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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再说陈立根是厉害,是能干活,但她可舍不得自家的男人干那么多的活,她是打算让陈立根享福的,而且陈立根也确实有自己的事忙,她除了在店里帮忙的时间,余下的时间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天没亮人就不见了,晚上李月秋睡着了人也没回来。
    这样的作息时间,倒是和之前没结婚成家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他天没亮就出去干活,一天的时间巴不得掰成几天来用,就为了多挣些钱,有时候干的太晚是直接在干活的地方歇脚,但现在,忙的再晚不过他也是一定要回家的。
    有天,陈立根去了省城,忙活完事情,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运输队宿舍的门禁也早就过了,赵永平都已经安排好了招待所,说好两人在招待所住一夜,谁知他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一看,大根竟然连夜跑回家,把他一个人丢招待所了。
    还已经联络到了回去的车子,也不晓得是怎么联系上的,回去的车子是一辆运瓦片的大卡车,可以坐后面货厢里,把人直接拉到镇上。
    赵永平让他别回去了,非得赶这个时候做什么,后天早上有一批首饰戒指要到,他俩必须一一看过,没问题才让瘸子做款式,不然要是做出来之后款式不对,那些可是真金白银,不是纸糊的,不对那就是在糟践钱。
    都已经这么晚瞎折腾什么,他不累吗?省城回桃源村,先不说这点有没有车,路程就够远的,折腾成这样到底是图啥。
    这就是家里被窝里放团金元宝,赵永平也不乐意跌跌的跑回去抱。
    “你没结婚,你不懂,秋秋在家等我。”陈立根脸色晦暗不明,眼眸却是熠熠生辉,说完直接利落转身手臂一撑上车回村里。
    留在原地穿着招待所拖鞋的赵永平抬着一只欲挽留的手在风中凌乱。
    对,我不懂,我一个光身汉不配!
    等陈立根紧赶慢赶回到桃源村,硬生生把要走一天的路程走成了几个小时,不过这也是找了车的好处,要是换成找不到车,像上次陈立根出事,李月秋火急火燎的赶着去,可是赶了好几天的路。
    这会天依稀快亮了,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冷风嗖嗖,比往常的温度变的不是一星半点,常年劳作种庄稼的陈立根几乎是立马就确定了这天要落雨,脚步放的更快了些。
    村里最早打柴的人因为时节的变化也没起,倒是零星的走着几个戴着帽子的挑粪汉子,陈立根拐到村角的时候天上沥沥淅淅的落起了毛毛细雨。
    陈立根以前做过挑粪,干这活计的人都认识他,他们都晓得陈大根如今不同往日,和他们不一样了,如今他吃上了一口子软饭,跟着自家婆娘还参加的高考,听说最近就跟个上门女婿一样,跟在婆娘后面寸步不离,婆娘去哪他去哪,婆娘让他干啥就干啥,比起之前穷困潦倒的生活,如今的日子倒是好过,丰衣足食,平时也不见找别的活计干,钱肯定都是她婆娘手里,怕是没个闲钱,于是今个看到他,这个人挑粪的人就找陈立根挑粪哩。
    最近挑粪的人手不够,找了几个人,但有的偷奸耍滑不干事,还是得找手脚麻利勤快能干的,想着这会碰巧遇上,就问了一句,也就几天的功夫。
    挑粪脏,体面人都不愿意干,谁乐意天天和这活计打交道,但是别小看这活计,脏是脏,可相应的给的钱多啊,都能挣的多,还管脏不脏的,何况,挑粪还能有小猫腻,可以挪些公家的粪到自家里,粪可是好东西,能肥地,能种粮食,有的人家缺粪,又买不起肥料,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一年到头家里还得挨饿。
    “我今天没空闲,要回家。”陈立根从省城跑回村里,眼巴巴的只想去找秋秋。
    “嗐,没说让你今天,三天后,老地方你来干两天。”
    那人一听陈立根说的是今天,而不是一口就回绝掉,顿时就晓得有门路,他倒也是好意,没存着侮辱人的意思,挑粪确实是挣的多,职业无贵贱嘛。
    他以为陈立根和以前一样只要有钱就挣,天大地大钱最大。
    事实上陈立根确实想过要不要干,但想了几秒后,摇头拒绝了。
    “别啊,就忙活两天,还是走的老路线,给三块钱,我还可以再给你半桶粪。”那人急忙说道,因为实在是人手不够,陈立根做事有条不紊,干活十分的利索,找他准没错。
    “陈立根!”
