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余人?哈哈哈,有两千余人我都谢天谢地了。”陆绎笑着笑着,挤出了几滴恨泪,愤然道:“居然堂堂五六千余人的卫所,居然只剩下了九百将士,大部分还是老弱病残的军户,因为被扬州卫都指挥使的剥削,五六十岁了,居然娶不上媳妇,无儿无女!”
“这就是大明卫所的现状!”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户的逃亡只会愈演愈烈,再加上当地官吏和当地卫所将领、商贾的相互勾,大明迟早会毁在他们的手中!”
赵士祯在听完陆绎的话语后,顿时沉默了良久,感叹道:“我曾在我叔父口中听说过,那些卫所在成祖永乐皇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大量被压迫,只能逃亡的情况,没想到整整一百七十余年过去了,情况不但没有得到解决,居然还愈演愈烈……”
“你以为戚将军为什么会挑选矿兵自己打醒练兵清剿倭患?而我又为什么只敢挑选农家子弟,成立新军征南军?这都是被大明卫所现状给逼的。”陆绎叹气道。
“所以现在还不一刀切,斩断九边重镇那些硕鼠的妄想,我仿佛已经看见他们糜烂到,抵挡不住鞑靼,抵挡不住辽东的女真族,甚至朝鲜国那帮贪婪无度的高丽棒子了!”陆绎发泄了一通,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现在之所以还有那么几分歌舞太平的样子,全赖身处与蓟州和辽东的戚将军之功。”
“罢了,回去休息吧。”
当天气转凉,时间缓步迈入初冬后,这彰示着万历二年即将进入末尾,新的万历三年已然不远。
这一年之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可其中与陆绎有关的就三四件,譬如陆绎先是年初征讨安南,后来山西地龙翻身,无数灾民饿浮飘杵,山西上下官吏沆瀣一气隐瞒灾民以及白莲教起义的大事,造成灾难迅速蔓延。
如果要说杀戮最小,惊喜却最大的一件事,那自然当属陆绎连下几次扬州,拿下了在扬州、苏杭、南直隶作乱的不乏盐商,抄没了堪比大明几年的税收财两。
“听说了吗?最近户部部堂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了,现在余下五部除了吏部外,都在讨好王部堂。”
“前阵子不是还在为江南三地水灾发愁吗?昨日竟然大手一挥,划出了三百万两银子赈灾。”
“好家伙,那陆绎在扬州抄没盐商的家产,究竟是几何?”
“具体的我一个户部司官不太清楚,但那一天我曾经亲眼看见,光是运进户部衙门的马车,就足足近两百余辆,每一辆搬运下来的金银珠宝差不多堆满了整个一丈长,半丈宽的双驾马车!”
“这还不算那些盐商在南京商会钱庄之中存取的无数会票银票。”
“我的亲娘,这么多钱财,你说陆绎要是没贪墨,这谁信啊?随便拿一点,就足够自己吃喝数辈子不愁了吧?”
“嘘,噤言。现在锦衣卫在陆绎的带领下,比嘉靖朝还要夸张了,那刘守有完全变成了纸糊的,拿陆绎没有一点办法,你现在还敢编排他,鬼知道墙边上有没有锦衣卫的探子!”
“这……”
陆绎有没有贪墨?
自然是有的。
不过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昧下了一点,送给了镇海守御指挥都司,让他们修葺舰船。
别人大老远的帮助自己一趟,自己总不能不表示表示吧?
更何况这一件事他早已上奏万历小胖子与李太后,自然也得到了他们的默许。
自从永乐至宣德年间,郑和七下西洋耗费无数钱财之后,大明的水师舰队就成了摆设,再到弘治年间的兵部尚书刘大夏烧毁无数珍贵的宝船福船图纸,连带着传说中的宝船消失,只余下了最大三千料的福船,以及最小四百料的沙船……
至于陆绎为什么帮助镇海守御指挥都司的汤指挥使重整自家水师舰队?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将倭寇拒国门之外,第二方面,则是为了扩大海禁成果埋下伏笔。
陆绎至此连下扬州,不仅看到了这些有钱盐商的弊端,也看到了那些走私海贸,却连三十税一的商税,都不肯交注的其余商贾。
其中最大的,当属太仓王家,以及华亭徐家。
前者有着琅琊王氏的荣耀作为牌匾,至于后者,那可是历任两朝的致仕归家的徐阶徐元辅的家族。
相比之被张居正赶走的高新郑以及李春芳这两个首辅而言,徐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就连当朝的首辅张居正都是其弟子,这也华亭徐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江南一霸。
想要增加大明整体税收,以及让他们如何按时交税,甚至是改变商税,还任重而道远啊。
陆绎这也想着,在回家和妻子孩子温存了半天,便进宫述职去了。
而与打了一场与盐商的胜仗,却并没有感觉喜悦的陆绎相比,定国公徐文璧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府宅中大发雷霆。
“妈的这陆绎!老子成为他上位的垫脚石了不成?他拿捏住了那些盐商不给老子好处就算了,居然还不帮我在奏折中向陛下、太后说些好话,这是欺负我定国公府无人不成?”
徐文璧又操起了一鼎上号的宣德炉,狠狠的砸在了书桌之上。
对于正发着无能狂怒的徐文璧,他的心腹幕僚们忍不住微微摇头,劝慰道:“国公爷,现在的陆绎就算没有拿下盐商的功劳附体,单单只是他带回来抄没的盐商家产,别说是户部了,就算是其他文官都会将他当成财神爷。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哑巴吃黄莲吧。”
“你们什么意思?我堂堂定国公,难不成害怕他一个一品忠诚伯吗?”徐文璧横眉努目,气冲冲道。
“他的功劳其实早就足以提升侯爵了……”
“侯爵又怎么了?那不也比我国公爵位低吗?”徐文璧满脸的不屑。
“可他有实权……”
好嘛,这幕僚的一句“实权”二字,差点没气得徐文璧背过气去。
可他铁青着脸,却没有一点办法。
因为这幕僚说的是实话,就算自己贵为国公爷又能怎么办?还不是一点权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