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赖盈莎大闹河铭中学的第二天,河铭公司的总部大楼也被她大闹了一场。
我本就料想她不会就此罢休,好不容易抓到一点把柄,不歇斯底里来一回,怎对得起这半年多来受的冷落。而且反正都已经出手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搞个底朝天再说。
从早上到了公司开始,我就在等待昨晚那场闹剧的续集。果不其然,上午都还没过完,大楼外就喧哗一片了。几个跑去探风的回来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起来。
原来赖盈莎一大早就跑来了,声称要找廉河铭讨个说法。河铭公司这座大楼,外围有一圈围栏,警卫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她进不来。于是她在围栏外大喊大叫,宣称有廉河铭的把柄,如果不出来相见,就要搞得人尽皆知。
但这招似乎不太奏效,赖盈莎闹了好半天也没人搭理。结果她还真说到做到,把准备好的放大版照片像海报一样贴满了围栏。陆陆续续来上班的员工一看到,自然就引起了骚动。
那便是我们听到的那阵喧哗,等我跑出去看时,大门处已经围满了旁观的人群,把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照片上的两个人。
这回可真不好收场了,廉河铭怕是也躲不住了吧。
果然,在公司大门处人满为患后,廉河铭出来了。
他从大门里走出来,走进了人群堆里,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我看了看,里面没有宋琪。
廉河铭的表情显得很镇定,不惶恐,也不怒。
“河铭,你终于肯见我了。”赖盈莎一看到廉河铭,立刻哭丧起一张脸,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果然,再笨的女人都会这一套。
但廉河铭没有回应她,而是扫视了一周众人,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缓缓说道:“上班时间,不干活,围在这里做什么?”
虽是责怪,但他语气十分平静,丝毫听不见气焰。老虎今天没发威,大伙儿便由着好奇心继续围观,没人带头离开。
“河铭——”赖盈莎的声音开始发嗲,一个“铭”字拖得老长,声调还上上下下地转换。
廉河铭看了她两眼,神情中有几分厌恶,但依然平和:“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居然还敢来胡闹。”他抬起手臂指向外面的围栏,“那些东西,怎么贴上去的,就给我怎么撕下来。”
这下赖盈莎哭了起来,声泪俱下:“河铭,我们好歹恩爱了好几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廉河铭还是不生气,好像赖盈莎的反应早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不躲,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郑重表态:“好吧,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就把这件事说清楚。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该你得的你也都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从今以后,我廉河铭这辈子,不会再和哪个女人保持男女关系,也不会婚娶。”
说到这里,众人一片哗然,而廉河铭对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而雅林,她不一样,我跟她非常投缘,我早就认她做我的义女了,只不过她不喜欢引人注目,就没有公之于众。但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说出来又有何妨。反正我也有打算搞一个正式的收女仪式,不如就尽快择日办了吧。”
这下人群更是炸开了锅,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廉大老板竟然要收个干女儿!而且就是引得赖盈莎醋意大发的照片上的女孩!
“我不信……我不信!这算什么!”赖盈莎不停地摇头,“你肯定是在糊弄我,只是收个义女,为什么要瞒着我,瞒着所有人?”
“公开不公开,是我跟雅林的自由,这是私事,无可奉告。”廉河铭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进了大楼。
赖盈莎的闹剧到此为止。
众人在廉河铭离去后,也渐渐散去,但议论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断。许多人都在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廉总怎么可能坐怀不乱?
我在大门处多呆了一阵,看到赖盈莎又老老实实地把那些海报撕了下来。
义女……吗?
若真如此,昨晚,雅林为什么不解释?
***
很快,廉河铭真的开始张罗“收女仪式”了。但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低调,不光地点只安排在公司大楼里仅能容纳一百来人的会客大厅,筹备过程也一切从简,还特意说明参加者仅限于公司内部人员及家属,不面向公众。
这和半年多前豪华奢侈的生日大宴相比,天差地别。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张进的耳朵里,他一看到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廉河铭的“私密照”,立刻就认出了这桩大新闻里的女主角。这下不得了了,他再也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猎奇之心,立刻打电话过来盘问。
我一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张进,便知道是为了何事。果不其然,我一接通,对面就噼里啪啦地对我进行语言轰炸,还感叹道:“哥们儿,你的眼光真太他妈独到!那妞儿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快,快让大哥我好好瞻仰瞻仰!”
这才是张进来这通电话的真正用意——他要我带他去参加廉河铭的收女仪式,说一定要亲眼一睹这位传说中的天仙般女孩的风采!
我苦苦一笑,彻底找不到推托之词。这回张进的好奇心怕是阻挡不了了,雅林突然就变成了公众人物,他是一定要去瞧一瞧的,瞧瞧这个让我念想过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会使些什么招数。
“不就是认个干爹吗?有什么好看的?”我没有一口答应。
“我的天!哥们儿,一阵子不见,你的智商怎么直线下降了?认个干爹?这种幌子你也信?”
“你怎么肯定就是幌子?”
“这还不肯定?要真只是认个干爹,她至于跟宋琪分手吗?廉大老板还不如配成这对鸳鸯,义子义女一起收呢!”
