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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闻郁金的主角11
    “贫僧实在是不知, 这算得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短短的一张纸条,上面是丐帮帮主南宫灵亲手所写的关于神水宫、沈奈的消息。
    水母阴姬死亡, 盗窃天一神水之事就是一桩无头公案, 江湖中人此时再说天一神水杀人乃是当初水母阴姬的安排,也无人会费心费力为一个死人说话。
    这对于他而言, 便是好消息。
    可另外一个人, 那个自己正要用温柔编织为网抓在手心的猎物...
    这就有些麻烦了。
    是否还要继续?
    无花看完思索片刻, 将纸条合在手中,等他那双手掌再张开之时, 手心只一片灰白色的灰烬。
    拜佛念经之僧,当明确本心。
    想要便要,更何况不容易得手的才更有成就感,顶多...是多筹谋一段时间。
    面容姣好的和尚低垂着头,灰烬落下,对着脚下沾着灰烬的草木, 他笑了笑。
    “水母阴姬已死,神水宫威势已消,楚留香啊楚留香, 这种情况下,你可千万不要再往下查着事了。”
    温柔言语,对着空气似乎是对不在此的友人好言相劝。可是说完之后, 无花整张脸都没有任何表情了,活像是一个泥塑的像。
    以他对楚留香的了解, 他不会像自己说的那样停下来的。威胁着他的神水宫没了, 可他为了他心中的道义, 为了那几个死了飘在他面前的人, 楚留香会继续往下查的。
    无花合十,转着自己手掌上挂着的一串木念珠,转身离去。
    在那纸条的灰烬旁边,有一只扭曲的灰色信鸽,原本灰色的光亮羽毛开始黯淡无光。
    在太原之中,有一个山庄,庄子门前挂着“无争山庄”的牌匾。
    这一块牌匾是百年前挂上去的,虽然年年都会重新修整,可如今也有了破旧之感。
    就如同这个昔日天下第一山庄,如今越来越日薄西山的名声。
    山庄中的一处院落,四处无人,一个身穿锦衣的青年手中拿着剑,挥舞着完全不属于无争山庄的剑招。
    一套剑法舞下来,原随云轻轻拂过自己的剑。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个玉佩,婴儿拳头大小,玉质通透,雕刻成蝙蝠形状。
    蝙蝠,寓意多子多福。
    原随云将剑插.入剑鞘之中,行走之时,他腰间的玉佩轻微晃动,别人的玉佩蕴含的寓意是多子多福,而他的玉佩不一样,更深的含义是——蝙蝠岛。
    “沈奈。”
    他把这个名字在心中,翻来覆去的念了成千上万遍。
    轻轻触摸自己的眼眶......
    花满楼。
    医治好花满楼的眼睛的人叫做沈奈,颠覆神水宫的女子,也名叫沈奈。
    可是同一个人?
    可会医治我的眼睛?
    沈奈对比这个时代比较严苛的师徒相处大氛围,她的性格和观念实在可以说是一个很和善的师父。
    平常时,只要郑若英认真练功不偷懒,她就觉得徒弟实在是个认真的好孩子。说起回家来,她甚至是鼓励对方回家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没有父母缘分,这么一个疼爱女儿的家庭,算得上是运气十分好的了。
    德州城的山上清静,偶尔沈奈也和郑若英一起下山往郑府,看看城中的热闹。
    神水宫已经过去有几天的时间,这一日,她再听到神水宫的名字,那些以往提也不敢提一个字的江湖人,一个一个拍着桌子,说着一些听着就气人的话。
    “要我说呢,神水宫那群女人就是违反了这千百年来的规矩,你看这世上,哪一个女人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偏偏只有那些女人,一个个眼睛高过头顶去,路上哪个豪杰多看他们几眼,都会惹来打骂!”
    是一家大开着门做生意的酒楼,不得不说,这就是武林之风盛行的世界,但凡是繁华之处的酒楼、客栈、茶馆,多的是,有几手功夫的人在高谈阔论。
    “是极是极,王兄说的有道理。古往今来,也没见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
    一个三角眼的男人眼中闪过得意:“以前那是我们多看了几眼都不行,现在啊,就是出现神水宫的女人求着我多看几眼,爷爷也懒得多看了!”
