杀失败,毙命此地……
    忽而,墨刃迅速飞旋的思绪一顿。
    他忽而觉得很奇怪,很荒诞。
    ——为什么,他居然在考虑自己会不会死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
    在这种状况下,在这种一念之差就是放虎归山的状况下,他到底是怎么死,是成功和燕洛以命换命还是白白送命……
    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眼前似乎又闪过那夜楚言因醉生梦死之毒而呛出的血,殷红而温热,在掌心里一点点冷下去。
    此时此地,他除了全力出剑、以命相博,难道还会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然没有。
    墨刃的眼底平静了下来,紧握剑柄的手指,也微微放松了。
    没有什么是值得犹豫的,就在这里,他要杀了燕洛;
    杀不死燕洛,他就拿命来拖,能多拖一刻是一刻,最好拖到九重殿来人再咽气。
    好像也有那么千分之一个瞬息的时间,他脑中似乎浮现出四个字。
    他不知道是哪四个字,可能是“一生一世”,可能是“孤心悦你”,又或许是仅仅片刻前主上亲笔的“过来见孤”。
    墨刃并不知道是哪四个字,直到很多年以后回忆,也没能想起来。
    因为那字,才浮现了个轮廓,还没来得及真正在他脑海中成型,就被杀手的本能利落斩断——
    执剑者,出剑之前,心中不当有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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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言要疯了:你关键时候能想起我中毒吐的血想不起来我给你掏心窝子(注:字面意义)飙的血??
    .
    高潮快来啦,终于能把当年的缺憾补上,挺感慨的。晚上突然想叨叨两句,就当预支一点完结感言吧(别慌,其实离完结还有一小阵子。
    感慨原因,一个是写到当初结局前的剧情,再是过一阵我该开新的v文了。
    于是想到多年前承诺不给墨刃加v的原因,其实挺搞笑。因为我知道只要收费了就会有盗文,我还知道很多玩贴吧的姑娘其实是习惯看盗的。而我觉得,很多贴吧的小伙伴已经混的眼熟了,到时候你前脚说着喜欢,后脚跑去看我的盗文,我一定很生气且伤心;就算一些小伙伴不去看盗,或者看盗不让我知道,那她消失了我同样会失落且伤心……写文是为了快乐,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伤心?
    并且那时候还有一个玩的很好,经常给我写同人小段子的姑娘跟我坦白她家里管得严,没法充钱看收费网文,于是我就想:好的,那这篇文就不入v好了。
    现在想想可真他么的幼稚,为了个别朋友的原因暂且不提,看盗文本来就是不妥的事情,哪有作者要迁就盗文读者的道理,但我当时的思路真的是“只要盗文读者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自己,救命我才不要”这个样子。
    事实上现在我明白了,写文绝不可能,也不应该仅仅是收获快乐,当你一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的读者的时候,想只听彩虹屁表白不听到差评辱骂,想只遇见小天使遇不见傻逼,怎么可能?
    同时我也明白了,就算我一直不v,很多说会跟来的人其实也没跟来,而另一部分跟来的老读者则在给我砸雷……太草了,我很自闭。
    坦白说,这么久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如果入v了呢”。不差墨刃这份订阅钱,但是不入v就意味着没有榜单曝光,我偶尔会觉得,自己精心重修出来了这篇文,却不能让更多读者看到——还不是因为我写的烂,而是因为我从最开始就放弃了这份竞争机会——是有点可惜的。
    但还是掐了这种想法,因为觉得这篇文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最大限度地保持初心的模样,最大限度地享受快乐。不用为盗文头秃,不用为杠精生气,不用赶榜熬夜。感谢友好可爱的评论区,我知道这文如果入v必然一片腥风血雨。0202年了还有看个文就要上升作者三观给人扣黑锅的物种,罢辽,惹不起惹不起。
    说多了,对不起我真是个废话精,(暂时)就先叨叨这些啦。
    夏尽秋来,雪落又融,明年春风会吹开九重殿下山外的梨花。
    来看这个故事最后的大结局吧
    …
    ……不是要拖到现实意义的明年才写完的意思!!
    …
    ……最后!!激情给隔壁新崽《黎明沉眠》求点预收!!是一直想写的帝帅cp+未来星际,再多点收藏最近就能开了,开文之后大概会再来喊一次qw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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