一针见血,我答不出话。
***
仪式那天,河铭公司的围栏外围满了新闻记者和看热闹的人,密密麻麻。但他们都不能入内,廉河铭竟特地花重金请来了保安队,在各个入口严防死守。
外面是人山人海,里面却冷冷清清。选了个周末,整座大楼都没多少人,更别说仪式会场了,就一百人级别的会客大厅都空出了许多位置。没有记者,没有摄影机,所有的人都只是吃客。
厅堂正前方有个小讲台,离讲台最近的一张桌子边围坐着公司里的高层,不过并没有坐满,特意空出了两个位置,大概是为主角留的吧。
我扫了一遍那桌人,并没有宋琪。
离讲台近的桌子人稍微多些,离得越远人越少,到后面的桌子就空无一人了。我和张进图清静,坐到了稍远的一桌,整张桌子只有我们两人。
“这姓廉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低调了?”张进百思不得其解,“抑郁了一阵子,就判若两人了,真是奇了怪。”
离仪式开始不到五分钟了,大厅里的客人各自聊着天,两个主角却始终没有露面。讲台左边有扇门,虚掩着,应该就是他们入场的地方。
“怎么还不出来?真要掐着点儿?”张进抱怨。
结果他一言中的,讲台左边的门真的就在准点儿打开,廉河铭出现在了门口。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台上。
廉河铭从门里出来后,并没有朝讲台中央走,而是停在门口,用手扶着门。片刻后,在所有人的注视和期待下,那个风口浪尖上的女孩——雅林,走了出来。
她依旧一身朴素,一头黑发自然垂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如此备受关注,却同往常毫无区别。
廉河铭为她开门的一幕,众人看在眼里,不自觉发出了惊叹声。而看到走出来的女孩那张纯净无暇的脸和那一身简朴到同这场合不相称的打扮,惊叹声就又变成了唏嘘。
雅林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她看起来有些许局促和紧张,跟在廉河铭后面,步子迈得很小。
众人期待着她走到讲台中央,对着话筒跟大家打招呼,但却很快失望了。廉河铭竟一刻没让她在台上停留,走出来后,直接去了一边的台阶,把她带到了台下。
廉河铭把她带到了那两个空座旁,亲自拉出座椅,让她落座,为她介绍同桌的都是谁谁谁。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从来都被前呼后拥的廉大老板竟也有放下身段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进,只见他张着一张嘴,瞪圆了眼睛,满脸的肌肉都凝固住了。
“哥们儿,那妞儿比照片儿上还好看啊!”他一只胳膊搭到我肩上,眼珠子动也不动,直盯着那边。
我笑了一声:“幸好可可不在。”
但张进根本没听我说话,继续感叹着:“这这这,这哪止天仙啊!简直绝了!”
我看他那模样已经快能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了,便一个转身,撂下他搭在我肩上的胳膊。
张进身子一歪,差点儿摔了,正要张口抱怨,却被廉河铭那边的新动作吸引去了注意力。
廉河铭安置好雅林后,一个人重新回到台上。他走到中央的立麦处,清了清嗓子:“今天,大家能抽空过来,还有留在公司加班的各位,感谢你们光临。说是仪式,但其实呢,形式并不重要。大家知道有这么件事情,聚在一起替我廉某人高兴高兴,廉某人就不胜感激了。马上就上菜了,都是最好的菜品,大家吃好,喝好。”
廉河铭说完,开始安排服务人员上菜。
“搞什么飞机呢?这就完了?那妞儿呢?”张进诧异地转过头来盯着我问。
是啊,就这两句话也太简单了,连女主人翁都没有介绍,一句“形式不重要”就把过程全都省略了。
众人同样意外,台下一片静悄悄,没人鼓掌,也没人应声。
一位高管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廉总,要不,让罗小姐说两句?”
“不用!”廉河铭断然拒绝,偏头看了一眼台下终于回过头去看他的雅林。
他闷笑了一声,话语忽地变得吞吐:“那个……雅林嘛,她有点害羞,就不上来了。”
他对着麦克风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索,然后才继续道:“借这个机会,有些话,我想跟大家说一说。这些天,我听到了一些有关雅林的传言,不大好听。大家可能不知道,雅林呢,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从今以后,我廉河铭是打算把她当自家人对待的,希望大家不要听信传言,不要制造传言,就当卖我廉河铭一个面子,好吧。”
全场安静了片刻,然后有人带头鼓掌,继而更多的人跟着附和起来。
“这姓廉的这么给女人面子?还这么富有同情心?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张进一手托着下巴,悬着音调,“看来你那妞儿的魅力,让人招架不住啊。”
我早看出来了,廉河铭对雅林百般维护,完全不同于对待从前招惹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今天,更是公然为她撑腰。
雅林于他,真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廉河铭发言完毕,走下台去,坐到了雅林旁边。全场开始上菜。
“真无聊。”张进歪着嘴摇摇头,大吃大喝起来。没看到期待的精彩表演,只好别辜负美味佳肴。
“我终于知道你小子为什么被迷得神魂颠倒了。”他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话,“这妞儿就是那种典型的冰山美人儿,柔柔弱弱,还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男人就吃这个,一碰上,就保护欲泛滥。”
我笑笑,也不否定他,顺势回敬了一句:“你也是男人,你也动心了?”
这下张进一把扔了筷子,慷慨地拍拍胸膛,骄傲地说:
“我有可可了!”