    “今日才落得如此下场,快哉快哉!”
    一片放声大笑的声音。
    旁边平常喝酒的人见着他们这说话的几个人高马大,都默契离他们有一些距离。
    耳朵太灵也有不太好的地方,沈奈从远处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开始,被迫听着他们用洋洋得意的语气谈论着神水宫的事情,对神水宫女子们的下场大踩特踩,然后话锋一转,又转到了其他女子身上。
    语气下流,眼神恶心。
    实在是让人生厌。
    沈奈原本也没什么地方想去的,只是在这街上闲逛,当下脚步一转,打算进那酒楼去。
    “咚”一声,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在沈奈的前面,正站在酒楼的门口,他脚尖轻轻一点,就出现在那几个正说着话的壮汉身边。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好奇怪的道理啊,照你们这么说,不管是做父女,还是做夫妻,还是做母子,女人连个被人提起的名头都不行的?”
    “你是什么人?!”三角眼的男人脸色不明,声音还是如钟声一般的响亮,实际上心底发虚。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身边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的。
    他武功比自己高很多!
    沈奈此时站在了门口,刚才那黑衣少年的动作她倒是看清了,轻功用得像一个小豹子一样灵活。
    “喂,我问你话呢。”黑衣少年不悦,“你们中原的人真的很没有礼貌。”
    四个男人对视一眼,也许是这黑衣少年少年人的装扮麻痹了他们,他们不仅仅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起来,和黑衣少年说话也带了他们自己的观点。
    “小兄弟,听你这话,你不是中原人?那可要好好跟你说道了,我们汉家女子,就是要柔顺,以男子为天...天......”
    “是吗?怎么个为天法?”
    男人头顶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尖正对着。
    “就你这种货色,还敢自称英豪。”
    也活该只能在这破败酒楼,喝着酒,搭着花生米小人得志了。
    黑珍珠心里这样想着,眼神中也流露出不屑来,以那个男人的头顶为点,轻轻旋转着自己的匕首。
    并没有什么兄弟情义,那个三角眼的男人被这样威胁着,剩下的几个男人也不顾及他的性命,直接拿着自己的武器,朝着黑珍珠攻去。
    沈奈目光落在这黑衣少年的身上,他身形偏瘦,并不算得高,而她那一双眼睛,漂亮的和星辰一样。
    没错,是她,不是他。
    她应该是个女扮男装行走江湖的女孩。
    “店家,你家最好的酒是哪个?”一眼扫过他们的打斗,沈奈看着那个女扮男装的黑衣少年,在心中想着,十五招之内,黑衣少年就能打赢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壮汉。
    店家强撑着笑:“我这里最好的酒叫一坛香,三两银子一坛,姑娘,你要买酒吗?”
    沈奈拿出银子:“给我两坛‘一坛香’吧。”
    这边沈奈接过从店家手里拿出的两坛酒,已经听到大厅中的打到落下尾声
    那身形灵活的像小豹子一样,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的黑衣少年赢了。
    “你、像你这种邪魔外道,蛮荒之人,我等不屑于你为伍。”四个男人相互搀扶着,一个个都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明明脸上都是乌青和脚印,还放着狠话。
    黑珍珠很嫌弃的从刚才那四个男人坐的那一台桌子上跳下来,轻哼一声。
    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女子的手臂,线条流畅,罩着烟灰色的轻纱衣,手掌白皙如同上好的玉石,手上一坛酒。
    黑珍珠先看手臂,再看酒坛,顺着酒坛又从手臂到来人的脸,这一看她心里的防备和不愉快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一坛香?你是为我的风姿所折服,心悦于我吗?”