    软糯的话娇滴滴的在陈立根的身后夹杂着一丝惊喜响起。
    李月秋裹着一件柠檬黄的毛衣,本身就皮薄水嫩,柠檬黄衬托得整个人异常的鲜嫩明媚,鲜灵灵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浅色的围巾,和一个女同志各自撑着一把伞站在陈立根身后的不远处。
    “不是说住招待所不回来的吗?”李月秋小跑着上前,眉眼弯弯,踮起脚尖把手中的伞举得高了一些,遮住陈立根,罩在自己方寸之间的伞下。
    之前拍电报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陈立根漆黑的眼眸蕴着暖光,他把伞接了过来,伞撑得更高,伞沿不着痕迹的往秋秋的方向的挪了挪,“招待所住满了。”
    第110章 你那乌溜溜的两条小辫子在我心……
    招待所住满了?李月秋不疑有他,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歇脚的地那确实不如回家,然后她把视线移到了和陈立根说话的人身上。
    这人戴着大草帽,肩膀上挑着扁担,扁担勾上勾着两个盖着盖子的木桶,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
    那个和李月秋一起过来的女同志也因为味道的原因,停在原地驻足不前,还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你好。”李月秋笑着和挑着扁担的人打招呼。
    那人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李月秋竟然会和他说话,他忙说:“诶,你也好你也好。”
    这就是陈立根的媳妇吧,传闻果然不假,真是跟个天仙似的,咋长的这么好看哩,真真不愧是担了个狐狸精的名头,有这样的婆娘怪不得人人都觉得陈大根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让他觉得羡慕嫉妒的是,这位狐狸精人挺和善的,不像别人讲的用鼻子看人,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月秋,都快六点了,走吧,去晚了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
    驻足在原地的女同志等了半天,原以为立马就能走了,结果看李月秋还和人说上话了,和一个挑粪的有什么好说的,她瞧了下手腕上女士腕表的时间,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直接开口皱眉催着人,“你要不走,我先去了。”
    说着还真不等人就先走了。
    “这也不急呀。”李月秋一看小伙伴走前面去了,直接钻出伞外追过去,“你先等等。”平时耐心挺好的,怎么就这一会的功夫就一点耐心都没有。
    “诶,大根,我好好挨你讲,你自个也清楚这活划得着干,你要不要挑?就帮忙一天,干完立马给钱。”见李月秋往前去了,听不见他们讲的,挑粪的人压低声又问了陈立根一遍。
    这一次陈立根坚定的摇头拒绝了。
    “我以后不挑粪了,我怕婆娘不让上炕。”最后一个字的话音都没落地就疾步上前去给人遮伞去了。
    挑粪的人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大根这个臭小子,说什么胡话,不过也没法子,也是,瞧瞧他娶的媳妇,比城里人都俊俏,水仙花似的,一看就是爱干净的讲究人,要是婆娘嫌弃,不让上炕那他真是罪过大了。
    挑粪的人只能自个手脚麻利的干活,要想找个像陈大根一样干活实在的难,还是他自个努力把活计做完。
    但今不晓得怎么了,明明看气候顶多就是飞点毛毛细雨,没一会就能晴了,可实际上天上的毛毛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就成了瓢泼大雨,这太耽误活计了,下了雨,粪桶味道比平常大了很多,而且今天也不是赶集的日子,下着雨平时这个点每个村基本见不到人,可今早陆陆续续好多年轻的男女同志都往镇子上走,瞧着比赶集都热闹上几分。
    他找了人问了唠嗑了下,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原来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都紧着去查自己的成绩哩。