    黑珍珠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自得来,和刚才那几个男人让人看了想打不一样,少年人一身骄傲,连说这样不讨喜的轻浮话,他也能说的又骄傲又理所当然。
    沈奈被她逗笑了:“不是。只是我觉得你的行为十分对我的性格,看你风尘仆仆,买了好酒为你洗去劳累。”
    哦。
    这样啊。
    黑衣少年的眼神里闪过一道失落的光,之后,接过了沈奈递过来的酒坛子。
    “那行,你的酒我收了,我听说你们中原人十分喜欢交朋友,那么从今往后,我们俩就是朋友了。”
    长的那么好看...
    当朋友,不亏。
    沈奈无视他眼中故作的失落,毕竟她知道,面前这个看着有些亦正亦邪的少侠,实际上是个女娇娥。
    这一个酒楼里面就刚才那四个壮汉在这里大声的说着话,就下子被人踢出去,没过多久,酒楼里面又恢复了正常,来来往往的都是平常的百姓。
    黑珍珠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邀请新认识的朋友坐下来聊天,沈奈撕开酒的封口,深觉这家店里面最好的酒,比不上自己上个世界酿制的桂花酒。
    可惜就是全部都被陆小凤给霍霍了,这样一算起来,那么多酒,就没有多少是摆在外面货架上卖出去的。
    黑珍珠其实不是什么很多话的人,只是这段时间她一路奔波逃命,实在是很疲惫了。
    刚刚一通打,发泄情绪,正撞上沈奈,看着也不太像个平常人,就把自己的事情遮掩了一部分重要的信息,给沈奈说了起来。
    “我叫黑珍珠,家住大漠,的确不是你们中原人,以前也就就在沙漠里面闯荡,这一次是因为有事情,不得不出来。”
    黑珍珠大口灌着酒,沙漠里面白天高温晒死人,晚上低温又能把人冻死,所以她酒量还不错。
    “我爹收了封信,遮遮掩掩的谁也不让看,好像是什么宝贝一样,没多久...”
    “刚来中原就招惹了个你们中原的魔头,一个浑身穿金戴玉的人,还非说自己是乞丐,周围跟着一大批的蛇,偏偏我又打不过,这跑了一路,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了...”
    一大通抱怨,沈奈听她说话,倒是知道了她现在的情况。
    她出门到中原应该是有事情,意外招惹了一个打不过的强敌。
    “浑身穿金戴玉,非说自己是乞丐,一大批的蛇...”沈奈照着黑珍珠说的话重复一遍,到自己的脑海里翻找,没有找到能对得上的人。
    对于这个世界的江湖,她除了一个已经不成气候的神水宫,就只知道那天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无花和楚留香说的信息了。
    “既然是朋友,那么你的难处,我能帮忙的也应该帮忙,黑珍珠,你现在说的那个魔头,他还跟着你吗?”
    一坛酒吨吨吨几下就喝完了,黑珍珠豪迈的用袖子一擦嘴唇边上的酒迹。
    “那可不是么,我跟你讲,就几天之前,我觉得我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魔头,在赌场里玩了几局,还没玩的尽兴呢,那个魔头就跟上来了。”
    说到这里,黑珍珠又迟疑了。
    “沈奈,来,我问你,你们中原这里的丐帮...是不是名门正派来着?”
    沈奈也迟疑了一下。
    “我不太了解,但我听别人提起过,应当是名门正派。”
    黑珍珠一拍手:“嗨,奇怪了!那个白玉魔不是邪魔外道吗?怎么跟你们中原的名门正派还能扯上关系?”
    当下又对着沈奈一番说,原来当初黑珍珠来中原,本来是寻找父亲札木合的踪迹,在一处看见了被一群蛇围着无路可走的女子,上去把人救了,还杀了一批蛇,这才得罪了她口里那个叫做“白玉魔”的魔头。
    黑珍珠一路逃的狼狈,白玉魔这时候虽然没有追到德州城,但是其实离黑珍珠也不是很远,因为他此时停留在济南城中。
    两个丐帮弟子跟在白玉魔的身后,神情颇有一些高傲,可是这高傲在看见屋顶的两个人影时,立马收了去。
    白玉魔看着自己周身地面爬着的五彩斑斓的小蛇,将视线从屋顶的两人身上移开,然后当做没有看见他们,进屋去了。
    “帮主...”
    “白师叔可有什么事?”
    屋内传来白玉魔和南宫灵说话的声音。
    不仅仅是黑珍珠对着沈奈说这个事,济南城中,丐帮的屋顶上,楚留香正和中原一点红在屋顶之上飞过,看见把白玉魔和他那一地的毒蛇,寻了一处安静地停下,楚留香说起这件事情来,也是十分的不解。
    “南宫灵向来宽厚待人,一贯好名声,他又是上任丐帮帮主任慈的养子,丐帮帮主之位,就算一时之间有些仓促,也不至于让白玉魔这种人在丐帮之中光明正大的进出啊。”
    “唉。”
    楚留香摇着他那把扇子,越摇心里越疑惑。
    “楚兄,这白玉魔是何人?当时在那快意堂,你看着就不太喜欢他。”
    “虽然那毒蛇也的确渗人一些,可是以楚兄你的性格,不像是会对这种训蛇之人有偏见的。”
    中原一点红非常有杀手的职业素养,完全不知道和知己任务对象无关的人的事情,楚留香就和他解释起来,原来白玉魔这个人,因为十几年前所做一件罪大恶极的事,老帮主当时距离太远,无法清理门户,只能怒气冲冲先除名。
    如今任慈已死,养子反而是把当初没有清理门户的人重新接纳回了丐帮之中...
    “如今...任慈已死...”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念头,从楚留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捏住扇子不动,把这句话慢慢的说了一遍。
    “红兄,你之前不是和我说?看见南灵颇有一些古怪,在听玩丐帮弟子的消息之后,竟然悄悄的不知道和谁传着信鸽吗?”
    中原一点红点了点头。
    “唰”的一声,楚留香手里的扇子开到了最大。
    “红兄,现在我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中原一点红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楚兄聪慧,不妨说说看?舍命陪君子这种事,我中原一点红做起来也不错。”
    “神水宫水母阴姬已死,现在天一神水的事情,除了我楚留香,恐怕这个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人在意了,大多数都怕是快忘了。”
    楚留香目光遥遥的看向了丐帮总舵的后院。
    “任慈老帮主楚留香说来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也知道,他武功高深,为人素有贤名。——就是死的仓促了点。”
    楚留香的意思是,丐帮上一任帮主任慈的死有古怪?
    中原一点红心里一惊。
    德州城中,郑若英和自己的父母闲话家常之后,在自己的小院看着书,侍女秋兰突然有些好奇和惊喜地掀开了帘子,进入书房。
    “小姐,沈师父现在在外面花园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俊俏的公子,不对,应当称呼少侠。”
    “小姐?你不去看看吗?也许...也许会是小姐的师弟呢!”
    两人说的投机,沈奈觉得黑珍珠十分对自己的性格,又正巧遇见她自己打不过的强敌,就和她说要帮黑珍珠的忙。
    黑珍珠也喜欢自己面前这个豪爽又神秘的女子,一开始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等见识到对方完全不输于自己,甚至胜了不知道几筹的武功之后,当即决定先跟着沈奈。
    一日的时间,说来长,却越短。
    沈奈带着黑珍珠进了郑家,郑府之中,郑夫人专门将原先的那一处竹林划开,重新将那小楼修整了一遍。
    等到黑珍珠和郑若英见过面,比试了几下武功时,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在隔壁的济南城,躲开众人的目光,穿上了夜行衣。
    是的,他们两个人在白日时分一番推测,老帮主任慈之死恐有古怪,打算夜里去检查一遍。
    还好......
    七七回魂,如今老帮主离开人世,尚且不及四十九天。
    在丐帮总舵的后院里,一个身穿朴素麻衣,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木鱼敲着。
    木鱼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之内回响着,明明房间之中有声音响起,可是那沉重的黑色棺木,浑身木然的女子,都将这个房间显得沉沉死寂。
    南宫灵站在房间之外,跪在地面上,结结实实的叩了几个响头。
    磕完头之后,他叹着气就走了,一脸悲痛,不像作假。
    “楚兄?”中原一点红在南宫灵走后传音给楚留香,两人趁着无人,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