    雨下的沥沥淅淅的,到处都沐着一层雨气,枝头挂着湿淋淋的雨滴,哪踩都是一脚的水,五颜六色的伞带着水汽放在学校走廊门口,教室里都亮着灯,特别的敞亮,照得走廊里的的水光都波光粼粼,像是一面泛光的镜子。
    走廊外不远处就是高高的铁栅栏,李月秋和陈立根撑着一把伞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们已经等了快十分钟,但比他们等的时间更久的大有人在,因为除了他们,校门口还排着长长的队伍,人潮有些熙攘,都是一个目的,等着来查高考的成绩,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渐渐的温度也越来越冷,但没有一个人离开。
    等学校的学生查完了,外校的只要登记过后,学校就可以帮他们查高考的成绩,这可比在家等着村委会送成绩单来的快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很安全,自个的成绩也不会被人冒名顶替,要晓得高考才恢复的那一年,听说就有人冒名顶替了别人的成绩,人家替他读了大学有了体面的工作,这边才晓得情况。
    是以,能尽可能的自个查成绩大多自个查成绩。
    和李月秋一起的那位女同志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原是打算带着李月秋一起混进学校查成绩的,结果半路杀出个应该住招待所的“陈立根”。
    陈立根可是名人,少有不认识他的,加上他的那个情况竟然这次去参加高考的,所以异常的引人注目,别的人对娇滴滴的李月秋怕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陈立根可不会。
    “秋秋,你去,我在这等着。”
    陈立根显然料到了这个情况,拉着人到了车路边的大树下,枝叶繁茂的树枝让树下的雨坠的小了一些,他把伞递给人,替她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先查你的,我的不急。”
    莘莘学子焦急的等着知道自己的成绩,而且今个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查了,就得等个把月才能知道成绩。
    李月秋捏着伞柄走了两步,然后转头看树下的陈立根,陈立根朝她点了下头,“去。”
    李月秋迟疑了几秒,飞快的跑了回去,她勾住陈立根的手指,笑着说:“我也不急,成绩就放那,也不会跑,我们回家。”
    算了,不就一个成绩嘛,虽然她今个出来也是因为乔芸芸来约她一起,她想着能查就查了,但这会突然觉得早晚都能知道,成绩考了就放在那,不急非得再这一刻。
    “秋秋。”陈立根并不同意人这么做,脚杵在地上没动,只要是去参加高考的,没人会不想第一时间知道成绩。
    他也想,只不过比起秋秋来说,还真是没什么可急的。
    “哎呀,走啦走啦,冷死了,回家炖汤喝。”李月秋拉着人的胳膊声儿缠绵的撒娇,说着还小小的打了个喷嚏。
    装模作样的小喷嚏,成功的撬起了树下的顽石。
    校门外都是顺流的熙攘人潮,一把逆流而下的伞隐没在其中。
    ***
    奶白的骨头汤在锅里煮的咕噜噜的,搁上酸菜粉条,煮得满屋子香喷喷,外面雨声细碎,汤头驱散了屋里的寒气,李月秋嫩红的指尖捧着碗喝了一大口的汤,鼻尖都透着薄红,而陈立根就在边上给人夹菜,等李月秋吃饱了,他再把桌上剩下的全部一扫而光。
    陈立根洗碗筷去,李月秋围着炭盆烤火,没一会,乔芸芸来了,喜气洋洋的给她通知消息。
    “我上中专分数线了!”她一脸的喜意,说话间声音都有些颤抖,嘴角的笑容收都收不住,学校文科班级里面她是第一名,班上就她一个上了中专,别的都没过线。
    她说着还给李月秋塞了一把糖,李月秋愣了下,笑着说了声:“乔芸芸,恭喜了。”
    “终于上了!”乔芸芸说着话都要哭了,或者说她已经哭过了,再考不上她家里人就要逼着她嫁人了,对方的条件一般,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够糊口而已,说实话乔芸芸没看上,但家里的长辈们给她介绍的都是这些,也是,她不赚钱又考不上,长的也一般,自身条件不够优异,哪来的好男人给她挑。
    她已经复读了五年,年年考,年年落榜,心态都考崩了,她已经很努力,再考不上,她都想是不是就是个考不上的命,找个人随便嫁了才是她的出路。
    她邻居有几个女同学,成绩比她差远了,也试了几次,没考上就不考了,找了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那在厂里当个小组长,现在家里过的红火,吃穿都有老公供应着,反倒是她,一直在和高考死磕,每年复读的费用就不少,越混越回去。
    没人晓得乔芸芸的压力有多大,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她真是崩溃大哭了,感觉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终于有了回报。
    “哎,好事,你哭什么。”李月秋安慰道:“好事怎么还哭呢。”
    乔芸芸笑着擦了擦眼睛,“让你在学校门口等我,你怎么不等。”这下好了,查过成绩的都已经登记过了,要再想带人进去怕是不可能了。
    “没事,我们等村委会通知,也就是晚几天的时间,都一样的。”
    乔芸芸吸了吸鼻子,不放心的说:“那多不安全啊,万一他们搞顶替那一套……”
    “不会。”李月秋摇头,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乔芸芸不晓得李月秋哪来的自信心,据她知道的,陈家虽然是桃源村,但和桃源村没有多亲近,不过在几天之后她就晓得了。
    现在她心里高兴自己终于考上了,拉着李月秋说了不少的话,末了瞧了窗子一眼,看在水井边洗碗的男人,压低了声对李月秋道:“王成明也上了,比我还高几分呢。”
    他们这一伙认识的,谁不知道王成明那点心思,今年他成绩不错,虽然没上本科分数线,但高出专科分数线差不多十来分,能好好挑一个学校了。
    这陈立根瞧着英气俊俏,对月秋也很好,别说乔芸芸碰到过好几次,没哪家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给媳妇洗脚洗衣裳,话少但是干的永远最多,不过就是文化程度不高,家庭条件也太差了,人也倒霉,好不容易去了运输队,结果现在灰溜溜的回来的,就只在月秋的店里帮忙。
    倒也不是不好,只不够乔芸芸总觉得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共同话题和精神层面上肯定不契合。
    相反王成明就不错。
    “他也上了?那是好事。”
    李月秋不疑有他,也没想乔芸芸干嘛特意给她提王成明的成绩。
    王成明是她的同学,同学考上了,她也会真心的说一声恭喜。
    乔芸芸毕竟也是小姑娘,不是拉皮条的,其实说完王成明的事她就后悔了,而且看李月秋的神色,压根不是神经大条,是完全对人没感觉,所以在她说到王成明事情的时候,才会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乔芸芸对王成明比较熟,下意识肯定是帮王成明这边的,但她脑袋划过一个想法,如果她是李月秋她真的会选王成明吗?想了之后又觉得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之后自觉说错话的她也没多呆就走了。
    结果第二天陈立根去省城和赵永平碰头,李月秋在店里客人不多的时候一个人窝在后厨的桌子上包装手削藕粉,装成一小袋50g的重量,用封口线封好,再贴上花签,要留着做礼盒。
    招了工之后,她就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情,不过装到一半透明的的封口袋用完了,只能出去一趟,去柏叔的杂货铺又买了些,她打算这段时间把中秋礼盒给忙活起来。
    虽然离中秋的时间还有些时间,但赶早不如赶晚,什么东西都是提早准备的好。
    只不过她才挎着篮子从柏叔的杂货铺出来,超近路拐进一条巷子,一架自行车擦着她身边停了下来,自行车还叮铃叮铃的响着,她抬头一看是王成明。
    “月秋,买东西呢。”王成明笑着和李月秋说话,脸上笑容洋溢,高考的成功让他一身的洒脱,仿佛肩上的巨石卸了,也更加的又底气了。
    李月秋点头,“嗯,买东西。”
    “你……这会有事吗?”王成明打完招呼,蹬着自行车的一条腿撑到了地上,也不再过多和李月秋拉扯什么,似乎是做了很多的决定,他试探性的开口,“那个……我有事情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